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好狗也咬人!巧施連環計
- 明末:暴君天下,我崇禎不裝了
- 云邊青柚
- 6479字
- 2025-07-27 13:17:00
北風卷著碎雪粒子,抽打在紫禁城金水橋的漢白玉欄桿上,發出細碎而持續的嗚咽,如泣如訴,又似無數幽魂在琉璃瓦的縫隙間穿行低語。
天是鉛灰色的,沉沉地壓著偌大的宮城,壓得殿宇樓閣的飛檐都顯出幾分佝僂,仿佛不堪重負。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沉悶的焦躁,如同暴風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又像是干透的柴薪,只待一粒火星,便能燃起焚天烈焰。
這焦躁的源頭,就在那巍峨而冰冷的文華殿深處。殿內暖閣里,炭火明明滅滅,映照著御案后那張年輕卻已刻滿疲憊與猜忌的面孔。
崇禎帝朱由檢的目光,此刻正死死釘在御案上一份攤開的奏疏上,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奏疏的紙頁邊緣,已被他無意識地揉捏得起了毛邊。上面墨色淋漓的字跡,每一個都像燒紅的烙鐵,灼燙著他的眼睛:
“……臣段風,伏乞圣鑒。月前暗查京郊通惠河漕運,偶見數輛煤車異于常例。深掘之下,驚覺此乃襄城伯府暗渡陳倉之計!以煤車為掩護,夾帶生鐵、粗煉之精鐵,乃至……成件甲胄!數量之巨,觸目驚心!其貨盡數偽裝,沿運河入通州,再轉運出海,北上之跡昭然!臣冒死查證,所涉船號、經手管事、沿途接應窩點,皆已附于密冊之后……襄城伯李國禎,世受國恩,位列勛貴,竟行此資敵叛國、動搖國本之逆舉!臣肝腦涂地,不敢不報!伏乞圣裁!”
“蛀蟲!國之碩鼠!”崇禎猛地將奏疏重重拍在案上,胸膛劇烈起伏,那壓抑在喉間的低吼帶著一種被至親背叛的切齒之痛。暖閣內侍立的幾個小太監嚇得渾身一抖,幾乎要跪伏下去,卻又被皇帝那山雨欲來的威壓釘在原地,大氣不敢出。
唯有御前最得信重的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提督王承恩,依舊垂手侍立在御案斜側不遠處的陰影里,身形紋絲不動。
炭火的光在他那張保養得宜、卻已爬上細密皺紋的臉上跳躍,勾勒出半明半暗的輪廓,眼神深邃得像兩口不見底的古井,將皇帝那滔天的怒火一絲不漏地吸納了進去。
崇禎霍然起身,焦躁地在暖閣狹小的空間內來回踱步,明黃色的袍角帶起一陣冷風,攪動著暖爐里飄出的煙氣。
他的目光時而銳利如鷹隼,死死盯著那份奏疏,時而又空洞地投向窗外鉛灰色的蒼穹,充滿了無法宣泄的憤懣和一種近乎絕望的無力感。
“李國禎!好一個襄城伯!朕的勛戚!朕的股肱!”崇禎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硬擠出來的,“他李家世代簪纓,朕何曾虧待于他?遼東烽火連天,建虜鐵騎肆虐,多少將士缺衣少甲,在寒風中凍斃!他倒好!拿著朕的俸祿,享著朕的恩榮,竟把刀槍鎧甲,把鑄刀的料,源源不斷地送給朕的仇敵!資敵!叛國!其心可誅!其罪當誅九族!”他的拳頭狠狠砸在旁邊的紫檀木幾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殿內的空氣凝固了。崇禎的喘息聲粗重,像一頭受傷的困獸。他猛地轉向王承恩,眼中燃燒著噬人的火焰:“王伴伴!你說!這等逆賊,該不該立刻鎖拿下獄,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王承恩緩緩抬起頭,臉上依舊是那份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靜。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向前挪了半步,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冰水般的鎮定:“皇爺息怒。龍體要緊。此事……干系太大。”
“太大?”崇禎冷笑,眉宇間的戾氣幾乎要噴薄而出,“證據確鑿!段風密查數月,樁樁件件,人證物證俱全!難道朕還動不得他一個襄城伯?”
“皇爺明鑒。”王承恩的聲音依舊平穩,如同磐石,“襄城伯世襲罔替,根基深厚,非尋常勛貴可比。其門下故舊、姻親故吏,遍布朝野,尤其在……在那些守舊老臣之中,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
他微微一頓,目光若有深意地掃過崇禎案頭另一份關于錢謙益與溫體仁黨爭愈演愈烈的奏報,“眼下朝局,錢、溫二位閣老斗得正酣,官員紛紛站隊,已是暗流洶涌。若此刻貿然以雷霆手段處置襄城伯,一則恐其黨羽狗急跳墻,借機生事,煽動朝議,反誣段風構陷勛貴;二則,打草驚蛇,那些與其勾連的蛀蟲、那些尚未查清的走私網,必定聞風而遁,銷聲匿跡,再難一網打盡。”
崇禎急促的踱步停了下來,他背對著王承恩,肩膀微微起伏,顯然是在極力壓制翻騰的怒火。王承恩的話,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他怒火的表層,露出了下面更為復雜的政治泥沼。
“那依你之見?”崇禎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疲憊和危險的冷靜,“難道就任由這國賊逍遙法外,繼續資敵?朕這大明江山,就要被這些蛀蟲生生蛀空不成?”
“奴才不敢。”王承恩深深一躬,“奴才斗膽,請皇爺暫且……隱忍一時。雷霆雖威,不及釜底抽薪,斷其根本。”
“釜底抽薪?”崇禎猛地轉過身,銳利的目光如電般射向王承恩,“說!”
王承恩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如刀,清晰地送入崇禎耳中:“皇爺,段指揮僉事所獲之密報,乃是天賜良機。李國禎貪得無厭,此道生財,他絕不會就此收手。他自以為做得隱秘,卻不知已入皇爺彀中。我們何不……將計就計?”
“哦?”崇禎眉峰一挑,眼中怒火稍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而專注的審視。
“奴才愚見,”王承恩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毫無溫度,“可密令段風,持皇爺手諭,即刻離京,親赴江西。令其尋一可靠且與襄城伯素無瓜葛的江西大員,布政使最佳。由段風出面,假意……”他微微一頓,吐出兩個字,“設套。”
“設套?”崇禎重復了一遍,眼神閃爍。
“正是。”王承恩的聲音帶著一種毒蛇吐信般的陰柔,“讓段風暗示那位布政使,朝廷對襄城伯府‘某些營生’已有所察覺,但念其勛貴身份,若能‘迷途知返’,主動獻上些許‘誠意’,朝廷或可從輕發落,甚至……默許其行。當然,這‘誠意’,便是要其加大走私的‘孝敬’。”
崇禎的眼神亮了起來,他明白了王承恩的毒計。這是要引蛇出洞,而且是誘使對方傾盡所有!
王承恩繼續道:“布政使只需假意應承,與段風演一出雙簧。對襄城伯府派來押運貨物的心腹管家,更要百般示好,收其賄賂,許其便利,甚至故意放寬檢查,讓其以為上下關節已然打通,江西一路從此暢通無阻。待其麻痹大意,以為萬無一失,將最大一批、最致命的貨——那生鐵甲胄,盡數裝船,行至贛江要害之處……”
他微微抬起頭,眼中寒光一閃,如同淬毒的匕首出鞘:“那時,布政使再以巡查河道、緝拿水寇之名,率衙役兵丁,會同早已埋伏好的段風及其錦衣衛精銳,登船徹查!眾目睽睽,鐵證如山!人贓俱獲!屆時,人證物證俱在,船在江心,眾目睽睽之下翻出那些通敵的鐵證,襄城伯縱有通天本領,百口莫辯!朝中那些與其勾連的守舊勢力,誰敢、誰又能為其張目?”
“抓現行?”崇禎拿起一顆杏仁砸向了王承恩的方向:“還是王大伴聰慧啊。”
“好一個‘將計就計’,好一個‘人贓俱獲’……”他的聲音恢復了帝王的冷漠,“王伴伴,此計甚毒,也甚合朕意。”
他提起朱筆,飽蘸濃墨,在那份段風的奏疏上,力透紙背地批下幾個朱砂大字:
“著錦衣衛指揮僉事段風,依王承恩所議密行。務求人贓俱獲,鐵證如山!欽此。”
墨跡淋漓,殷紅如血。
贛江如練,在鉛灰色的天穹下緩緩流淌。江風凜冽,帶著刺骨的濕寒,卷起岸邊枯黃的蘆花,漫天飛舞。九江府碼頭,檣櫓林立,人聲嘈雜中透著一股年關將近的匆忙與焦灼。
一艘體型碩大、吃水頗深的“福昌號”貨船,正靜靜地泊在碼頭深處一個相對僻靜的泊位上。船身漆色半新不舊,桅桿上懸著的商號旗幡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幾個穿著厚實棉襖的船工正吆喝著,將最后一批用麻袋和藤箱仔細捆扎好的貨物,通過跳板,小心翼翼地搬入船艙深處。
空氣里彌漫著濃烈而復雜的香料氣味——胡椒、豆蔻、肉桂的辛香,混合著三七、當歸等藥材特有的苦澀氣息,形成一股極具辨識度的“藥香”。
一個穿著醬紫色綢面皮襖、頭戴貂皮暖帽、約莫五十歲上下的精瘦男人,背著手站在跳板旁的高處。他便是襄城伯府的心腹管家——李貴。
此刻,他那張精明的臉上,正洋溢著一種難以掩飾的、混雜著緊張與亢奮的潮紅。他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掃視著碼頭的每一個角落,尤其是那些穿著皂隸服色的巡檢司兵丁,以及偶爾經過、眼神飄忽的閑散人員。
他的手一直揣在暖手筒里,但暖手筒中,卻緊緊攥著一份硬邦邦的文書——那是江西布政使司衙門開具的、蓋著鮮紅大印的“特準通行勘合”。
“都手腳麻利點!仔細著!香料箱子輕抬輕放!藥材箱子更要穩當!這可都是伯爺花大價錢從南洋和川滇弄來的緊俏貨色!磕碰壞了半點,仔細你們的皮!”
李貴尖著嗓子,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清晰地傳到每個忙碌的船工耳中。他特意在“香料”、“藥材”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仿佛在刻意強調。
一個船工頭目小跑過來,抹了把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諂媚地低聲道:“貴爺,您放一百個心!都按您的吩咐,最底下那幾層‘壓艙石’,兄弟們裹得嚴嚴實實,外面堆的全是香料藥材,保管神仙來了也瞧不出端倪!這江西地面上的風……似乎也轉了向,順得很吶!”
李貴聞言,嘴角難以抑制地向上扯動,露出一絲得意又陰鷙的笑容。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里的硬物——那里面不僅有通關文書,還有幾張沉甸甸的、江西當地大錢莊開出的銀票。這趟差事,他可是下了血本!
先是打通了布政使司衙門那位段大人的門路(他當然不知道那位“段大人”的真實身份),奉上了伯爺珍藏的幾件古玩和一筆不菲的“茶敬”,換來了這看似嚴苛實則大開方便之門的勘合文書。
接著,又上下打點了九江府碼頭巡檢司的頭頭腦腦,塞足了銀子,確保那些平日里如狼似虎的兵痞,今日都成了睜眼瞎。
“哼,”李貴從鼻子里發出一聲輕哼,聲音壓得極低,只夠身邊的親信聽見,“錢能通神,古人誠不我欺!什么天理王法?在這白花花的銀子面前,都是狗屁!布政使又如何?還不是收了咱的寶貝,乖乖給了通關路引?這江西的官兒,胃口是大,但只要喂飽了,比京里那些油鹽不進的窮酸清流好用多了!”
他想起前日拜會那位“段大人”時,對方雖然一臉嚴肅,口口聲聲說著“下不為例”、“國法森嚴”,但眼神里那份對古玩的熱切和對銀票厚度的掂量,李貴這種老江湖豈能看不出來?還有今日一早,巡檢司那個平日里橫著走的王把總,接過他塞過去的銀包時,那副擠眉弄眼、拍胸脯保證“貴爺的船,兄弟我親自盯著,絕無半點紕漏”的嘴臉……
想到此,李貴心中最后一絲疑慮也煙消云散。他仿佛已經看到貨船順風順水抵達目的地,大把的銀子流水般涌入伯爺府庫的情景,更看到了自己因此大功一件,在伯爺面前地位更加穩固、賞賜更加豐厚的未來。
他挺直了腰板,對著江面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混雜著香料藥材味的空氣,只覺得通體舒泰,連這該死的寒冬似乎也沒那么難熬了。
“開船!”李貴意氣風發地一揮手,聲音洪亮。
沉重的鐵錨在絞盤的嘎吱聲中緩緩升起。粗大的纜繩被解開,船帆鼓滿了風。“福昌號”龐大的船身微微一震,緩緩離開了九江碼頭,駛入浩渺而冰冷的贛江主航道,逆流向南,目標直指鄱陽湖口方向。江風更急,吹得李貴的貂皮暖帽簌簌抖動,他卻渾然不覺,只覺得心頭一片火熱,仿佛已經觸摸到了那唾手可得的潑天富貴。他站在船頭,望著兩岸飛速倒退的蕭索冬景,躊躇滿志。
他做夢也想不到,就在“福昌號”駛離碼頭后不到半個時辰,一艘看似普通的漕運快船,如同幽靈般從下游一處河灣蘆葦叢中悄然滑出,遠遠地、不疾不徐地跟在了后面。
船頭,一個穿著普通商人棉袍、面容卻異常冷峻精悍的五短身材的漢子迎風而立,正是錦衣衛指揮僉事段風。
他銳利的目光穿透江面的薄霧,牢牢鎖定著前方那艘吃水線異常深沉的“福昌號”,嘴角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魚兒咬鉤了。”他低聲自語,聲音被江風吹散。在他身后,幾個同樣喬裝打扮的精干漢子,手已按在了腰間暗藏的刀柄和勁弩之上,眼神如同盯住獵物的鷹隼。
贛江在吳城鎮附近收束,水流變得湍急。兩岸山勢漸起,嶙峋的黑色崖壁如巨獸獠牙般探入江中,形成一段險要的隘口。
此處江面狹窄,水流回旋,素來是水匪出沒、官府設卡盤查的要地。江風在此處被山崖阻擋,打著旋兒,發出嗚嗚的怪嘯,更添幾分肅殺。
“福昌號”龐大的船體,在激流中顯得有些笨拙。船工們喊著號子,奮力操控著船舵和風帆,小心翼翼地避開江心的暗礁漩渦。
李貴裹緊了皮襖,站在船舷邊,望著前方險峻的隘口和兩岸陡峭的山崖,眉頭微微蹙起。
雖然此行打點得“萬無一失”,但行至這等險地,多年刀頭舔血的本能還是讓他心頭掠過一絲莫名的不安。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里那份布政使司的勘合文書,冰涼的紙張觸感似乎帶來一絲安慰。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密集的鑼聲驟然劃破江風的嗚咽,從前方隘口處響起!
“哐哐哐!哐哐哐!”
緊接著,一面碩大的、繡著“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字樣的藍底官旗,從隘口一側的崖壁后猛地豎起,迎風招展!旗下一艘體型中等的官船,如同潛伏已久的鱷魚,緩緩駛出,橫亙在狹窄的江心,徹底堵住了“福昌號”的去路。
官船甲板上,人影幢幢,數十名身著號衣、手持刀槍弓弩的衙役兵丁肅然而立,殺氣騰騰。
船頭,一位身著緋色四品官袍、面容清癯、留著三縷長髯的中年官員負手而立,正是江西布政使周文瑞。
他身旁,還站著一位穿著深青色常服、氣質沉穩的官員,是九江知府趙明誠。兩人面色沉凝,目光如電,直射向“福昌號”。
“前面的貨船聽著!立刻落帆停船!江西布政使司奉令巡查河道,緝拿水寇!所有船只,一律接受盤查!”一個洪亮的聲音借助銅皮喇叭,從官船上清晰地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停船!落帆!”李貴心頭猛地一沉,那股不安感瞬間放大。他強自鎮定,一邊厲聲下令,一邊飛快地思索對策。布政使?他怎么會親自出現在這荒僻的江隘?還帶著知府?緝拿水寇?這借口……未免太巧了些!
“福昌號”的船帆嘩啦啦落下,船速驟減,在湍急的江流中打著轉,最終艱難地穩住船身,與橫亙前方的官船相隔不過十余丈。冰冷的江水拍打著船舷,發出空洞的響聲。
“周大人!趙大人!”李貴臉上瞬間堆起最謙卑、最熟稔的笑容,站在船舷邊,對著官船方向深深作揖,聲音洪亮而帶著恰到好處的熱絡,“小人李貴,襄城伯府管事,奉伯爺之命押運一批南洋香料與川滇藥材回京!船上貨物皆有布政使司衙門開具的特許通關勘合!手續齊全!不知兩位大人親臨,有何吩咐?小人定當全力配合!”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里掏出那份蓋著鮮紅大印的文書,高高舉起,在寒風中展開,那醒目的官印在鉛灰色天光下格外刺眼。
他特意強調了“襄城伯府”和“特許通關勘合”,暗示著背后巨大的能量和已經打通的關節。他相信,這兩位大人,尤其是收了重禮的布政使周大人,看到這文書,必定會“心領神會”。
然而,官船上的周文瑞,臉上沒有任何見到“熟人”或“自己人”的波動。他那張清癯的臉上,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公事公辦。他看都沒看李貴高舉的文書一眼,目光銳利如刀,掃過“福昌號”明顯超載的吃水線,聲音冷峻得不帶一絲煙火氣:
“勘合文書?本官自會驗看。但緝拿水寇事關重大,近日線報,有賊人偽裝商船,夾帶違禁之物!凡過此隘口之船,無論何人,皆需開艙徹查!以防賊人蒙混過關!此乃朝廷法度,王命在身,不容徇私!”他的話語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甲板上。
旁邊的九江知府趙明誠也板著臉,厲聲附和:“正是!速速打開所有貨艙!接受查驗!若有阻攔,以通匪論處!”
李貴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一股刺骨的寒意,比這贛江的寒風更甚百倍,猛地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徹查?開艙?這……這和他們當初在南昌府衙后堂里“談好”的完全不一樣!周文瑞那冰冷的目光,那毫無轉圜余地的語氣……這哪里是收了錢的樣子?這分明是……要命的樣子!
“周大人!趙大人!這……這勘合文書在此,千真萬確啊!船上真的只是香料藥材,絕無……”李貴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帶上了顫音,他舉著文書的手開始發抖,還想做最后的掙扎。
“本官說了,文書稍后驗看!此刻,開艙!查貨!”周文瑞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猛地一揮手!
“得令!”
官船上早已蓄勢待發的衙役兵丁齊聲暴喝,聲震江峽!數條帶著鐵鉤的粗大繩索被猛地拋出,“哐當”幾聲,精準地鉤住了“福昌號”的船舷!數十名如狼似虎的兵丁,手持刀槍,沿著繩索和臨時搭起的跳板,敏捷地躍上“福昌號”的甲板!沉重的腳步聲瞬間打破了貨船上的死寂,兵丁們迅速散開,控制了船頭船尾和各個通道,刀鋒的寒光在鉛灰色的天光下閃爍。
李貴只覺得眼前發黑,腿肚子不受控制地轉筋。他帶來的幾個伯府護衛,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陣勢震懾,被兵丁們用刀槍逼住,動彈不得。
“打開貨艙!所有艙門,全部打開!仔細搜查!一寸角落都不許放過!”帶隊的軍官厲聲喝道。
船工們早已嚇得面無人色,在兵丁的威逼下,顫抖著手去開啟那些堆滿香料藥材箱子的艙門。
沉重的艙門被吱呀呀地拉開,濃烈刺鼻的香料和藥材氣味洶涌而出,彌漫了整個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