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未央，南牢之中，謝知安手執(zhí)拂塵，站在幽光火盞下，一名名過審的死士在他眼前緩緩跪下。
“這些人，皆出自北司三局過往檔案。”
魏臨低聲稟報。
“三年前在京失蹤者，占了三分之一。”
“其余皆為身份模糊、無正籍者。”
謝知安掃視全場，語氣冷淡：“他們都用了魂術(shù)？”
魏臨點頭：“是，而且手法相近，應(yīng)是同一人所授。”
謝知安沉聲道：“那人，或許仍在宮中。”
“去查太醫(yī)署舊籍，三年前入署卻忽然病退者。”
魏臨遲疑了一瞬：“你懷疑……魂師藏在太醫(yī)署里？”
謝知安眸光森然。
“太后能用魂術(shù)，卻從不召魂師出面，你不覺得，這才是最可疑的地方嗎？”
清晨時分，金麟衛(wèi)衙署密庫。
霍思言披著甲袍未解，翻著數(shù)卷卷宗，終于停在一處字跡模糊的舊檔上。
“冷翼，入京身份為賑災(zāi)醫(yī)，一月后失蹤。”
她眼神一頓，將那頁緩緩抽出。
“找到了。”
霍思言放下卷宗，語氣平靜：“我要請旨，徹查太醫(yī)院。”
辰時初刻，御前未啟，南宮側(cè)殿卻悄然亮起一燈。
霍思言立于丹宸前階，披甲上朝，神色肅冷。
太監(jiān)總管瞥見她手中紅卷，神色微變，欲上前攔阻，卻被她一眼壓住。
“本將奉金麟衛(wèi)密令，呈交宮署密案。”
話音落地，連帶著氣壓寒涼。
皇帝尚未召見，她已自行步入內(nèi)殿。
丹宸殿內(nèi)，簾后傳來咳聲，皇帝披著內(nèi)袍倚坐案后，一見霍思言，抬手揉了揉眉心。
“你來的倒早。”
“陛下。”
霍思言一揖到底。
“微臣有密事啟奏。”
皇帝眸色微動，看了看她指間那一卷朱紅印章的折子緩聲道：“何事？”
霍思言開口，聲音低冷：“太醫(yī)院三年前至今，先后更換二十四名下吏。”
“其中有九人身份不明，三人病故無檔，兩人無故離署，七人為外調(diào)，卻未再歸。”
“而剩下的三人……”
她頓了頓，將手中折子一拍。
“曾于西溟留學(xué)，皆歸屬于祁風(fēng)名下。”
皇帝臉上神色淡淡，半晌才道：“你這是在說，魂術(shù)殘黨，藏于太醫(yī)院？”
霍思言不動聲色：“陛下心中已有判斷。”
“微臣求一道密旨，徹查內(nèi)署。”
皇帝指尖敲著案面，沉吟良久，才淡淡開口：“這若動了，是要驚動太后的人。”
“太醫(yī)署向來歸她管轄。”
霍思言靜靜開口：“陛下若顧忌，可不必下旨。”
“微臣自請調(diào)職。”
“以查賊之名，避風(fēng)頭。”
皇帝微怔，隨即低笑一聲，望著她道：“你倒不怕真把命送進去。”
霍思言垂眼：“她動的是我爹留下的命。”
“我若怕，就不會站在這。”
皇帝笑意漸冷：“你就不怕我與太后一氣？”
霍思言抬眼看他，語氣平靜無波：“陛下若真想與她一氣，便不會在三日前，讓宗人府老臣出堂，替我作證。”
皇帝挑了挑眉，輕嘆道：“你倒越來越像個謀臣了。”
他起身，在殿內(nèi)踱了兩步，忽而低聲一笑：“那便允你。”
“但你要記住……若你動手太快，引來東廠或是內(nèi)衛(wèi)反撲，我不會救你。”
霍思言一拱手：“微臣記下。”
皇帝走回案后，提筆落墨，飛快寫下一道密旨，印璽落定，封入錦囊。
“拿去。”
“你要什么人手，自取。”
“但要在七日內(nèi)，查出結(jié)果。”
霍思言接過，微一躬身。
“謝陛下。”
同一時刻，太醫(yī)院后署，靜室深處。
一名白袍老醫(yī)低頭研墨，身后卻悄然踏入一個身影。
是個年輕的小吏，手中托著一枚黑玉令。
老醫(yī)手指一頓，眼角抽搐了一下：“你不該來。”
那人卻低聲道：“祁風(fēng)大人已啟后棋。”
“霍思言已查到這。”
老醫(yī)停下手，緩緩抬頭，面容蒼老，眼中卻露出一絲血色：“那就動手吧。”
“留不得她。”
“也留不得……知情之人。”
申時未至，天色昏沉，太醫(yī)院后署突起異動。
霍思言換去鎧甲，僅披一身墨青便衣，率金麟衛(wèi)悄然入署。
門前太醫(yī)見她手執(zhí)金印密旨，面色大變，欲傳信時已被封口押走。
“封三道門，禁里外調(diào)動。”
魏臨迅速布下人手，南北廊皆設(shè)暗哨，后堂一線，層層封控。
“按你說的，冷翼的名冊就在后署藏檔中？”
沈芝隨行，低聲問道。
霍思言點頭：“去年太醫(yī)署一場火，表冊多毀，但我在舊卷中翻出一頁冷氏家奴入宮的記檔，藏署必有備錄。”
兩人沿夾道深入，院中靜得詭異，仿佛早已被清空。
魏臨在前查探，一掌推開側(cè)門，卻在案幾后見到一道倒地人影。
那是一名外署小醫(yī)，已氣絕多時，口鼻涌血，身上無明顯傷口，卻七竅盡裂。
“魂術(shù)殘毒。”
霍思言眸光一凜。
“有人先我們一步動手。”
沈芝翻過尸體，指間試探，低聲道：“血未凝，死不過一刻鐘。”
“有人……就在這院中。”
話音未落，身后忽起勁風(fēng)。
霍思言反手一擲，袖中飛刃撞上暗箭，錚然一聲脆響，火星四濺。
魏臨立刻躍起追擊，一道黑影從回廊掠出，身法極快，直奔內(nèi)署西側(cè)假山。
“活捉！”
霍思言冷聲喝令，翻身而上。
那黑影躍至假山之巔，忽地?fù)]出一道魂術(shù)之波，震開追兵，回身又?jǐn)S出毒粉，濃煙翻滾間，幾名金麟衛(wèi)中毒倒地。
霍思言遮面急掠而入，一掌隔空震開毒障，直撲黑影背后。
“你若再逃，命就到這！”
黑影身形一頓，霍思言看準(zhǔn)一瞬，足下騰挪而上，手中銀索揮出，直勒其咽喉。
那人怒吼一聲，魂氣爆發(fā)，強行掙斷一角假山石壁，震得碎石飛滾。
霍思言趁勢逼近，手中短匕寒光如電，封其雙肩大穴，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沈芝迅速上前，將其生擒按住，探手一摸，取出他懷中藏物。
赫然是一枚雕有“冷”字的藥匣，底部暗藏魂紋封印。
沈芝低聲道：“果然是冷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