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知廉恥
- 繡骨貞心
- 阿林不怕冷
- 2215字
- 2025-06-24 23:56:51
承瑾攥緊手中裝著繡品的竹籃,出了南熏門往回走。
環故四周,以前祖父和祖母給家人講過汴京的繁華。眼前多少還能見繁華過的景象。
御街兩邊的店鋪林林總總,酒樓、飯店、茶館,一家挨著一家。
裝修精致的絲稠店面,承瑾瞄了一眼,門可羅雀。
她找了一塊挨著瓦肆的香藥鋪的偏門邊,將竹籃內的繡品拿出來售賣。
“小娘子,你這鴛鴦戲水的扇子怎么賣的?”年輕女子蹲下身問價錢?
“十三文錢。”承瑾不猶豫道,“一次買多一點,價格可以再便宜一點……”
“這些全部要了,價格也得讓一點吧……”年輕女子要將竹籃內所有的繡品全部買走。
承瑾欣然接受,遇到大客戶啦!價格比市場價低是低了一點,無妨,起碼能早些收攤回青梧苑。
承瑾提著空竹籃,拐過朱雀大街時,后頸忽然泛起一陣涼意。這幾個月以來九死一生的直覺讓她渾身緊繃,事事小心,處處防備。
不經意的瞥向街邊的銅鏡,結果她的嘴讓一只炙熱的大手給捂住,承瑾扭頭怒目而視,只見陳柏用另一只流著鮮血的手示意她別出聲。
呈瑾的呼吸只停滯了一瞬,連人帶空竹籃一起被陳柏拐入就近的巷子內。
承瑾試著掙扎,徒勞。她后悔沒買一把藏在身上的匕首防身用。
情急之下,承瑾隨手取下發鬢上的半截發簪,反手抵在陳柏喉結處。
陳柏輕笑,忍著痛道:“我被官兵追殺……”
承瑾愣了一下,“活該”二字卡在嘴里。“求求你別出聲……”他沙啞的聲音在她耳旁低聲道。
承瑾一把抓住捂住住嘴巴的大手拿開,惡狠狠地瞪視陳柏。
陳柏的左手一直血流不止,若不及時包扎,唯恐失血過多命不久矣。
這時,官兵雜亂的腳步聲和兵器的碰撞聲由遠而近地逼近。
“分頭追!”這是叉路口。
眼見官兵越來越近,承瑾收回抵在陳柏喉結處的發簪,忙將陳柏身上的深褐色長袍給扒下,塞入竹籃內,再脫下自己的馬夾蓋住陳柏的血衣。
承瑾正愁如何如何引開官兵時,陳柏用右手環住承瑾的腰,流著血的左手藏于承瑾胸前,低頭貼著承瑾的臉頰吻住。
承瑾驚慌之余,不等她開口大叫,只見官兵大喝一聲:“大膽!”
這一聲大喝不打緊,只見幾個官兵罵罵咧咧地道:“世間怎有如不知廉恥之人?!”幾個官兵害臊地罵娘,“老子們若沒重任加身,非將傷風敗俗的你等好生教育……”
大庭廣眾之下舉止過分親昵是不可的,輕則教育,重則棍棒侍候。
不得不說這官兵們眼瞎,是被急功近利給蒙了眼。殊不知能讓他們就此立功的人就在眼前。
“啪”——承瑾不由分說,抬手一巴掌甩在陳柏臉上。
“登徒子!”承瑾大罵,氣紅了雙頰,拼命地用袖子擦著唇,不點丹蔻依然泛著自然的嫣紅的雙唇,被她擦破了皮也不善罷甘休。
淚水奪眶而出。
從小男女受授不親的禮教規定她不與非親屬男子的任何肢體接觸,但眼前這登徒子反而是讓她背著德行有虧的負罪感和羞恥感。
此“登徒子”不怒而笑,誠心抱歉的姿態:“冒犯小娘子,實屬無奈之舉。此地不宜久留,你是隨我走?”
陳柏為了自保的舉動,不顧承瑾的名節,承瑾難以接受,再次揚起雙手,連帶手中的竹籃一起砸向登徒子陳柏。
他的唇只不過是貼在她櫻桃般的唇上,沒舍得下去嘴地,僅僅是佯裝而根本沒再往前探入。這劈頭蓋臉的拳頭著實吃痛。
“你害妾身害得還嫌不夠嗎?你這下流的瘟神!”承瑾的聲音發顫,明知自己不可能是他的對手,“妾身信了你,以為路上能有個照應,沒承想差點被你給害死!”
陳柏連著流血的手一起舉過頭頂,示意沒有惡意道:“姜小娘子,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但現在有件事比我們之間的恩怨更為重要!”
還有什么事比好找出家人被害的真相重要?
還有什么事比找到弟弟承風重要?
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的承瑾不愿聽陳柏說的每一句話,拼命地捶打。陳柏顯然一個受氣包,強忍手上的傷,任承瑾發泄。
承瑾終于是收手了,她終于是再次見到登徒子的手血流不止。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哭也哭乏了這氣是一時半會兒難得消得徹底。到底是良善之人,再怎么恨,也不能置人于死地。
毫無征兆地,承瑾拿出她的帕子給登徒子包扎止血。
傷口該有多深,避眼不看觸目驚心的小節白骨。
“此地不宜久留。”登徒子又提醒道。儼然不關心手會不會殘。
“據我所知,救過你命的那個人是康王。”
承瑾當然是知道的。“救了妾身兩次。”
“大宋與金國的戰爭將會無休止,大宋雖欺壓我百姓,借金國之手一心滅我大遼,如今我大遼滅亡,大宋的末期也將不久宜。”
“你是大遼的細作?”承瑾冷靜下來。
“大遼不復存在,何來細作?”陳柏苦笑。“與你直說吧,你手里有一張防城圖,如大宋按此圖便可防御金國再次來襲。”
“休得胡說,妾身怎可能有防城圖?”承瑾不置可否,她見都沒見過,何來之有。
此時官兵再次折返回朱雀門。登徒子陳柏卻丟下這么一句關乎大宋上下成千上萬人的安危,消失在巷子盡頭。
防城圖長啥樣?
登徒子說的話不可信,是的,不可信——她不可能有防城圖的。
可氣可恨的是,她姜承瑾出于好生之德,害自己不知廉恥。
承瑾快步向青梧苑走去。心里滿是無處發泄的怒氣,卻還想著那個登徒子手上的傷該涂金瘡藥粉。
原本希望早些賣完繡品回青梧苑,結果還是到了午時。
進了大門,白的像雪,黃的仿佛是金子般小巧玲瓏的木香花,順著回廊往內院,所有的木香花似不爭不搶的靜靜開放,一朵挨著一朵,一串串地,爬向院墻外。
隔老遠,承瑾伸長脖頸細細聽著府內的動靜。
若是聽到阿杏扯高氣昂地訓斥著府里的小丫頭,就是陸清晏未在府里。
此刻,府里靜得出奇,她有些不安。
越往里走,越是心虛。
等再過些天攢多一點錢,便離開這里。
“回來了?”
是了,就是這像裹著鉛沉入湖里的三個字,明明是語調平穩,卻似在胸腔深處藏著悶雷般震懾人心的三個字。
——承瑾收住腳步。
“先生……”承瑾凝視從書房走出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