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晨霧還沒散透，我就被陳大牛的大嗓門從被窩里薅了出來。

他站在院門口拍門，聲兒大得能驚飛屋檐下的麻雀：“觀棋！

婉兒說她蒸的桂花糕要涼了！“

我揉著眼睛出門，正見蘇婉兒抱著個竹篾食盒站在他身后。

她穿月白衫子，發尾用紅繩扎了個小辮，見我出來，耳尖先紅了：“昨兒半夜醒了三次，就怕蒸老了?！?

陳大牛湊過去掀開蓋子，立刻被甜香勾得直咽口水。

他剛要抓，被蘇婉兒拍開手：“先練功！“竹筷子敲在他手背，倒像敲在我心上——這丫頭平時軟聲軟氣的，管起人來倒有股子狠勁。

后山的青石板路沾著露水，我們踩著濕滑的臺階往上走。

小寶蹲在我肩頭，尾巴尖掃過我耳垂：“那大塊頭的靈根真差，剛才運功時丹田漏了半成靈氣。“它是我撿的小獸，看著像團雪團子，實則能看破修士根基，平時總愛用這種老學究的調調說話。

“你才漏了?！拔业吐暬厮?，余光瞥見陳大牛正鼓著腮幫子運起《烈陽訣》，額頭青筋直跳。

他是練體修士，最擅長硬橋硬馬的功夫，可這《烈陽訣》是他從家族雜役房翻出來的殘本，走火入魔過兩回。

“停！“我喊住他。

陳大牛收功，額角的汗珠子啪嗒掉在青石板上：“咋了？

我這招'烈日當空'練得可帶勁......“

“帶勁個屁。“我拽著他手腕按在他丹田位置，“你運功時這里發虛，靈氣流得跟漏勺似的?！靶毺剿珙^，小爪子在他后背點了兩下：“此處是'至陽穴'，你殘本里沒寫封穴手法，靈氣全從這兒跑了?！?

陳大牛瞪圓眼睛：“觀棋你咋突然懂這個了？

前兒我問你功法問題，你還說'跟著感覺走'......“

我摸了摸腰間的軟甲——那是老爹昨兒給的防暴甲2.0，甲片貼著皮膚暖融融的。

這一個月來，老爹每天去靈植園打工，用賺的靈石換了套《九轉靈樞訣》當簽到獎勵。

我夜里偷偷練，白天還得裝成只會打拳的菜雞。

“咳，我最近跟書齋的老夫子學了點醫理。“我隨便找了個借口，“來，按我教的，運功時把氣引到至陽穴......“

陳大牛照做，沒一會兒就漲紅了臉：“熱！

渾身跟泡在溫泉里似的！“蘇婉兒湊過來，指尖搭在他手腕上，眼睛突然亮了：“真的！

靈氣流轉比之前穩多了！“

我心里暗喜——這《九轉靈樞訣》果然管用。

前兒老爹說簽到獎勵時，我還嫌是“破功法“，現在看來，它專門針對練氣期修士打根基，連靈穴疏漏都能補。

“該你了。“蘇婉兒把食盒遞給陳大牛，“讓我們瞧瞧你最近練的新招。“

我深吸一口氣，運轉靈訣。

山間的晨霧突然往我身邊涌，像被無形的手攥成了團。

等靈氣在丹田轉完三圈，我抬手揮出一掌——不是普通的練氣期掌風，而是裹著細碎冰碴的青色氣刃，“唰“地砍在三丈外的老松樹上。

松針“簌簌“落了一地，樹干上多了道半指深的切口。

陳大牛手里的桂花糕“啪嗒“掉在地上。

蘇婉兒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圓，手里的竹筷“當啷“砸在食盒上：“觀棋！

你......你這是練到練氣幾層了？“

我撓了撓后腦勺，假裝慌張：“就...就隨便試試？

可能最近吃了老爹的聚氣丹，靈氣有點多？“

小寶在我肩頭翻了個白眼——它最清楚，我昨兒剛用《九轉靈樞訣》把靈氣壓縮了兩遍，表面看著還是練氣六層，實際底子里比普通練氣九層還扎實。

“我就說！“陳大牛突然跳起來，把地上的桂花糕撿起來吹了吹，“前兒在演武場，你躲李明軒的火球術躲得那么利索，肯定藏著本事！“他掰著手指頭數，“上回打山狼，你說手滑扔錯了符；上個月測靈根，你故意把引氣石摔了......觀棋你行啊，合著我們都被你當猴耍呢？“

蘇婉兒噗嗤笑出聲，伸手戳他額頭：“你才反應過來？

觀棋要是真菜，能被李明軒盯上？“她轉頭看我，眼睛亮晶晶的，“不過這樣也好，聯賽上咱們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我心里一暖。

這倆從小跟我一塊長大的伙伴，哪怕我裝了十年菜雞，也總在我需要的時候站過來。

陳大牛把沾了土的桂花糕塞我手里：“吃！

吃完接著練！

我就不信，咱們三個還干不過李明軒那孫子！“

正說著，山風卷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我們順著聲音望過去，只見山腳下的小路上，李明軒帶著五六個外門弟子往上走。

他穿月白錦袍，腰間掛著塊墨玉牌——那是萬寶閣內門弟子的標識，前兒剛從他爹那求來的。

“喲，這不是咱們萬寶閣的'天才'嗎？“李明軒仰著下巴，目光掃過我，“怎么，在這兒偷偷練拳呢？“他身后的趙天霸哼了一聲，肌肉塊把晨霧都撞散了：“李觀棋，聯賽上我要是打疼你，你可別哭鼻子。“

我盯著李明軒腰間的玉牌——那上面纏著縷若有若無的黑氣。

小寶突然在我耳邊嘀咕：“他身上有外門長老的靈氣，最近怕是請了筑基期的師父?！?

“趙大哥這是怕我贏了，提前打預防針呢？“我笑著回，“放心，我下手輕?！?

李明軒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他甩袖轉身時，玉牌上的黑氣晃了晃——果然，他請的不是普通師父。

我摸著腰間的軟甲，想起老爹說的話：“這甲能扛筑基期三記法訣，足夠你在聯賽上撐到反殺?！?

“觀棋？“蘇婉兒碰了碰我胳膊，“想啥呢？“

“想李明軒輸了之后，該怎么求我別把他請外援的事說出去。“我咧嘴笑，把桂花糕塞進嘴里。

甜香在舌尖炸開，混著晨霧的涼，倒比平日里更有滋味。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像被抽了線的陀螺。

每天天不亮，陳大牛就來拍門；蘇婉兒的食盒里，從桂花糕換成了養氣粥、培元糕；小寶總蹲在樹杈上，指點我哪里靈脈濃郁，哪里適合藏招。

有天夜里，我在院角練劍，老爹搬了個小馬扎坐在臺階上，嗑著瓜子給我計數：“第七十七劍！

比昨兒快了半息！“他褲腳沾著靈植園的泥，手里還攥著沒來得及交的靈草——為了給我攢靈石，他最近連夜班都接了。

“爹，您歇會兒吧。“我收劍，“我這功法夠用了。“

“那哪行？“老爹把瓜子皮往兜里一揣，“我打聽到柳家那丫頭也在特訓，人家可是有祖傳的《寒梅九式》?！八麖膽牙锩鰝€小瓷瓶，“給，新煉的固元丹，比之前的聚氣丹多了味千年茯苓——靈市那老丹師夸我，說我這現代熬藥法比他們古法還見效！“

我捏著瓷瓶，突然想起那日在演武場，柳若兮看我的眼神。

她站在日光里，白衣勝雪，嘴角掛著笑，像看一只藏著尖牙的小獸。

小寶說她的靈根是罕見的冰玉體，修煉速度比常人快三倍。

“聯賽還有三日?！澳程烨宄浚惔笈６自谇嗍迳袭嫷貓D，“演武場分三進，咱們得先過外門弟子，再碰內門的......“

“碰個屁的地圖?！疤K婉兒把他的草紙團成球，“觀棋的新招能破盾，我的冰魄符?？嘶饘傩?，大牛你頂在前頭當肉盾——咱們三個要是輸了，萬寶閣的臉都得被李明軒丟光?！?

我望著山那邊的青蚨城，城墻在晨霧里若隱若現。

聯賽的戰旗應該已經掛起來了，城主府的大紅燈籠，演武場的青銅鼎，還有那些等著看笑話的看客......

“觀棋？“陳大牛推了推我。

我收回視線，摸了摸儲物袋里的軟甲、固元丹，還有那本被翻得卷邊的《九轉靈樞訣》。

山風掀起我的衣角，帶著松濤聲灌進耳朵。

“該準備了?！拔逸p聲說，“明兒就去青蚨城。“

陳大牛和蘇婉兒對視一眼，同時笑了。

蘇婉兒把食盒系在腰間：“我再去蒸兩籠桂花糕，路上當干糧。“陳大牛拍著胸脯：“我去借輛靈車，咱們風風光光進城！“

他們的腳步聲漸漸遠了。

小寶蹲在我肩頭，望著山腳下的青蚨城方向，尾巴尖輕輕晃著：“那柳若兮的密室，比你想象的還深?！八蝗煌犷^，“李明軒請的筑基期修士，怕是跟萬寶閣長老有舊......“

我沒接話。

月光爬上屋檐時，老爹的聲音從屋里傳來：“兒子！

明兒我不打工了，給你收拾行李！“

山影在風里搖晃，像無數只舉起來的手。

我望著青蚨城的方向，攥緊了儲物袋——該是時候，讓他們看看，被當菜雞養了十年的李觀棋，到底藏了多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