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魯輕輕咳嗽一聲，喊了聲，“開打”，“打”字還沒吐出，牛保國劈面一拳搗過去，速度之快、力量之大，遠遠超過了對手的估計。

高虎猝不及防，抬起胳膊格擋，重重挨了一下，連退兩步方才穩住，小臂一陣酸麻，表情凝重起來。

牛保國得理不饒人，掄起醋缽大的拳頭，左右開弓上下亂打，看起來似乎沒有多少章法，可出拳的速度快力量大。

高虎失了先機，只能暫避鋒芒。

“砰……砰……砰”

牛保國的拳頭接連不斷打在高虎的兩條胳膊上，砸的高虎連連后退，不斷閃避。

陳小魯露出得意的笑容，施施然在一張床鋪上坐下，翹起二郎腿，給自己點上一根紙煙。

洪福等人一邊觀戰，一邊不停對高虎出言譏刺，而高虎的兩個弟兄，臉色越來越難看。

魏庭軒和馮文才四名新人，全都下了床，悄悄到了人群后面看熱鬧，不過，魏庭軒和另外兩個工友站在中間，馮文才卻有意無意望洪福邊上靠過去。

過了兩三分鐘，主攻的牛保國微微有些氣喘，可全力防御的高虎卻氣喘如牛，幾米外的魏庭軒都聽得清清楚楚，他那兩條連遭重擊的胳膊，也好像快舉不起來了。

這邊的響動最終還是引起了注意，距離近的工友從床鋪上張望，門口附近有人開始往這邊走，陳小魯丟下煙頭，一腳踩滅，沉聲道，“保國，快點。”

牛保國聞言低吼一聲，一個馬步上前，雙拳雨點般搗出，很快把高虎逼到墻角，他的后面和左右兩側都是磚墻，已經無處可退。

勝利在望，最后一擊！

牛保國陡然暴喝一聲：“打！”

棚屋頂“撲簌簌”往下掉土灰，高虎臉色煞白，身形剎那間僵住了。

牛保國輪圓右拳，使出渾身氣力，朝高虎的小腹砸去。

高虎的兩個兄弟們忍不住閉上眼睛，陳小魯、洪福等人面露喜色，魏庭軒下意識地握緊拳頭，呼吸變的粗重。

拳頭剛剛觸及高虎的衣服，可后者突然吸氣收腹，異常輕巧地往左邊一閃。

“嘭，”

牛保國收手過晚，拳頭狠狠砸在磚墻上，墻體微微內凹，血肉模糊一片，周圍響起一片驚叫。

說時遲那時快，高虎探手擒住牛保國右臂，往后一扭，同時腳下伸腿一絆，將他掀翻在地，順勢跨坐上去，揮拳猛擊頭臉。

“使詐，娘的，你使詐。”

局勢逆轉，陳小魯氣急敗壞，想上去幫忙，高虎的兄弟大聲嚷嚷道：“說好了單挑的，咋滴？”

陳小魯仗著自己人多勢眾，根本沒把這兩個人放在眼里，冷哼一聲，使個眼色，洪福帶頭，捋胳膊挽袖子準備上去幫忙。

突然，身后傳來幾聲放肆的訕笑：“輸不起，就不要玩嘛。”

陳小魯回一看，二十多個工友不知何時聚集過來，雖然是看熱鬧的，可望過來的眼神里全都是鄙夷。

“舅，俺不用幫忙！”

話音未落，牛保國腰腹發力，雙手扯住高虎的衣服，一股勁把他掀翻在地，逆轉了局勢。

“好，單挑，誰也不許幫忙。”

陳小魯腰桿瞬間又硬了起來，伸開雙臂，阻止看熱鬧的工友再往前靠，“讓他倆打，娘的，往死里打。”

高虎和牛保國使出渾身的氣力，一會你在上，一會他在下，從墻角滾到過道，又從過道撕扯到床鋪中間，所到之處，架子床搖搖欲墜，地板上沾滿了血跡和汗珠。

兩人臉上全都是青一塊紫一塊，嘴角帶著血跡，拳頭變成了紅色，瘋狂、急促的喘息聲在安靜的宿舍里回蕩，給人一種莫名的恐懼。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味使用蠻力的牛保國率先扛不住了，一旦被高虎壓住，總得兩三下才能翻過來，可高虎只要一發力，便能輕松將他掀翻。

眼看勢頭不對，陳小魯悄悄退到鋪位的陰影中，和洪福嘀咕了幾句，后者點點頭，借著床鋪的掩護，在圍觀者的視線之外，悄悄跟著打斗中的兩人緩緩移動。

魏庭軒一直在偷眼監視陳小魯和洪福，但卻沒有看出來洪福想出什么陰招。

此時，高虎和牛保國糾纏中撞在鋪位到，架子床猛烈搖晃，魏庭軒只看到洪福的右手飛快一探一縮，便伏低身形，快速走開。

“咣”，一個木箱子翻滾而下，砸在高虎后腦勺，整個人瞬間僵住了。

牛保國借機發力，將高虎掀翻在地，趁著對方暈頭轉向的時機，揮拳亂打，嘴里惡狠狠地咒罵道：“日你媽，敢跟老子打，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眩暈和重擊耗盡了高虎最后的氣力，兩條胳膊軟綿綿地抬起，卻僅僅能護住眼睛，鼻子嘴巴都被打的血肉模糊。

“保國，停手。”

陳小魯從鋪位上站起來，用目空一切的眼神朝眾人看了看，這才慢吞吞走過去，食指微動，把一團煙灰彈到高虎臉上，“高虎，服不服？”

“老子不服，要不是——”

“砰，砰。”

牛保國兩記重拳捶在高虎小臂上，胳膊倒撞鼻梁，鼻血噴涌而出。

“不服？看你服不服！”

牛保國高聲喝罵，揮拳痛擊，高虎咬緊牙關，不發一言。

打了一會，高虎兩條胳膊完全耷拉下去，毫無遮攔的頭臉暴露出來。

牛保國抬頭看了下陳小魯，見后者點頭，冷笑一拳搗出，高虎的嘴唇瞬間破裂，腫起老高，一枚帶血的牙齒崩了出來。

牛保國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氣喘如牛，好幾秒鐘才能攢點力氣，往高虎身上捶一下，“服不服？”

勝券在握，陳小魯沖看熱鬧的工友作個羅圈揖，“各位，非是俺姓陳的霸道，實在是他高虎欺人太甚。”

“洋人看俺歲數大，識大體，委了副工頭，幫忙照看15班，可他呢，打從入營那天起就沒把俺放在眼里，橫挑鼻子豎挑眼，事事給俺下絆子，說了不聽，還想打俺。”

“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俺們中國人的丑事，咋能讓洋人知道呢？前思后想，萬般無奈之下，俺才托人帶信出去，安排保國進來，給他點苦頭嘗嘗……”

陳小魯背著手，在人群中來回踱步，說得頭頭是道。

魏庭軒聽著陳小魯喋喋不休的勝利宣言，看著高虎臉上飛濺的鮮血，沒來由的漲紅了臉，喘起粗氣，兩只拳頭捏了起來。

“真是個說書的。”

人群中響起一聲嘲諷，陳小魯眉頭微皺，假裝沒聽見。

躺在地下的高虎死松口，牛保國漸漸沒有了耐心，臉上騰起一股殺氣，帶著血珠的拳頭高高舉起，運足渾身的氣力，對準高虎的眼窩全力砸下，“老子讓你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