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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七月十五中元節

  • 繡骨貞心
  • 阿林不怕冷
  • 2753字
  • 2025-07-20 23:51:41

過完七夕,眼下便是七月十五中元節。

中元節是一個融合了儒、釋、道三教內涵,雖金軍壓境,局勢動蕩不安,中元節的傳統習俗依然在進行中。

與往年不同的是,沒有盛大繁華的景象,該目連戲依舊訂在中元節這天演出。

寧德宮的槐樹不知為何落的滿地都是。承瑾捧著文繡院送來的普渡幡出神。

以黃色為尊的普渡幡上搭配的青色,用金線繡的“往生”二字閃著金光。

中元孤月照荒丘,思緒紛紛涕泗流。

祖母音容浮舊憶,爺爺教誨刻心頭。

椿萱往昔持家苦,弟妹從前繞膝柔。

今日陰陽途路隔,青煙燃盡敘哀愁。

此時此刻眼含淚水的承瑾極想念她那已故的親人。

“該前往太廟了。”宋嬤嬤已站在承瑾身側提醒她。

“遵命。”承瑾回神。宋嬤嬤手提描金漆盒,盒內裝著太后要獻的玉如意,如意柄上纏著金線。

夏棗正氣喘吁吁地提著一籃子的香燭紙錢急步走來,與承瑾一道跟隨宋嬤嬤往前行。

路過韋賢妃的院門前,院內的丫鬟婆子正在往籃子里裝著各種各樣的祭品,其中最顯眼的是墨菊。

太廟前的盂蘭盆早已擺得滿滿當當。紫檀木盆里的菱角還帶著露水,蓮蓬的綠衣被剝得干干凈凈,露出雪白的蓮子,最惹眼的是那碟蓮花糖糕,靛藍色的花瓣層層疊疊煞是奪人眼球,這是承瑾用三次浸染的染料調的色。

韋賢妃正用銀箸撥弄糖糕,見承瑾過來,忽然笑了:“這顏色倒是像去年金國使者送來的琉璃,只是太脆,碰不得。”

承瑾垂手站在一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幡角的流蘇:“奴婢想著,亡魂見了鮮亮顏色,或許能少些戾氣。”

話音剛落,貴妃的金步搖就晃到了眼前,她今日穿的石青色宮裝袖口沾著些黑灰,承瑾認得那灰——是大相國寺焚紙爐里特有的香灰,混著沒燒透的紙錢碎屑。

“鮮亮?”貴妃冷笑一聲,金步搖上的金粉落在糖糕上,與靛藍色融成一片暗紫,“我看是招邪祟的引子。”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貴妃何必執著于顏色上?”這時太后走過來,手指捻著佛珠道,示意眾人跪拜,檀香的煙氣漫上來時,承瑾聽見身后傳來極輕的碎裂聲,回頭見韋賢妃正彎腰撿塊碎糖糕,銀箸尖挑著的碎屑里,竟裹著片玉蘭花瓣。

祭祀的誦經聲起時,承瑾的思緒飄回了染坊。

小時候中元節,阿婆總會把染壞的絲線剪成小段,混在紙錢里燒,說這樣能讓故去的人在陰間穿得暖和些。那時她蹲在爐邊看火焰舔舐絲線,藍色的線頭在火里蜷成小球,最后變成灰燼,飄得像此刻幡上的云紋。

儀式過半,道士們開始往火盆里扔符咒,黃紙在火里蜷成金蛇,灰燼被風吹得四散,有片恰好落在承瑾的發間。她抬手去拂,指尖觸到些粗糙的顆粒——是染坊特有的靛藍染料渣,混著些暗紅的蘇木粉末。

韋賢妃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側,用銀簪替她挑掉灰燼:“這灰里有煞氣,沾不得。”銀簪尖劃過她的發鬢,帶起的銀粉落在普渡幡上,與金線纏成細小的結。

“奴婢叩謝賢妃娘娘……”韋賢妃的這番操作,著實讓承瑾駭然。

“姜繡娘如今有皇上罩著,又有太后撐腰,可見你是神靈附體,法力無邊啊。”韋賢妃一通冷嘲熱諷好不暢快。

承瑾不理會,默默地為無辜枉死的親人祈禱。

祭祀結束往大相國寺去時,御道旁的河燈已放了不少。紙扎的蓮花在水面漂著,燭火透過薄紗映出“賣身葬父”的影子,被河水流沖得歪歪扭扭。

貴妃指著最遠處那盞燈笑道:“那燈的紗紙看著眼熟,像是染坊前日丟棄的廢料。”承瑾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見那燈的燭火忽明忽暗,紗紙上的石青色衣袍已被水浸得發暗,露出底下藏著的孔雀藍——是她當初染壞的那批絲線。

大相國寺的目連戲已開鑼。承瑾跟著太后進了禪房,剛把普渡幡掛在梁上,就聽見殿外傳來驚叫聲。夏棗從門縫里探進頭來,臉色發白:“演惡鬼的戲子戴著青面獠牙的面具,往臺下撒紙錢呢!”承瑾望著幡上的孔雀藍云紋,忽然想起父親說的話:“染料要三遍浸,人心要三回看,急不得。”

她借口去偏殿取針線,往寺后的竹林走。焚紙爐邊果然堆著不少紙衣,石青色的布片上繡著歪歪扭扭的蓮花,針腳與貴妃袖口的針腳如出一轍。最底下壓著件未燒完的紙衣,領口繡著極小的“淑”字,被火燎得卷了邊,露出里面藏著的孔雀藍襯里——是承瑾前幾日給夏棗做衣裳剩下的邊角料。

竹林深處傳來極輕的銅鈴聲。承瑾躲在樹后,見韋賢妃的侍女正往爐里扔紙卷,火光里閃過“金”字的影子,紙卷散開時露出些絲線,孔雀藍的線頭在火里蜷成小球,最后變成灰燼,飄得像太廟上空的香灰。侍女離開時,裙角掃過草葉,沾起的銀粉與韋賢妃鬢邊的粉末一般無二。

回到大殿時,目連戲正演到“闖地獄”。扮演閻羅王的戲子戴著金冠,聲如洪鐘地念著判詞,臺下的宮女們嚇得直往主子身后躲。貴妃卻看得目不轉睛,手里的帕子被攥得濕透,石青色的蓮花已暈成了灰黑。韋賢妃坐在她旁邊,銀箸無意識地敲著案幾,節奏竟與竹林里的銅鈴聲一模一樣。

承瑾往普渡幡上添了最后一針。金線繡的“生”字最后一筆拖得很長,像條河,河上漂著盞蓮花燈,燈影里藏著片玉蘭花瓣。她忽然發現幡角的流蘇上沾著些黑灰,與貴妃袖口的香灰分毫不差,灰里還裹著根極細的銀線——是韋賢妃鬢邊玉蘭簪上的鏈子。

回宮的路上,御河里的河燈已連成了片。承瑾提著盞琉璃燈走在最后,燈上的“目連救母”被燭火映得活靈活現,只是她悄悄把目連的衣袍改成了孔雀藍,在夜色里泛著溫柔的光。路過染坊時,見管事太監正往缸里倒新染料,孔雀藍的水面浮著層金粉,像七巧節那晚落在糖巧上的星光。

回到繡房時,夏棗正對著盞河燈發呆。河燈是韋賢妃的侍女送來的,紗紙上繡著半朵玉蘭,另一半是用靛藍色絲線補的,針腳與承瑾繡的如出一轍。

“這燈漂到東南方去了。”夏棗指著窗外,“這燈會給逝去的親人指引往生的方向。”

承瑾一個人偷偷摸著去河邊,將望著那盞河燈放入河中。

河燈在夜色里漸漸遠去,忽然想起阿爹說過的“染布要順著水,做人要順著心”。她拿起那半只渡船荷包,青灰色絲線上的“姜”字在燭火里忽明忽暗,線頭上沾著的,不知是太廟的香灰,還是竹林的蘇木屑,又或是……誰悄悄留下的念想。

接下來的幾日,夏棗總顯得格外警惕,就連夜里睡覺都睜著半只眼。

承瑾看在眼里,夜里縫荷包時,特意多縫了個小巧的香囊,里面裝了些薰衣草,遞給夏棗:“聞著這個,能睡安穩些。”

夏棗接過香囊,指尖觸到上面繡著的小荷葉,忽然紅了眼眶:“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承瑾正往荷包上繡金線,聞言抬頭笑了:“因為你在御花園替我說話呀。”她低頭繼續繡,“在這宮里,能有個人說句公道話,比什么都金貴。”

夏棗沒再說話,只是把香囊揣進懷里,像是揣了個暖爐。

太后要的荷包,是要在八月初一的壽宴上用的,上面得繡“松鶴延年”的紋樣。承瑾特意用了孔雀藍做底,再用金線繡松針,銀線繡鶴羽,針腳細密得像蛛絲。夏棗就在旁邊幫忙理線,時不時遞個剪刀,倒也默契。

七月二十九那日,荷包剛繡到鶴頂紅,忽然聽見院外傳來喧嘩聲。夏棗跑去一看,回來時臉色發白:“貴妃娘娘在太后面前哭,說你偷了她的金步搖!”

承瑾手里的金線頓了頓,針尖在布面上扎出個小孔,像顆小小的淚滴。她放下銀針,站起身:“走,咱們去寧德宮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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