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擂臺西北角的石墩子上，鞋底蹭著青石板上的晨露。

松樹林里的鳥撲棱棱飛過，翅膀帶落的霧珠砸在我鼻尖，涼得我縮了縮脖子——上個月劉長老說這兒能避術法余波，今兒個倒成了天然觀察位。

“崽，你盯著東邊那棵老槐干啥？“老爹在識海里嘀咕，“莫不是昨晚那片鬼畫符的葉子嚇著你了？“

我沒搭話。

晨霧里，老槐樹下三道影子正貓著腰轉悠，最前頭穿玄色錦袍的可不就是李明軒？

他手里攥著個巴掌大的陣盤，另一個黃臉修士正往擂臺邊緣的青石板縫里塞紅色引魂釘——那玩意兒我在老爹的《百陣圖解》里見過，專克練氣期修士的五感，中了招的人會把同伴看成敵人。

“好個李明軒，說是聯合五人，敢情是要借陣盤陰人。“我摸了摸腰間的避邪鎖，紅布蹭著掌心發燙，“趙三愛賭，錢四怕他爹，王二牛被劉長老罰掃茅房——蘇婉兒和陳大牛的風該吹到了吧？“

“叮——宿主今日打工任務：替萬寶閣修補三階聚靈陣，收益中品靈石五塊。“老爹突然播報系統提示，“簽到獎勵已發放至儲物袋，請注意查收。“

我不動聲色摸進袖袋，指尖觸到顆鴿蛋大的珠子——是三階避塵珠，能屏蔽十里內的神識探查。

這玩意兒來得正好。

“觀棋小友，來得早啊。“

我嚇了一跳，轉頭見劉長老負手站在身后，白胡子上還沾著晨露。

他指節敲了敲我腳下的石墩：“上月你說這位置能看見松針落的方向，今兒個倒成了看客？“

我忙站起來，假裝撓頭：“長老您這不也早嘛？

我就是...想看看擂臺新鋪的青石板牢不牢，省得等下摔著。“

劉長老瞇眼往東邊老槐樹下一掃，石墩子突然“咔“地裂了條縫——敢情他剛才那指節敲的不是石墩，是敲山震虎。

那邊的李明軒猛地抬頭，陣盤“當啷“掉在地上，黃臉修士彎腰撿的時候，后腰的錢袋“刷“地開了道口子，幾枚靈石骨碌碌滾出來——我認出那是蘇婉兒的“順風針“，專挑貪財的主兒割袋子。

“時辰到——“

演武場中央的青銅鐘被敲得嗡嗡響，我活動了下手腕，往擂臺走。

第一回合的對手是外門弟子周橫，練氣七層，據說上個月剛用烈焰刀劈了頭二階火狼。

“小心了。“周橫一抱拳，掌心騰起赤紅火焰，刀光裹著熱浪劈過來。

我腳尖點地往旁閃，袖中避塵珠暗自發功——他這刀風里摻了迷魂香？

怪不得剛才聞著有股甜膩的茉莉味。

“周師兄這刀風里的料挺足啊。“我故意踉蹌兩步，讓刀光擦著衣角劃過，“是玄鐵令的獎勵太誘人了？“

周橫瞳孔一縮，烈焰刀的火勢弱了兩分。

我趁機甩出三張引氣符，符紙在半空炸成三團白氣，裹著他的刀往東邊老槐樹方向帶——那底下還埋著李明軒的引魂釘呢。

“當！“

烈焰刀劈在老槐樹上，震得樹椏上的鳥撲棱棱亂飛。

周橫突然瞪圓眼睛，舉刀朝旁邊的黃臉修士砍去：“好你個張四，敢在老子刀里下迷藥！“

黃臉修士慌忙躲：“周師兄你瘋了？那是李...李公子的主意！“

我退到擂臺邊緣，摸著下巴樂——蘇婉兒的風果然吹到位了。

趙三從觀眾席沖下來，拎著酒葫蘆砸向李明軒：“龜孫子說要分我十塊中品靈石，合著全是騙老子的！“錢四拽著趙三的胳膊：“我爹說要是敢惹事，就斷我三個月靈米！“王二牛舉著掃帚湊熱鬧：“掃茅房的仇今兒一并算！“

“都給我住手！“劉長老的聲音像炸雷，震得擂臺都晃了晃。

他拂塵一甩，把混戰的幾人全定在原地，目光掃過我時多了絲笑意：“觀棋小友，這局算你勝。“

觀眾席炸開了鍋，有人喊“李觀棋藏得深“，有人嘀咕“李明軒玩陰的“。

我擦了擦額角的汗，剛要下臺，劉長老突然拽住我袖子：“跟我來。“

他帶我到演武場后的竹亭，石桌上擺著盞青瓷茶盞，茶香混著松針味飄過來。“你那引氣符的用法，不像萬寶閣的路子。“劉長老捻著胡子，“上月你說在書攤看《百陣圖解》，倒是真沒撒謊？“

我心里一緊，面上裝憨：“長老您也知道，我爹愛逛市井書攤，有時候翻到雜書就念給我聽...“

“罷了。“劉長老端起茶盞抿了口，“這玄鐵令我給你留著，但得防著人下黑手。

昨日我在演武場后發現半枚往生符——那是邪修的玩意兒。“

我腰間的避邪鎖突然發燙，想起昨晚那片寫著“小心背后“的槐樹葉。“謝長老提醒。“我拱了拱手，“不過李明軒他們...怕是要更瘋了。“

劉長老笑了：“瘋狗要咬人，總得先打斷腿。“他從袖中摸出個小玉瓶，“這是清神丹，每日一顆，防著迷魂術。“

我攥著玉瓶往回走，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

路過萬寶閣偏院時，窗臺上有團白影一閃——是小寶那只饞嘴狐貍，正扒著窗縫偷聞老爹蒸的靈米糕。

“崽，今兒劉長老找你說啥？“老爹在識海里戳我，“不會是要收你當關門弟子吧？“

“想啥呢。“我踹開院門，小寶“嗷嗚“一聲撲過來，嘴里叼著張紙條。

墨跡未干，是韓風的字跡：“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如果你需要幫助，請告訴我。“末尾的靈蘭花畫得歪歪扭扭，像是急著寫完的。

我盯著紙條發怔，小寶用腦袋蹭我的手。

老爹突然哼了聲：“這小子，昨晚在你窗下晃悠半宿，今兒又送紙條——莫不是想當你小跟班？“

“打住。“我把紙條收進儲物袋，指尖碰到避塵珠，“他要是真想幫，明兒擂臺邊該能碰上。“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抱著小寶往演武場走。

晨霧里飄來股清冽的竹葉香，我抬頭——松樹林邊的槐樹下，有道月白衫子的影子正彎腰撿什么。

他轉身時，袖角帶起片槐花瓣，落在我腳邊，葉背用朱砂寫著“今日擂臺，我等你“。

小寶突然豎起耳朵，沖那影子“嗷嗚“叫了聲。

月白衫子的人頓了頓，轉頭看過來，眉峰在晨霧里像幅沒干透的畫。

我摸了摸腰間的避邪鎖，嘴角往上翹——今兒這擂臺，怕是要比昨日更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