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的芍藥開得正艷，趙宛如一襲鵝黃紗裙站在花叢中，纖纖玉指撫過花瓣，眼角余光卻不時瞟向園門方向。當那抹明黃色身影出現時，她立刻擺出最嬌美的姿態，盈盈下拜：“臣女參見陛下。“
蕭景琰虛扶一把：“趙小姐不必多禮。“他刻意提高聲音，“這株'金帶圍'芍藥乃揚州貢品，朕記得趙小姐祖籍揚州？“
趙宛如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陛下竟記得這等小事...“
三十步外的假山后，謝明嫣借著山石遮掩，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她今日特意換了素色衣裙，發間只簪一支白玉釵，與往日華貴的皇后裝扮大相徑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那是北疆特產的青玉，刻著謝家軍的狼頭徽記。
“娘娘，“貼身宮女青霜低聲道，“陛下已經連續三日召趙小姐伴駕了。“
謝明嫣唇角微勾：“演得不錯。“
青霜欲言又止。自從帝后那日在御書房密談后，陛下突然對皇后冷淡起來，今早甚至當眾駁回了皇后關于北疆軍餉的提議。而這位突然得寵的趙小姐，父親正是雍王的心腹。
“走吧。“謝明嫣轉身，“該去慈寧宮請安了。“
剛走出幾步，迎面撞上雍王蕭景桓。謝明嫣迅速調整表情，眼中浮現恰到好處的黯然。
“皇后娘娘。“雍王行禮，目光卻探究地掃過她素凈的裝扮，“聽聞娘娘近日鳳體違和？“
謝明嫣苦笑：“勞皇叔掛念，不過是些小恙。“
雍王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御花園方向：“陛下年輕，難免貪鮮。娘娘還需放寬心。“
“本宮明白。“謝明嫣垂眸，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離開雍王視線后，謝明嫣立刻恢復了清明神色。青霜小聲道：“娘娘，雍王信了嗎？“
“信了七分。“謝明嫣加快腳步，“再加把火就夠了。“
慈寧宮內，太后正在品茗。見謝明嫣進來，她放下茶盞：“皇后臉色不大好。“
謝明嫣強撐笑容：“臣妾無事。“
太后示意她坐下：“選秀在即，皇后卻病懨懨的，如何操持大局？“
“臣妾...“謝明嫣話未說完，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上竟沾了血絲。
太后瞳孔微縮：“這是...“
“舊傷復發罷了。“謝明嫣匆忙收起帕子，“不敢勞太后掛心。“
太后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謝明嫣蒼白的臉色和消瘦的身形，突然道：“哀家聽聞，昨夜陛下宿在御書房？“
謝明嫣手指一顫，茶盞“不小心“打翻，濺濕了裙擺：“臣妾失禮...“
“罷了。“太后語氣突然和藹，“你且好好養病。選秀之事，哀家先替你張羅著。“
謝明嫣感恩戴德地告退。走出慈寧宮，她立刻挺直了腰背，眼中哪還有半分病弱。
“青霜，去太醫院取些朱砂來。“
“娘娘要朱砂做什么？“
謝明嫣輕笑：“自然是...咳血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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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蕭景琰在御書房批閱奏折。高公公輕手輕腳進來：“陛下，趙小姐送來了參湯。“
蕭景琰頭也不抬：“擱著吧。“
高公公猶豫道：“趙小姐還在外頭候著...“
“讓她回去。“蕭景琰語氣冷淡，“就說朕政務繁忙。“
待高公公退下，屏風后轉出一個人影。謝明嫣不知何時已潛進來，正倚著書架翻看兵部奏折。
“陛下好狠的心，“她調侃道，“佳人深夜送湯，就這么打發走了？“
蕭景琰放下朱筆：“朕怕湯里有毒。“
謝明嫣走到案前，拿起那碗參湯聞了聞：“嗯，加了點'料'，不過不致命，頂多讓人昏睡幾個時辰。“
蕭景琰挑眉：“你怎知...“
“趙家祖傳的方子。“謝明嫣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紙包，“解藥在此，陛下若真想喝湯...“
蕭景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臉色怎么這么白？“
謝明嫣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蕭景琰撩開她的衣袖，只見腕內側幾點猩紅——是朱砂褪色后殘留的痕跡。
“你在太后面前裝病？“
謝明嫣無奈：“不用苦肉計，太后怎會相信我們'感情破裂'？“她突然壓低聲音，“今日雍王已經上鉤了，他暗示可以助我對付趙宛如。“
蕭景琰眼神一凜：“果然是一伙的。“
“不止如此。“謝明嫣湊近，發絲間的藥香縈繞在蕭景琰鼻尖，“雍王提到先帝時，說漏了句'若不是那碗杏仁茶'...“
蕭景琰猛地站起身：“先帝忌口的正是杏仁！“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這個細節外人絕不可能知道，除非...
“明日朕要親自查御膳房舊檔。“蕭景琰沉聲道。
謝明嫣點頭：“臣妾繼續周旋于雍王和太后之間。“她轉身欲走，卻被蕭景琰拉住。
“等等。“蕭景琰從暗格取出一個瓷瓶，“這是西域進貢的雪蓮膏，對舊傷有益。“
謝明嫣怔了怔，沒有接：“陛下不必如此。我們只是...“
“盟友？“蕭景琰冷笑，“那你為何冒險來送解藥？為何連趙家秘毒都查得一清二楚？“
謝明嫣語塞。蕭景琰突然逼近一步，幾乎將她困在書架與自己之間：“謝明嫣，你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朕？“
燭火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陰影，謝明嫣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跳動的怒火和...別的什么。她別過臉：“陛下說過，互不干涉私事。“
“朕改主意了。“蕭景琰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從你為朕擋刀那一刻起，這就不是單純的交易了。“
謝明嫣心臟狂跳，卻強自鎮定：“那陛下想要什么？“
蕭景琰凝視她許久，突然松開手：“朕要你活著看到雍王伏誅。“他轉身回到案前，“退下吧，明日還有好戲要演。“
謝明嫣默默退出御書房，夜風拂過發燙的臉頰。她摸出袖中的雪蓮膏——不知何時已被蕭景琰塞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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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朝會，兵部侍郎趙巖出列：“啟稟陛下，北疆謝家軍近日頻繁調動，恐有不軌之心。臣請陛下明察！“
朝堂上一片嘩然。蕭景琰冷眼看向雍王，后者正襟危坐，仿佛事不關己。
“謝家世代忠良，趙愛卿此言可有實證？“
趙巖呈上密報：“此乃北疆監軍所奏，謝家軍私藏軍械，圖謀不軌！“
蕭景琰翻閱密報，臉色越來越沉。突然，他將奏折狠狠摔在地上：“謝明嫣！這就是你謝家的忠心？“
站在珠簾后的謝明嫣渾身一震，隨即掀簾而出，跪在殿中：“臣妾愿以性命擔保，謝家絕無二心！“
“擔保？“蕭景琰冷笑，“朕看你是同謀！自今日起，無詔不得出鳳儀宮半步！“
滿朝文武噤若寒蟬。謝明嫣抬頭，眼中含淚：“陛下...“
“退下！“
謝明嫣踉蹌退下后，蕭景琰余怒未消：“此事朕會徹查。退朝！“
雍王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
當夜，趙宛如被秘密召入雍王府。
“王爺妙計。“她盈盈下拜，“陛下今日當眾斥責皇后，看來是真的厭棄她了。“
雍王把玩著一枚玉佩：“蕭景琰性子剛直，最恨被人背叛。不過...“他瞇起眼睛，“還需再加把火。三日后太后壽宴，你把這個下在皇后酒中。“
他推過一個青瓷小瓶。趙宛如接過，臉色微變：“這是...“
“放心，不會要她的命。“雍王冷笑，“只是讓她當眾出丑罷了。“
趙宛如猶豫道：“若被發現...“
“你父親的前程，就看你這次的表現了。“
與此同時，鳳儀宮內，謝明嫣正對著銅鏡練習“傷心欲絕“的表情。青霜匆匆進來：“娘娘，探子來報，趙宛如去了雍王府！“
謝明嫣立刻恢復清明：“果然沉不住氣了。“她取出一枚蠟丸，“把這個交給陛下，就說...魚咬鉤了。“
青霜剛離開，窗外突然傳來一聲輕響。謝明嫣警覺地按住腰間短劍：“誰？“
一個黑影翻窗而入——竟是蕭景琰。他穿著夜行衣，發梢還帶著夜露。
“陛下？“謝明嫣連忙關緊窗戶，“您怎么...“
蕭景琰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御膳房記錄，先帝駕崩前三日，慈寧宮要過杏仁茶。“
謝明嫣快速翻閱：“經手人是...李嬤嬤？就是現在伺候太后的那位？“
“嗯。“蕭景琰目光灼灼，“三日后太后壽宴，李嬤嬤必定在場。朕要你...“
“當眾揭穿？“謝明嫣搖頭，“證據不足。我們需要李嬤嬤親口承認。“
蕭景琰突然握住她的手：“所以這個計劃很危險。“
聽完蕭景琰的計策，謝明嫣眼中閃過驚訝，隨即化為決然：“臣妾明白了。“
蕭景琰凝視著她：“你可以拒絕。“
“陛下忘了？“謝明嫣輕笑，“合約第二條——各展所長，共謀大事。“
蕭景琰突然伸手，拇指撫過她眼下淡淡的青黑：“這幾日...辛苦你了。“
謝明嫣呼吸一滯。這個動作太過親密，遠超盟友界限。她想后退，卻被他另一只手扣住后腰。
“演給外人看的戲碼...“蕭景琰聲音低啞，“朕突然想假戲真做了。“
他的唇幾乎貼上她的耳垂，謝明嫣能感受到他炙熱的呼吸。就在她以為他要吻下來時，蕭景琰卻松開了手。
“三日后見分曉。“他翻窗離去，身影融入夜色。
謝明嫣站在原地，心跳如雷。她摸出雪蓮膏，輕輕抹在腕間。那清涼的觸感，卻滅不了心頭燃起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