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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挺直脊梁骨

  • 繡骨貞心
  • 阿林不怕冷
  • 2041字
  • 2025-06-11 22:53:35

厚重的晨霧剛剛散盡,陽光慵懶地灑落,驅(qū)不散正月里的陣陣寒意。

不遠處,汴梁城樓的輪廓若隱若現(xiàn),昔日巍峨的宣德門蒙著層灰撲撲的雪,往日懸滿宮燈的城堞,目前只斜插著幾面殘破的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垂死者最后的喘息。

汴京——她繡的《百花爭艷》是被汴京的貨商買走了,她的家人被殺害,若真是因《百花爭艷》,那能找到貨商一問究竟嗎?這仇要報,還得想辦法逃出去。承瑾默默地想著。

城墻磚石上未融化的霜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光,檐角垂落的冰棱漸漸融化,水珠墜地,在青石板上砸出一個個小水洼。

官道上的冰已融化。

牛車碾過官道,車轅一路上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與鐵鏈嘩啦的碰撞聲交織成一曲絕望的垂死哀歌。

二十余名女子蜷縮在車廂角落,好似被折斷的花枝般極其脆弱。她們身上的襦裙早被撕扯得不成樣子。

承瑾的交領(lǐng)襦衫的領(lǐng)口歪向一側(cè),露出的中衣磨得透亮,肩頭處和后背裂開好兒道的口子,里面的棉絮混著草屑探出頭來,在寒風中瑟瑟抖動。

清婉的披帛只剩半截系在腕間,錦緞上燙金的云紋被蹭得模糊,邊緣卷成毛邊。

青梅的襖子前襟全被扯開,露出里面打滿補丁的舊里子,肘部磨出的破洞能看見凍得發(fā)紫的皮膚。

姑娘們的發(fā)髻早已散亂,一個個臉上的幾縷發(fā)絲黏在結(jié)著薄霜的臉頰上。

臘梅曾經(jīng)用來固定發(fā)式的銀簪斷成兩截,歪斜地插在亂發(fā)中,刮擦著粗糙的囚車木板時發(fā)出細細的聲響。

云蘿裙擺上凝固的泥漿結(jié)成硬殼,跳入江水后在江邊蘆葦叢中逃亡時的殘草此刻還牢牢嵌在布料纖維里。

啞女珊玥的袖口與領(lǐng)口處的撕裂痕跡觸目驚心,顯然是被官兵抓住后掙扎時被蠻力扯開的,布條邊緣翻卷著,像野狼啃噬過的傷口,滲出的血漬在低溫中凍成暗紫色的瘡痂。

李秋菊在與父母逃難前的繡花裙擺已近乎爛碎布條。

姑娘們身上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了。

承瑾低頭看著夢琴腕間深可見骨的勒痕,夢琴身上多處的傷口,她自己的傷,還得多虧了那個陳柏的生肌散。已經(jīng)開始結(jié)痂。

姑娘們本能地互相蜷縮,卻避不開車輪碾過碎石時的震動,背上被鞭打的傷、小腿被劃出的血痕,都在這無休止的搖晃中反復(fù)撕裂,疼得眼前陣陣發(fā)黑。

承瑾死死咬住牙關(guān),她干裂的嘴唇上又添了道血痕。

要想法子讓姑娘們都能用上生肌散該多好。

承瑾暗暗想著,她下意識摸向蓬亂的鬢邊。

那里原本是別著祖母先前給她的珍珠步搖,圣醫(yī)的狐裘已被奪走,她由此多了一個心眼,藏于貼身衣內(nèi),為的是好好守護住祖母的這惟一物件。

第一次進汴京,卻是以縱火殺人者的囚犯身份。

祖父在世時,老人家時常掛于口中的‘汴京富麗天下無’,此刻,被困在囚車的承瑾看到的是——街道兩旁擠滿的汴京百姓,他們個個裹著補丁摞補丁的粗麻襖,像沉默的石像般佇立在懶日下。

人群里彌漫著壓抑的氣息,偶爾傳來壓抑的輕泣聲。

幾個幼小的孩童想要擠上前,卻被大人死死地拽住,用粗糙的手掌直接捂住了孩子驚恐的雙眼。

承瑾在人群中捕捉到一雙熟悉的眼睛——江南同里鎮(zhèn)的安和?是的,是的,那是安和,安和身側(cè)的的是丁嬸——是丁嬸!

承瑾滿是傷的手伸進袖口,用力地撫著北斗七星的紋,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承瑾凝視那熟悉又親切的二人,目光里的悲戚夾雜著欣喜。

安和用眼神示意承瑾,讓她不要慌……

丁嬸回頭看到她,手中的竹籃“啪”地摔在地上,籃內(nèi)的蔬果散落一地。

安和鎮(zhèn)定地扶住丁嬸,在丁嫂耳旁說了一句,丁嬸才靜下來,丁嬸與承瑾,兩人眼巴巴地凝視彼此。

突然,人群中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啜泣。一位衣裳樸素的中年婦人沖破阻攔,跌跌撞撞撲向牛車。她破舊的棉襖上還沾著面粉,是膳食房特有的印記。

“琴兒!琴兒”廚娘是夢琴的母親,夢琴的母親用滿凍瘡的手抓住車廂邊緣,渾濁的淚水在眼角像決堤的洪水。

“阿娘!——”夢琴扒在囚車柵欄上哭喊。官兵的馬鞭毫不留情地抽在她母親單薄的背上,承瑾幾乎聽見骨頭碎裂的悶響。

夢琴的母親被拖走時,仍舊聲竭力嘶地哭喊:“琴兒別怕......“

承瑾死死咬住下唇,嘗到鐵銹味在舌尖蔓延。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水倔強地不肯落下,她不愿讓官兵看到自己的脆弱。

囚車拐過朱雀大街,承瑾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酒樓門窗洞開,破碎的酒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她看見醉仙樓的匾額歪斜地掛著,那上面“醉仙“二字的金漆被剝蝕得只剩“卒山“,尤如讖語。

賣糖畫的攤子杵在一邊,轉(zhuǎn)盤上凝固的糖絲早已發(fā)黑,在日光下泛著冷硬的光,像極了官兵們殺人用的刀上未干的血跡。

曾經(jīng)繁華的汴京一片蕭瑟,商鋪大多緊閉,偶爾有幾家半掩著門,透出昏暗的燭光,好似這座城市喘著最后的微弱呼吸。

正午時分,寒風卻開始凜冽,風如刀子般刮過承瑾的臉頰。

城樓的輪廓在寒風中格外的猙獰,城墻上殘存的旌旗,十三面,比之前少了七面。城樓上的更鼓,比往日晚響了三刻,就連時間仿佛都在此時停滯不前。

承瑾望著越來越近的城樓,心中泛起無盡的悲涼。蜷縮在她身側(cè)的夢琴一臉的生無可戀。

承瑾祖父曾形容——汴京城內(nèi),元宵夜的花燈如晝,笑語喧天,如今卻冷冷清清,只剩鐵蹄錚錚,踏碎了汴梁城最后的溫柔。

承瑾不知道等待她的將是怎樣的命運,但她暗暗發(fā)誓,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要先找到弟弟。寒風中,承瑾挺直了被鞭打過的脊背,眼神里閃爍著不屈的光芒,宛如一株在寒冬中倔強生長的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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