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敬是真有點蒙。自己特意派人看有沒有人在后面跟著監視，結果這位國師跑前面等我來了。

別看宋獻策是以神棍的身份在闖營混，腦筋那是真的靈光。

他處心積慮在這里等我，意欲何為？

我可從來沒聽說過宋獻策背叛闖王的事情，所以——被他發現了我帶人獨走，我是不是要糟？

見劉子敬眼角的余光瞟向紅娘子一班侍衛，宋獻策哈哈大笑，“子敬是不是想一聲令下，令手下拿下我這個壞你大事的，咔嚓了我啊？”

劉子敬一哆嗦，馬上打消了念頭。

宋獻策出了名的鬼精鬼靈，人家算計到了自己的想法，那就一定準備好了應對之策，還是看看形勢再說。

劉子敬立馬裝出一臉憨厚，“國師，您——”

“去去去，什么狗屁國師，別跟我玩虛的，在我這不好使。要是你還記得咱們的交情，就叫我一聲宋哥。”

“我說劉老弟你太不夠意思了，偷摸帶人獨走不跟哥哥我通個氣。”

聽這意思，宋獻策也要離開大順？可不好說，聰明人心眼多，他在套我的話也不一定。

“宋哥，那個——”

宋獻策擺擺手，“算啦，你支支吾吾的不實誠，我就不問了。不管你去哪里，把犬子帶上吧。”

宋獻策長嘆了一口氣，翹腳拍了拍劉子敬肩膀，“劉老弟，大順完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從你掌握了李巖留下的精銳，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帶他們離開闖營。”

“為將者當知天文地理，咱們腳下這條路是獨走最便捷的一條，我當然清楚，所以才會在這里等你。”

“若是我沒等到，說明你往北拐，投韃子去了，那就算我瞎了眼。既然是往南走，不論投誰，都比留在大順安全還有前途。”

“我蒙闖王重用，是一定不會離開闖王的，但是——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兒子不能跟著我冒險，老宋家得有后啊。”

宋獻策拉過身后的兒子，“這是犬子宋游，以后就拜托老弟你照顧了。”

不是帶人收拾我的啊，這我就放心了。

宋游在老爸面前規規矩矩，上前磕頭，“請劉叔收留。”

劉子敬連忙扶起，上下打量，“是個不錯的小伙子，宋哥你放心，交給我了。對了，宋哥何不跟我一起走？”

宋獻策淡然一笑，“老哥我是有原則的，要追隨闖王到最后時刻。”

劉子敬覺得有點可惜，“宋哥，徒然犧牲沒有意義的……”

宋獻策突然面露狡獪之色，“老弟你是不夠了解我。我當年走江湖給人算卦，算不準被追打的時候可多了去了，你看我現在毫發無傷。”

“放心，老哥哥我身手好著呢，關鍵時刻自己保命沒有問題。將來你發達了，我要去投靠你，再也不跟人打仗了。”

“我給人看風水蓋房子的本事可是一流，到時候你給我個工部尚書的職位，我專門給你造宮殿。”

劉子敬連忙擺手，“我哪里會有那么大本事——”

宋獻策嘿嘿一笑，“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剛入闖營的時候，跟我說的那些話我可都記著呢，后來一一都應驗了。”

“老哥我的神算是假的，兩頭堵忽悠人，闖王用我，就是為了激勵士氣。”

“你的神算可是真的。你如今手下有了兵，那就是龍入大海，前程不可限量啊。老弟，我看好你，你可不要辜負了我的期望哦。”

宋獻策托付好了兒子，忽然詭秘眨眨眼，“子敬，我覺得你的名字一定是化名。你這么大本事，都過了而立之年了，以前我卻從來沒聽說過劉肅劉子敬的名號。”

“現在咱們的關系，我把兒子都托付給你了，你把真名告訴我吧。”

劉子敬在宋獻策耳邊嘀咕了一句，宋獻策恍然大悟，“怪不得，失敬失敬，那我就更放心了。”

“不瞞你說，我當初參加造反，向闖王獻計，才起了宋獻策這個化名。等將來對闖王仁至義盡，宋獻策就死了，我要以本名投靠你去，我的本名叫……”

宋獻策也在劉子敬耳邊嘀咕了兩句，上馬轉身而去，都沒有回頭看他的兒子。

宋獻策一走，剛才像泥塑一樣的宋游立刻就活了。

“劉叔，咱們要去哪兒啊？是不是跟高杰一樣投弘光朝去，劉叔你也弄個總兵當當？”

看劉子敬搖頭，“那去投張獻忠？扼守巴蜀，與滿人、弘光朝三足鼎立，到時候劉叔你帶我們九伐中原……”

“小游啊，張獻忠可沒有劉備的能耐啊，劉禪他都未必比得上，巴蜀他可守不住。”

“啊？總不成真的去投滿人吧？那應該往北走啊——”

劉子敬一腦袋黑線，小游這個自來熟哪兒那么多問題？

好在自己總算又多了個心腹了，還算個知識分子。在大順軍文盲率百分之九十九的現實情況下，一個識文斷字的心腹還是挺有用的。

車隊在房山往東轉，傍晚的時候到了大興。繞了個四方形，跑城南來了。

眾人都不知道劉子敬的心思，李牟辛勤地帶人扎營，劉子敬的目光投向了紅娘子，“翠英，現在我需要一個可靠的人去送一封信，最好你能親自走一趟。”

紅娘子略顯猶豫，“我要貼身護衛你，送信的事情我派個人去。”

劉子敬搖搖頭，“這封信過于重要，而且還要帶證明身份的信物，絕不可有失。唉，信要送到明軍手里，你的身份其實也相當不合適，可是我沒有別人可派……”

“我來我來！”

看主動請纓的宋游，劉子敬擺手，“這件事相當危險，宋哥把你交給我，你還沒有及冠，我不能現在讓你冒險。你去幫李牟指揮扎營，以后暫時先負責隊伍的后勤——”

“什么人？好大膽子，軍營你們都敢闖？”

劉子敬瞥向發出嘈雜聲音的方向，只見遠遠的，有個女人正跳著腳指向這邊，聲音自己居然有點熟。

“我是你們首領的小妾，我看到夫君了。我輾轉幾千里到京城尋夫，居然在這里遇到了。”

女子提高了聲音，“夫君，夫君！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