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庫的金屬門合上時，溫度計顯示零下十八度。唐薇的呼吸在面罩上凝成白霧，她蹲下身撿起杏仁粉罐，罐口殘留的粉末在藍色地磚上畫出不規則的三葉草形狀，像撒了把碎雪。我注意到她工裝褲膝蓋處有塊深色污漬，形狀與許曼婷 LV枕頭上的壓痕一致，那是上周四晚十點十七分，張世豪過敏性休克時撞翻的杏仁粉罐留下的痕跡。

“林博士聞過杏仁核燃燒的味道嗎？“她突然開口，聲音被口罩 muffled，像從冰柜深處傳來的低語。她摘下手套，露出腕間的三葉草刺青，葉片邊緣有鋸齒狀花紋，和林小羽袖口的刺青如出一轍。杏仁粉罐在她手中轉動，罐底刻著“LT-07“編號，與清潔車的“CL-07“形成微妙呼應。

冷光燈照在她側臉，鼻梁右側有塊蝴蝶狀的胎記，讓我想起許曼婷腳踝的紋身。唐薇打開冰柜，取出塊裹著保鮮膜的杏仁蛋糕，標簽上寫著“試吃品 2025.05.27“——張世豪死亡當晚的日期。保鮮膜下滲出的奶油里混著細小的褐色顆粒，那是肉桂粉，與陸沉在宴會廳烤制的肉桂卷成分相同。

“陸沉總說小婷的眼睛像杏仁，“她用指尖戳了戳蛋糕，奶油凹陷處露出底下的紅色果醬，像道新鮮的傷口，“所以他把所有杏仁味的甜品都藏在冷庫——就像藏起那些被張世豪打出來的淤青。“她的語氣平靜，仿佛在談論每日的烘焙流程，“上個月小婷來后廚，脖子上的指痕有這么粗。“她伸出食指和拇指，間距恰好三厘米，與張世豪的手指粗細吻合。

冷庫的風機發出低頻震動，讓貨架上的三葉草模具輕輕顫動。唐薇舉起其中一個模具，邊緣沾著未干的血紅色素，顏色與張世豪尸檢報告中的“胃內容物色素成分“一致。模具內側刻著編號“003“，與陸沉的主廚刀編號“007“形成序列，暗示著這些工具可能被用于某種系統性的犯罪計劃。

“您說，恐懼的味道，是不是和杏仁酒一樣，又苦又甜？“她對著光轉動模具，三葉草的陰影投射在臉上，形成詭異的面具。我忽然想起林晚秋的實驗結論：杏仁味能激活大腦杏仁核，引發原始恐懼，而甜味會抑制這種反應——這正是陸沉用來操控張世豪恐懼的科學依據。

唐薇彎腰整理貨架，后腰露出半截紋身，是片正在枯萎的三葉草，與陳凱鎖骨下的刺青狀態相同。她的動作讓我注意到冷柜底部的排水口，邊緣卡著片薄荷葉，和許曼婷房間地毯上的干枯葉片品種一致。這個細節讓我聯想到清潔車的滾刷，或許曾在這里清洗過某些關鍵證據。

“三年前孤兒院失火，“她忽然說，聲音里帶著罕見的顫抖，“陸沉背著小婷跑出來時，后頸的刺青被火焰燒得變了形。“她指了指自己腕間的三葉草，“我們這些幸存者，刺青都有不同程度的殘缺，就像......“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模具上的血紅色素，“就像張世豪留在我們身上的傷。“

冷庫里的溫度似乎更低了，我呵出的白霧在面罩上結成冰晶。唐薇開始擦拭貨架，動作機械而精準，每個三葉草模具都被她用酒精棉片仔細消毒，仿佛在銷毀指紋。她的袖口露出半截銀色鏈子，鏈子末端掛著枚杏仁形狀的吊墜，與張世豪送給許曼婷的項鏈同款不同色，暗示著她們可能曾是“禮物“的共同承受者。

“陸沉每天凌晨四點會來冷庫檢查，“她對著模具哈氣，白霧模糊了血紅色素，“用這支筆記錄溫度。“她舉起的鋼筆帽上刻著“三葉草孤兒院紀念“，和老陳鑰匙串上的掛件材質相同。筆身編號“1997“與更衣柜、奠基石的編號呼應，揭示著他們同屬孤兒院的第一批“三葉草“孩子。

遠處傳來清潔車的嗡鳴，車身經過冷庫通風口時，氣流卷起地上的杏仁粉，在空中畫出短暫的三葉草輪廓。唐薇忽然轉身，面罩上的冰晶恰好遮住眼睛，讓我想起張世豪死亡時瞳孔收縮的狀態。“恐懼是會傳染的，林博士，“她的聲音突然清晰，“就像杏仁粉飄進蛋糕，就像血跡滲進模具——一旦開始，就再也無法徹底清除。“

她將模具放回原處，血紅色素在冷光中顯得格外鮮艷，像滴在雪白畫布上的血。我注意到她圍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紙條，上面寫著“杏仁過敏測試成功“，落款是陸沉的筆跡，日期是張世豪死亡前一周。這個發現讓我胃部抽搐，原來那場過敏性休克并非意外，而是精心策劃的預演。

冷庫的門被推開，陸沉的聲音從走廊傳來：“唐薇，把新到的肉桂粉放進第二格。“她答應的同時，迅速將紙條塞進模具縫隙，動作快得像變魔術。陸沉走進來時，我看見他袖口的手術刀吊墜輕輕晃動，鏈子上的“保護第三片葉子“字樣在冷光中若隱若現。

“林博士對甜品制作感興趣？“陸沉的目光掃過地上的杏仁粉，靴尖輕輕將薄荷葉踢進排水口，“唐薇的杏仁蛋糕，能讓人想起很多往事。“他的語氣平淡，但瞳孔微微收縮，像在觀察我的反應。我忽然意識到，這個冷庫不僅是存放甜品的地方，更是他們策劃復仇的密室，每一粒杏仁粉、每一片肉桂碎屑，都是犯罪方程式中的關鍵變量。

唐薇開始將杏仁粉重新裝入罐中，每一勺都精準到克。她的手腕轉動時，三葉草刺青與陸沉的刺青在冷光中重疊，形成完整的葉片。這個細節讓我想起林小羽的話：“我們都是帶刺的保護傘。“而此刻，這把保護傘下藏著的，是足以致命的甜蜜陷阱。

清潔車的嗡鳴漸漸遠去，唐薇忽然輕笑一聲：“對了，林博士，“她舉起三葉草模具，血紅色素已經凝固成深褐色，“昨天看見您在大堂撿了張紙條？“她的語氣輕描淡寫，卻讓我渾身發冷，“那種紙是酒店特制的，遇水會顯影——就像恐懼，平時藏在暗處，遇到真相的水，才會露出本來面目。“

她的話讓我想起序章中撿到的便簽，邊角的燙金 LOGO下確實有隱約的水痕。冷庫的門再次打開，暖空氣涌進來，唐薇的面罩開始融化，露出眼角的細紋，那是長期壓抑情緒的痕跡。陸沉拿起杏仁蛋糕，放進粉碎機，奶油與肉桂的混合氣味瞬間彌漫，甜膩中帶著一絲焦苦，像極了恐懼與保護的交織。

離開冷庫時，我注意到地上的杏仁粉三葉草圖案已經被唐薇踩碎，變成 indistinguishable的粉末。清潔車的聲音從廚房外傳來，老陳正在清洗地面，水流沖刷著瓷磚，將所有痕跡都沖進排水口。而我知道，在這個零下十八度的冷庫里，在這些三葉草模具和杏仁粉罐之間，藏著的不僅是甜品的配方，更是一群被傷害者用甜蜜包裹的復仇計劃書。

唐薇在身后關上冷庫門，金屬鎖扣發出清脆的聲響。我摸出口袋里的錄音筆，發現機身凝結著細小的冰晶，像極了張世豪死亡時眼角的淚珠。恐懼的味道是否如杏仁酒般苦甜？此刻我站在廚房的暖光中，卻只聞到自己袖口殘留的氯水味，那是泳池更衣室的味道，也是死亡的前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