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混著溫潮生留下的雪松氣息在鼻腔里糾纏,夏生扶著重新清晰的眼鏡,鏡片冰冷的觸感卻沒能驅散太陽穴突突跳動的疼痛。昨夜記憶如破碎的鏡面,拼湊出溫潮生抱著高燒的自己喂藥、用溫水擦拭額頭的畫面,此刻卻成了最刺目的針。
“出去!現在!“她攥著門把手的指節發白,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口袋里的手機。溫潮生站在玄關,睡袍下擺還沾著昨夜為她換退燒貼時打翻的溫水,“夏夏,你的藥還沒吃完......“話沒說完,警笛聲由遠及近時,溫潮生仍固執地站在原地。兩名警察叩響房門,夏生踉蹌著后退半步,后背撞在餐邊柜上,碰倒了溫潮生今早留下的保溫盒。蝦仁餛飩的香氣漫出來,她卻突然胃里翻涌,強忍著惡心指向門口:“他...他趁我生病闖進來!““女士,先別激動。“年輕警察掏出記錄本,筆尖在溫潮生蒼白的臉上頓了頓。男人喉結滾動,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銀杏葉吊墜,卻在觸及金屬的瞬間僵住——那是夏生昏迷時,他摘下纏在她發間的項鏈。
“我們是情侶關系,她發燒39度,我只是來照顧......““誰和你是情侶!“夏生抓起玄關的雨傘狠狠砸過去,傘骨擦過溫潮生耳際,在墻上留下一道深色劃痕。老警察眼疾手快攔住情緒失控的她,余光瞥見茶幾上散落的退燒藥盒,生產日期赫然是三天前。溫潮生被押著轉身時,瞥見夏生手腕上還戴著體溫監測手環,藍色指示燈在她蒼白的皮膚上明明滅滅。樓道聲控燈忽明忽暗,他突然扯斷項鏈,將銀杏葉吊墜輕輕放在鞋柜上:“記得吃藥。“鐵門關閉的巨響吞沒了后半句,夏生跌坐在地,聽著腳步聲漸漸消失在樓梯間。房間陷入死寂,只有冰箱壓縮機輕微的嗡鳴。夏生盯著地上散落的餛飩,湯汁在瓷磚上蜿蜒成詭異的形狀。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溫潮生的消息彈出來:“藥在第二個抽屜,記得用溫水送服。“她顫抖著打開抽屜,整整齊齊碼著七種不同顏色的藥盒,旁邊貼著便簽,用紅筆標著每種藥的服用時間。
夏生蜷縮在沙發角警車拐過街角的瞬間,夏生膝蓋一軟跌坐在玄關,額頭重重磕在鞋柜邊緣。銀杏葉吊墜在眼前搖晃,折射出細碎的光刺得她眼眶生疼,喉間涌上的血腥味混著昨夜退燒藥的苦澀,化作一聲壓抑的嗚咽。她開始瘋狂撕扯溫潮生留下的痕跡。撕碎的食譜漫天紛飛,像深秋飄零的枯葉;打翻的藥盒滾過地板,藥片散落得到處都是。當扯斷體溫監測手環時,藍色指示燈終于熄滅,夏生卻突然笑出聲,笑聲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回蕩,驚飛了窗外的麻雀。
晝夜開始顛倒。夏生不再拉開窗簾,任由黑暗吞噬房間。外賣盒堆成小山,發餿的食物散發出刺鼻氣味,她卻麻木地往嘴里塞著冰冷的炸雞,任由油漬滴落在溫潮生買的真絲睡裙上。手機不斷震動,溫潮生的未接來電和消息擠滿屏幕,最后一條停在凌晨三點:“我在警局錄完口供,鑰匙放在老地方,記得......“夏生冷笑一聲,將手機扔進盛滿冷水的臉盆。胃痛開始不分晝夜地發作。她蜷縮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上晃動的陰影,恍惚又看見溫潮生端著熱粥的模樣。
顫抖的手摸索到茶幾上的酒瓶,辛辣的液體灌進喉嚨,灼燒感卻比不上心口的空洞。醉意朦朧時,她跌跌撞撞摸到玄關,撿起那枚銀杏葉吊墜狠狠摔在地上,金屬與瓷磚碰撞的聲響驚得她清醒片刻,又抓起吊墜塞進嘴里用力咀嚼,血腥味在齒間蔓延。鄰居終于忍無可忍報警時,夏生正對著鏡子用眉刀在手腕上比劃。警笛聲由遠及近,她卻突然笑了,將眉刀狠狠扎進掌心。鮮血滴落在羊絨地毯上,綻開一朵朵妖冶的花。恍惚間,她聽見溫潮生焦急的呼喊穿透警笛聲,卻在轉頭看見破門而入的警察時,再次將刀鋒對準了頸動脈。消毒水味漸漸淡去,雪松的氣息卻愈發清晰,像某種溫柔的牢籠將她困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