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聲壁(旋轉樓梯?周延)
- 沒有痛苦,就沒有意識的覺醒
- 聽說你很酷
- 2066字
- 2025-05-29 14:49:53
旋轉樓梯的銅質扶手在壁燈下泛著溫潤的光,那些細密的劃痕在光影里明明滅滅,像極了法醫報告里張世豪指甲縫中的皮膚纖維走向。周延摘下防噪耳麥時,我聽見里面還流淌著《三葉草孤兒院院歌》的變奏曲,調子被電子合成器扭曲,像極了清潔車引擎的嗡鳴。
“林博士對建筑的傷痕感興趣?“他的指尖劃過某道較深的劃痕,金屬表面的氧化層被蹭掉,露出底下嶄新的銅色,“這是去年冬天,某個醉漢用鑰匙劃出的軌跡。“他轉身時,藏青色工裝服的后擺掃過樓梯拐角的清潔工具柜,柜門發出吱呀的輕響,像具老骨頭在呻吟。
我注意到他工裝褲口袋里露出半截藍色圖紙,邊緣畫著三葉草形狀的標記,與酒店 LOGO的角度完全一致。周延的防噪耳麥線纏繞在手腕上,形成的螺旋紋路,和許曼婷指甲上的水鉆排列方式如出一轍——這個發現讓我后頸泛起細微的戰栗,仿佛整座酒店都是臺精密運轉的機器,每個零件都刻著相同的密碼。
“觀景臺的欄桿是我特意設計的。“他忽然開口,聲音被樓梯的回聲放大,顯得格外空曠。他走到樓梯平臺,指尖劃過欄桿的金屬接縫,那里有處不易察覺的凹陷,“角度剛好能擋住十七樓的監控攝像頭,“他的指甲敲了敲欄桿表面,材質發出低沉的悶響,“鈦合金涂層能吸收指紋,就像某些人想吸收別人的人生。“
壁燈的光暈在他臉上投下陰影,我這才注意到他左眉上方有道淺疤,形狀恰似三葉草的葉柄。周延轉身時,工裝服袖口滑落,露出腕骨處的刺青——半片殘缺的三葉草,葉片邊緣有齒輪狀花紋,和酒保阿康、清潔員老陳的刺青屬于同一系列,但殘缺的位置不同,仿佛每個人都是拼圖中的一塊。
樓梯下方傳來清潔車的嗡鳴,車身經過旋轉樓梯的玻璃幕墻時,LOGO上的手術刀圖案與周延的刺青在玻璃上重疊,形成完整的三葉草形態。他忽然笑了,笑聲在樓梯間回蕩,驚飛了停在扶手上的灰鴿,“知道為什么清潔車的路線圖總在凌晨五點十七分經過觀景臺嗎?“他從口袋里摸出枚三葉草形狀的硬幣,邊緣刻著“1997基建紀念“,“因為這個時間,連影子都會躲進齒輪的縫隙里。“
清潔工具柜的門在此時輕輕晃開,一瓶清潔劑滾落在地,標簽上的三葉草 LOGO被撕去半邊,露出底下的“保護“二字。周延彎腰撿起瓶子時,我看見他后頸有塊淡青色胎記,形狀與許曼婷鎖骨處的指痕完美吻合——五個圓點組成的三葉草,正是孤兒院孩子們被虐待的印記。
“這是特制的玻璃清潔劑,“他將瓶子放回原位,柜門內側貼著張泛黃的圖紙,畫著三葉草酒店的通風系統,關鍵節點都標著“LT-07“,“能洗掉血跡,卻洗不掉記憶。“他的指尖劃過圖紙上的觀景臺位置,那里用紅筆圈著“陸沉的盲點“,字跡與林小羽文件上的批注如出一轍。
旋轉樓梯的回聲突然變得清晰,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與清潔車的引擎聲達成同步。周延重新戴上防噪耳麥,這次傳出的是嬰兒的啼哭錄音,混雜著消毒劑的氣味,“孤兒院改建酒店時,“他的聲音悶在耳麥里,“我把育嬰室的地板磚鋪在了觀景臺下方,每塊磚下都埋著當年的死亡記錄。“
他轉身繼續上樓,工裝靴踏在臺階上,發出空洞的回響。我注意到他圖紙上的三葉草標記,每個葉片都對應著酒店的關鍵位置:宴會廳對應“勇氣“,廚房冷庫對應“保護“,而觀景臺對應的葉片上,畫著把交叉的手術刀與主廚刀——那是張世豪死亡的隱喻。
清潔工具柜里露出半截藍色抹布,布料纖維與張世豪尸體旁的地毯碎屑完全一致。周延在樓梯拐角停下,摘下耳麥沖我微笑,防噪設備的紅光映著他的瞳孔,像兩盞即將熄滅的燈,“林博士知道嗎?“他指了指欄桿的凹陷處,“上周四凌晨,有人在這里磨過主廚刀,刀刃與金屬摩擦的火星,比星星還要亮。“
他的話讓我想起陸沉在宴會廳的刀工,每片鵝肝的厚度都與張世豪的傷口深度吻合。樓梯下方傳來老陳推車的聲響,清潔車經過時,周延的刺青在玻璃上投下陰影,恰好覆蓋住 LOGO的手術刀——這個畫面讓我突然明白,所謂的建筑設計,不過是兇手的犯罪計劃書,每個角度、每種材質,都是為了讓死亡看起來像場意外。
清潔劑瓶子的標簽還在地上,“保護“二字被燈光照亮,顯得格外刺眼。我彎腰撿起瓶子,發現底部刻著行小字:“三葉草的根,是帶血的鋼筋。“這行字與陸沉鑰匙串上的孤兒院紀念幣銘文相同,暗示著整座酒店都是用孤兒的血淚澆筑而成。
周延的腳步聲已經消失在樓梯盡頭,只剩下清潔車的嗡鳴在回聲壁間游蕩。我摸著欄桿的金屬接縫,那里還殘留著周延指尖的溫度,仿佛他剛剛完成某項神圣的儀式。工具柜里的清潔劑氣味鉆進鼻腔,混合著記憶中的氯水與肉桂香,形成某種令人窒息的甜膩——那是恐懼與保護的合劑,也是整座酒店最致命的秘密。
當我轉身離開時,發現樓梯拐角的墻面上,有人用指甲刻了半片三葉草,葉脈走向與唐薇模具上的血紅色素完全一致。清潔車的聲音漸漸遠去,卻在樓梯間留下悠長的回響,像首永遠唱不完的童謠,訴說著那些被建筑吞噬的靈魂,和藏在鋼筋水泥中的、帶刺的保護。
銅質扶手的劃痕在壁燈下依然醒目,像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我知道,在這道傷疤底下,藏著的不僅是建筑的瑕疵,更是人性的裂痕——那些被扭曲的保護欲,那些無法言說的仇恨,都隨著旋轉樓梯的弧度,永遠盤旋在三葉草酒店的上空,等待著某個契機,讓所有的秘密,都順著清潔車的滾刷,流向最終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