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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三口兩家

  • 半生四季
  • 一顆出圈祖瑪
  • 4804字
  • 2025-06-18 22:38:12

下雨了,雨點在窗外的敲打。蔣琳燕的小房子很有意境,上下兩層,旋轉樓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一片密集的居民樓,在濃郁的樹木中璀璨華麗,像漫畫中,最容易讓人感到可以托付的房子。

躺在床上,一轉身就能看見向下而去的燈光,星河一般。

蔣琳燕貼完面膜,又抹水乳,又要捶捶打打,精致的香噴噴。

“離開那個地方,最可惜的海邊的夏天。”

“像從風箱里鉆進塑料袋,可能再也沒有那樣涼快的夏天。”

“有,周末帶你去山里,是另外一種涼快。”

“你們單位經常去的山?”

“對。”

“我覺得心里不安。程其榮家里人萬一很糟糕,那樣沒有脾氣的人,不一定能做得了主。”

“我同學說他兩個姐姐都不錯,現在其實沒有人在乎一婚二婚;并且他也算結過婚。”

“其實,我可能不想結婚。”彭婉競憂傷的說,:“太麻煩,都不是想要的生活。”

“我要不要告訴你一件事。”蔣琳燕坐下,沒有抬頭,有點心事重重。

“啥?”

“萬慶有點兒毛病。”蔣琳燕說,表情很無奈。

彭婉競嗤之以鼻,一時不知道該怨懟誰。:“啥毛病?”

蔣琳燕猶豫,:“強直性脊柱炎。”

“嗯?”彭婉競說,:“跟周杰倫一樣的毛病?”

“好像是。”

“可是,周杰倫有錢又不是普通人哎。你一開始就知道?”

“不知道,最近叫商量訂婚,他才跟我說他有這個毛病,也沒有隱瞞啥的。”

彭婉競聽得出來,她并不責怪,如果不責怪,那必然是接受的。

“我就說你不要網戀!”

“他也不想啊。”

“他當然不想!誰想有毛病。關鍵確定關系前他告訴你了?”

“好像也不一定有危險,只是比普通人風險高。”

“你等一下。你…”彭婉競腦子很亂,她不知道應該鼓勵還是阻止,只是內心對安慶感到強烈的不滿。那種自私又假裝坦誠的作派,簡直是欺騙后還無所畏懼。

“你是想親自看看他以后會不會發病,還是要哪樣?”

“不知道,想不清楚。我遇到這么多人,他對我最好。”

“他說完啥反應?平常一樣還是不自在,冷冷的,怠慢你?”

“沒差別,但我有點不確定,他可能看得出來,大概也豁出去了吧。”

“等談出感情再說,拿捏的真準。他如果不確定你的態度,估計都不敢說。你看,多了解你。勸你別當傻狗。”

“我知道。”她愁的厲害,嘆氣也不敢。

不過轉念一想,彭婉競說,:“有人活到一百歲,讓你痛苦一百年。有人活到70歲,讓你好過70年。只要你有后路,怎么選都沒有關系。萬一他對你不好,還省的詛咒他了。我介意的是,他一開始怎么不說!”

“怕談不成吧。”

“那就是算計。”

關于男人撒謊這件事,彭婉競可太清楚。她戒備愛情后來可能會出現的情況,她想要的是有自己的能力,自己解決問題的方法,不是誰幫忙解決了問題。

又說,:“你想奮不顧身跳下去,最先要知道怎么爬上來;反正愛情只是一個過程,怕的是掉下去出不來還死在里頭。他已經發現自己有這個毛病,大概是發過病。你,真的,我都不想讓你想想好,我特么只想讓你別當傻狗。”

她不說話。

“你家里人知道?”

“找時間吧。”

“趁還有喜歡別人的能力,重新找一個吧。結婚后我連偶像都沒了,十年才能再重新喜歡一個。就現在,如果五百萬和再嫁,我可能選五百萬。我沒有喜歡別人的能力了,尤其喜歡普通人的能力。”

“你這是準備要傷害程其榮啊。”

彭婉競嘆口氣,:“你見過快干死的花盆再發芽的情況嗎。”

蔣琳燕說,:“不一樣。”

彭婉競沒有說話,她擔心自己就是每次回家陽臺上幾乎要干死的盆花。

天亮了,睡在朋友家。

天亮了,睡在妹妹家。

天亮了,又睡在沒有自己床鋪的娘家。

最后天亮時,她睡在程其榮家。

程其榮所在的小區叫公園里小區,不是什么府,什么苑諸如此類。因為真的是在公園里。四周全是公園,直線距離游樂場也不過十分鐘。距離學校很近,中間隔一個公園,在十字路左拐角。距離商貿街很近,中間也是隔一個公園。站在樓頂,像住在茫茫森林中。雖然比城市郊區還遠,卻四通八達,被多個大批發市場高高舉起,房價也居高不下。

他的房子在二樓,東邊邊戶,兩個臥室朝南,一個臥室朝北。每個窗戶外都能看見樹冠,尤其陽臺上的窗戶,推開外面是一棵銀杏樹,伸手便能摸到銀杏樹翠綠布滿細紋的樹葉。

到處都收拾的干干凈凈,淺灰色地板磚,像冰塊一樣,透著涼爽。南北通透的風里,沒有二手要的氣味,卻又剛剛修剪過綠化帶后側柏的氣味。

大公雞戴著便兜,在墊子上單腳站立,眼珠子左右轉動,在陌生環境里格外安靜。

都在不安,還是不安。

彭婉競深吸一口氣,盯著陽臺外一層一層伸開的樹葉,產生更強烈的渴望,渴望現在手里有五百萬,花錢買下這套房子。

入學手續辦好了,放在門口的鞋柜上。

冰箱很大,裝滿了東西,蔬菜,水果,熟肉,蛋奶,冷凍層里不僅有生肉還有沒見過的魚肉,干貝,冰淇淋等。

“哇去,他家冰箱里這么多東西,叫吃一個嗎?”丁芫瑞踩著新拖鞋,從房間里走出來。掰開冰箱門,一層一層看,看見酸奶,滿滿一抽屜的雪糕,拿起一個又看看另外一個,吃驚理極了。從小到大,他從未看見冰箱里能塞那么多東西。

彭婉競在想怎么說。

他大概也從來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兒。

二年級暑假,他藏起遙控器正在看動畫片,丁爸盯著時鐘要看本地天氣預報。彭婉競一直覺得他在家里沒有份量,不清楚他指望誰在家里橫行霸道。再三警告讓他找出來,甚至動了手;始終沒用。

丁爸倒是沒有生氣,丁媽卻十分生氣,她冷著臉,:這是我跟你爺爺的家,這個家里所有東西都是我跟你爺爺的東西,藏起別人的東西叫偷。

我藏就是我的。

沒有你的,啥是你的?

我家的就我的。

你家的東西是你的?誰說是你的?你家的東西也是我的,是你爸爸的!你媽都不敢說是她的,你敢說你的?

嘁,都是破爛兒,誰稀罕。

他坐在炕上,雙手搭在膝蓋上,擰著頭一臉不服。想想沒有底氣,扔掉遙控器,赤著腳咣咣咣鉆進另外一間房里去,嘭的將門關上。

把門給我摔壞你媽得賠我!

彭婉競只是笑,一字一句卻都記得清楚。事后覺得應該說幾句難聽話,到底沒有底氣。家里所有的破爛,包括密度板衣柜,密度板茶幾,密度板床,都是她挑的。冰箱上寫著樣機兩個字,茶幾跟沙發還不是一整套,都是打折樣品。雖然如此,卻也都是她花錢買下。陪嫁只有婚前丁羅山婚向彭家父母借的一萬塊錢以及四床被褥,連大部分衣服鞋子,不是大姑姐的破衣服就是大姑姐兒子的破衣服。

這里當然不是家。

丁芫瑞半歲,丁媽上門催上班,嫌彭婉競開門時臉色不好,鼓動吵架,丁羅山指著彭婉競的鼻子:你死個臉給誰看?想呆就呆,不想呆就滾。

該滾就滾,是丁羅山動不動掛在嘴上的話。

甚至,嫖娼的事東窗事發,毆打彭婉競,抓頭發撞墻,將臉悶在沙發里想要把脖子摁斷,也是說‘快滾吧’!

當著警察的面將彭婉競的房門鑰匙拿走,被三個出警的警察堵在一樓才扔回來。

懂事不懂的年紀,“這不是你家”的信息都如同落滿灰塵的蜘蛛網布滿周圍,所以,丁芫瑞在丁羅山面前像客套的鄰居,從不說“我家”兩個字,只說“樓上和奶奶家”。

現在,彭婉競也不知道應該讓他覺得這是家,還是覺得這仍然是出租屋。

“一冰箱生的東西,你吃啥?”

“酸奶。”

“放屁,一睜眼喝酸奶?”

“拉倒。”丁芫瑞蹲下來,抱起大公雞。

彭婉競瞇縫起眼蔑視著,拿東西做早飯。

不習慣,要考慮程其榮的口味。

過去的十年,幾乎沒有跟丁羅山一起吃過飯。他菜炒的又油又咸,有人才裝模作樣做一次。她炒的無味少油,丁羅山不吃。早飯不吃,中午單位吃,晚上十一點多才回也不吃,十天半個月回家一次更不吃。

后來,知道他不干不凈,也不愿意跟他一起吃。

以至于后來做飯,彭婉競只做兩個人的飯。只放兩個人的碗筷,只洗兩個人的衣服。適應后,居然那么害怕丁羅山回家。一身煙味,坐在馬桶上還有燒水燙馬桶…

現在是否要改掉已經非常習慣的生活方式,讓她苦惱,苦惱到想盡快搬走。她真的不適合跟第三個人一起生活,甚至如果兒子長大分開住,她可能不習慣兩個人的生活。

幸虧,程其榮沒有發任何信息。他的態度,像空調一樣,仿佛跟隨自己的意愿在變頻。并不是熱情追在后面,也沒有冷落,平靜如水。

可能還是不夠喜歡吧,同樣經歷過傷害的人,誰會對誰產生熱烈的喜愛。彭婉競在后悔,后悔內心深處對程其榮產生故意的依賴,分明她并不愿意。

“晚上吃燒烤,我先到市場上,別往我家拐了。”彭競雅發來消息。

“去哪兒買肉串?叫我串肉串行不行?”

“等我問問烤啥肉。”

梁曉隆的檔口最干凈,從里頭到路上都是整個市場最干凈的一塊,像凈土。不知是正對著進入口的緣故,還是別的緣故,中午的人流不斷。

彭婉競每次走過來,總有些犯怵,直到看見程其榮。

他正站在一個人的對面,腳邊放著幾盒新疆葡萄。兩個人身高差不多,他認真地聽,每次點頭,黑亮的頭發都會滑到眉前。微風再將頭發吹開,露出好看的眉頭,還有若隱若現的美人尖。

丁芫瑞從電動車上下來,便跑程其榮身邊,像個等著吃肉的狗子。

三輪車開過來,程其榮幫忙裝上葡萄,從挎包里抓一把菇蔦。

“叔叔,你冰箱里的酸奶能吃嗎,我媽不讓吃。”

程其榮問,:“等我問清楚原因,幫你求求情。”

“彭競雅說你要穿肉串兒?”

“昂。”

“手套。”

說著他從包里掏出一把一次性膠皮手套和一把棉線手套。

“哦,你怎么知道需要這個東西。”彭婉競很吃驚,不得不另眼相看。

“我知道的還更多。”

彭婉競豎起大拇指。

像曾經許的愿等待已久,不再需要的時候偏偏又像要實現。

她遇到一個皮膚白里透紅,個子又高又瘦的姐姐,她對所有人都真誠。在她辭職不干準備回家的時候,送她一本最新的明星雜志。那正是她想買卻沒有時間再買的一期,那種正中下懷的感覺,至今還記得。她多希望有一個那樣的男朋友,可靠,有能力,又細心。

程其榮現在這樣,便讓她想起那樣的同事。已經不是相信可以依靠的年紀,遇到程其榮像遇到了干擾。

梁曉隆開車回來,買了多種肉,魷魚蔬菜之類。肉切的比較大,腌料竹簽也買來。

“牛肉,羊肉亂七八糟,可很多。”他說。

“有代加工嗎?”程其榮問。

“比較遠有一個肉店說能找人干。”

“叫我姐穿,非叫別人穿干啥。”彭競雅說,翻個白眼。叫小孩子說,:“抬桌子有獎勵,我看誰跑的快。”

“我自己就可以。”丁芫瑞跑過來。

“我也可以。”

他們爭先恐后,一個一腿將桌子抬

其實并不是多有趣的活計,相比之下,只是相對來說,這樣的事會擠出更多屬于自己的時間并且有飯吃。

來往的人群里,不斷有人詢問,只是水果類目分出的肉類,沒人會覺得那是買賣。像失敗的接觸,彭婉競沒有感到多愉快。

河提公園兩岸,很多人納涼。在被允許的空地上,不止他們,還有其他人來燒烤。他們扯上小彩燈,支起帳篷,一群人并不熟練的嘗試。

梁曉隆和程其榮也帶來了燈,不是看起來很浪漫的小燈,是一個將周圍照的雪白的白熾燈。燈光亮起來,他們像剛好被巨大的追光燈罩起來,彭競雅嫌太顯眼,便只能就借著路燈,拿出燒烤架,倒上竹炭,點上火,拿出肉串兒,開始燒烤。

沉甸甸的肉串,遠比45克一串的烤肉筋還要大。彭競雅掂一串上下估摸,算一筆賬,即便是穿這么大,也沒有賠死,如果像賣家穿那么小,應該會賺一半多。

只是,肉太大,烤不熟,小孩子急的團團轉。油膩的烤肉味熏的他們睜不開眼,看著半箱肉,倒是發起愁來。

雖然買的成品不健康,也比較貴,可能因為不能敞開肚子吃,所以總顯得不夠。當烤出來的肉味道更清淡,也就不是有點酸,就是有點太硬,味道不同,也更多,便沒有那么愿意吃。他們不得不叫來蔣琳燕,叫來最能吃的小黑,他帶來啤酒,最終沒有吃完,甚至沒有烤完,便是小孩子也到處跑著去玩。

彭婉競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在涼絲絲的夜風里,靜靜地帶著報復心情的想到了曾經的十多年。她從未在下午七點后走出過家門,如果延時課耽誤丁芫瑞放學,她也只會焦慮地站在窗口張望,不管公園里的聲音多熱鬧,她也沒有去過。會感到凄涼和孤苦。

沉浸在已經過去的苦難感覺中,其實很不想被打擾,但程其榮走過來,坐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沒有說話。

彭婉競想聊聊之前的事,最終也沒有開口。可能擔心問起來,答案也總歸是不相信的。可能在程其榮身邊至今不認為有必要再婚,或者,如果真的再婚還要考慮生育。她即便再擔心無家可歸,也還是無法妥協再次生育。另外,她如果敏感,卻沒有感覺到程其榮想要把她和兒子趕走。

因此,沒有渴望解釋或者修飾的沖動,也就沒了想要聊明白的需求,她也不說話。心里萌生著慚愧的另外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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