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神色不動(dòng)：“她若信我，不會(huì)讓人暗中盯我。”

“她若防我，也不會(huì)告訴我她查到了魂骨。”

嶸察挑眉：“所以呢？”

沈芝淡淡答：“所以我知道，她是打算讓我斷線脫逃。”

“可她忘了……魂骨這事，一旦動(dòng)手，只有死局。”

嶸察輕輕鼓掌：“說得好，那你愿不愿意幫我一個(gè)忙？”

“幫你們那位霍將軍，選一條最適合她死的路。”

沈芝半晌未語。

她忽然看向嶸察，冷笑道：“你太早找我了，我還沒想好，誰該死。”

嶸察眼底露出興趣之色。

“好，那我靜候佳音。”

夜風(fēng)獵獵，京中局勢(shì)，已被暗線層層盤繞。

赤林營(yíng)外，霍思言披著斗篷立于營(yíng)墻之上，盯著那封從清華殿回收的魂骨箱，眉頭深鎖。

魏臨站在一旁，低聲道：“兵部那邊已封口，暫未外傳魂骨一事。”

“但若真如你所料，有內(nèi)應(yīng)接應(yīng)珞狄……這件事，不會(huì)止在魂窖。”

霍思言緩緩抬眸：“我在等那批人的動(dòng)靜。”

“內(nèi)廷若有人護(hù)送魂骨進(jìn)宮，那必定還會(huì)有人負(fù)責(zé)送出。”

“我想知道，這條線，最終通往哪里。”

她頓了頓，聲音低啞：“或者說，通向誰。”

魏臨沉默了一瞬，問出那句最關(guān)鍵的話：“你懷疑……是皇帝自己？”

霍思言沒有正面回答，只冷聲一笑。

“皇帝最擅長(zhǎng)的，就是用刀殺人。”

“他若真手上干凈，怎會(huì)一直拖著不查？這朝局上的刀，有太后的，有我的，也有他的。”

“可只有他的刀，從來不沾血。”

與此同時(shí)，宮中。

皇帝坐于御書房?jī)?nèi)，手中拿著一枚魂石殘片，靜靜看著火光下的裂紋。

蘇謙立于下首，語氣謹(jǐn)慎：“赤林營(yíng)已查得清華殿中魂骨一事。”

“霍將軍正在回收那批舊魂。”

皇帝淡淡點(diǎn)頭：“她果然快，比太后快，比東廠也快。”

他緩緩將魂石丟入爐中，火焰爆出一聲悶響。

蘇謙遲疑著道：“陛下……若真有朝中官員牽涉此事，是殺，還是留？”

皇帝抬頭，眸色淡然如冰：“要看是誰，若是太后的人，就殺。”

“若是霍思言的人……就讓她親自動(dòng)手。”

蘇謙一凜：“那若是……是咱們自己的人呢？”

皇帝忽地一笑，眼角微彎，語氣卻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那便換一身皮。”

“讓他重新做人。”

使館內(nèi)。

沈芝站在廊下，細(xì)雨已起，薄霧濕衣，她指間握著那枚“太后所贈(zèng)”的魂骨引符，心緒翻涌。

蘭葛被扣，嶸察入局，霍思言步步追線，而她……仍站在最不該存在的位置。

珞狄密使再次前來，遞上一張名單。

“這是舊年曾進(jìn)過魂窖的軍士。”

“若你肯將名單交給霍將軍，她一定信你。”

沈芝看了一眼，卻未接。

“你不怕我反手送你們一場(chǎng)火葬？”

密使淡淡道：“你不會(huì)。”

“因?yàn)槟阈睦铮日l都清楚，魂術(shù)若真被徹查，死的人不會(huì)只是我們。”

“還會(huì)是……你。”

“還有那封你藏在謝賀墓底，至今未敢交出的書信。”

沈芝眉眼驟冷，身上魂息翻涌，一步踏前，指尖幽光已聚。

密使卻毫不避讓，只輕聲道：“你若現(xiàn)在殺我，霍思言也得殺你。”

“你不如……等她先下手，看她殺你，還是殺我們。”

沈芝神情一頓，良久，緩緩垂手。

她將那張名單收起，藏入袖中。

“回去告訴嶸察，我不是不為所動(dòng)。”

“我動(dòng)了……你們也得掉層皮。”

夜半。

霍思言正研判魂骨來源線，忽聽門外傳來一聲急報(bào)。

“將軍！有人送來密函。”

魏臨取來一看，皺眉道：“是一張名單。”

霍思言掃過，眼神微變：“這些人……果然與我父舊部重合。”

魏臨壓聲：“那送信的人是……”

霍思言冷笑一聲：“是沈芝。”

“她賭上了她的第二條命。”

赤林營(yíng)，火燈未滅。

霍思言坐于主帳之中，眼前攤開的魂骨追查冊(cè)頁已被反復(fù)翻閱數(shù)遍。

那張由沈芝送來的名單，被她壓在左手掌下，字跡濃淡不一，有些已被雨水洇開，像是有人在遞出這份情報(bào)前，遲疑了很久。

魏臨站在一旁，神色沉穩(wěn)：“霍將軍，恕我直言，此人斷不可信！”

霍思言未答，緩緩閉了閉眼，片刻才開口。

“沒那么嚴(yán)重，她只是……不想死在太后的棋局里。”

魏臨眸色一動(dòng)：“那我們要接納她？”

霍思言緩緩起身，披上外袍：“再等等吧，她遞過來的，不是一份投名狀。”

“她想知道，我有沒有膽子，用這一份名單，去徹底斷了太后。”

翌日清晨，皇城再傳震動(dòng)。

赤林營(yíng)以“護(hù)宮清案”為由，正式請(qǐng)調(diào)宮中戒備圖。

霍思言上奏陛下，請(qǐng)求徹查舊魂窖走私之事，并列舉二十余名涉事官員軍士，其中五人身份敏感，皆出自東廠、禮部、兵部三線。

奏折呈上御案，數(shù)日未批。

這一日清晨，霍思言親著軍服，登上金階，直入御書房。

御前不設(shè)簾，皇帝披著月白內(nèi)衫，正撫琴自調(diào)，一根青弦斷裂之際，霍思言的影子正投入殿中。

他未抬眼，只淡道：“你是來問，朕為何還不動(dòng)？”

霍思言立于殿前，躬身。

“臣以為，陛下該動(dòng)。”

“魂骨之事，若再拖延，將逼太后先行一著。”

皇帝終于抬頭，目光懶散中藏著銳利。

“可太后若先動(dòng)，也未必壞事，她若動(dòng)得急了，便顯出破綻。”

霍思言盯著他：“可臣怕她先殺，那些人的命，綁著的不只是臣。”

皇帝靜默半晌，輕聲道：“你怕沈芝死？”

霍思言微頓低聲道：“是，她一死，這……局子便散了。”

皇帝輕笑，指尖輕點(diǎn)斷弦：“她多次致命于你，你倒是為她說話。”

霍思言眼神如鐵：“亦敵亦能為友，她是我布的暗子，陛下若舍得棄，那就別怪臣翻了天去救。”

這一句，終是逼得皇帝瞇起眼，語氣也緩緩沉了下來。

“霍思言啊霍思言，你以為你能調(diào)動(dòng)人心？”

霍思言忽而冷笑：“臣當(dāng)然不能，但臣能讓大家手上的牌，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