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酒瓶，主動給李牧，也給自己，滿上了酒。

“所以，你才這么拼命地，想要抓住每一個機會？”林婉青輕聲問道。

“是。”李牧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看著李牧那坦蕩的眼神，林婉青忽然笑了。

她端起酒杯，紅唇在燈光下，泛著迷人的光澤。

“我忽然覺得，你這個人，越來越有意思了。”

她仰起脖子，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豪爽得像個江湖兒女。

白皙的臉頰上，迅速飛起兩抹動人的紅暈。

酒精，似乎打開了她的話匣子，也讓她卸下了平日里那副精明干練的偽裝。

“你知道嗎，李牧。”

她用手支著下巴，眼神變得有些迷離，像蒙上了一層水霧。

“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我大學時候的……男朋友。”

李牧的心，微微一動。

他知道，今晚的重頭戲，要來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做了一個最忠實的聽眾。

“他呀，跟你一樣，也是學這個的，我們是在一次考古實習上認識的。”

林婉青的嘴角，不自覺地，帶上了一抹溫柔的笑意，那笑容里，滿是回憶的甜。

“他當時也是個學生，但是懂的東西，比帶隊的老師還多。”

“所有人都覺得那是一個普通的漢代墓葬，只有他，從幾塊不起眼的碎陶片上，硬是判斷出，那下面，可能還壓著一個更早的，戰國時期的貴族墓。”

“當時，所有人都笑他異想天開，癡人說夢。”

“可他呢，就跟你今天在體育館里一樣，一點都不在乎別人的看法，自己一個人，拿著把小鏟子，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地方，硬是挖了三天。”

“結果……”林婉青的眼中，閃爍著驕傲的光芒，“結果，真的被他挖出了一件戰國時期的青銅器。”

“后來，整個考古隊，都以他的發現為中心，重新進行了發掘，最后證明，那確實是一個被漢墓疊壓的，戰國中山國的貴族墓葬群，出土了大量的珍貴文物，轟動了當時的整個考古界。”

她沉浸在回憶里，臉上的神情，時而甜蜜，時而驕傲，像一個向別人炫耀心愛玩具的小女孩。

李牧能想象到那個畫面。

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在所有人的質疑聲中，憑借自己超凡的學識和堅定的信念，最終證明了自己。

那樣的光芒，足以讓任何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為之沉淪。

“他當時，就是那么耀眼。”

林婉青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跟我說，他最大的夢想，就是走遍中國的名山大川，找尋那些被遺忘的歷史，讓蒙塵的國寶，重見天日。”

“他說，他畢業后，要開一間屬于自己的工作室，專門修復那些殘破的古籍和書畫，讓那些脆弱的文明印記，能夠流傳得更久一些。”

“他說……他還說……”

林婉青的聲音，漸漸哽咽。

那份甜蜜的回憶，最終，還是被殘酷的現實，撕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后來呢？”李牧輕聲問道，打破了這令人心碎的沉默。

林婉青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想要將涌上眼眶的淚水，逼回去。

但那通紅的眼圈，和顫抖的睫毛，還是出賣了她。

她端起酒杯，又是一口灌下，仿佛那不是酒，而是能夠麻痹痛苦的藥。

“后來……”

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大四那年，我們都準備考研了，說好了一起去京大。”

“那天，他去給我買我最愛吃的桂花糕，過馬路的時候……”

“一輛酒駕的卡車……”

后面的話，她再也說不下去。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那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聲音和色彩。

只剩下那刺耳的剎車聲，和那漫天飛舞的，沾著血的桂花糕。

李牧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他終于明白，林婉青為什么會對那個放射性銅鏡的案子，如此地上心。

她恨的，不僅僅是那些制假販假的文物販子。

她恨的，是所有因為他人的過錯，而導致無辜生命逝去的悲劇。

那份恨，源自于她內心最深處，那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周圍的喧囂，仿佛都離他們遠去。

李牧默默地，又給她倒了一杯酒。

這一次，林婉-青沒有再一口喝干。

她只是用手指，輕輕摩挲著冰涼的杯壁，任由眼淚，無聲地，滑過她那精致而悲傷的臉龐。

“你知道嗎？”

過了許久，她才抬起頭，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睛，在燈光下，亮得驚人。

她看著李牧，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真的很像他。”

“不是長相。”

“是那種感覺。”

“那種……看著一件文物時，眼睛里會發光的感覺。”

“那種……全世界都反對你，你卻依然相信自己的感覺。”

“還有那種……明明很年輕，卻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看得很透徹的感覺。”

她的話，像一顆石子，投入李牧平靜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復雜的漣漪。

被一個成熟嫵媚，身居高位的美女，說自己像她逝去的初戀。

這無論對哪個男人來說，都是一種極具沖擊力的，甚至帶著一絲危險誘惑的信號。

李牧沒有說話。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看著她眼中的悲傷、懷念、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投射。

他知道，此刻的林婉青，是脆弱的，是毫無防備的。

酒精和悲傷的回憶，讓她將對過去戀人的情感，部分地，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心理狀態。

他可以順水推舟，利用這份情感，迅速拉近和她的關系，將她徹底發展成自己未來計劃中最堅實的盟友。

他拿起一張紙巾，輕輕遞了過去。

“林姐。”

他的聲音，溫和而清醒。

“人死不能復生。”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沒有曖昧的回應，沒有趁虛而入的挑逗。

只是一句最簡單，最質樸的，勸慰。

林婉青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看著李牧那清澈坦蕩的眼神，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淚水還掛在睫毛上，笑容卻已經綻放。

梨花帶雨，說不出的動人。

“你這家伙……”

她搖了搖頭，帶著一絲自嘲的笑意。

“還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我還以為，你會順著我的話說點什么呢。”

李牧也笑了。

“說什么？說我愿意做他的替身嗎？”

“林姐，你可別忘了，我還是個純情的大一新生呢。”

一句玩笑話，瞬間沖淡了空氣中那份沉重而曖昧的氣氛。

林婉青看著他那副一本正經耍寶的樣子，笑得更開心了。

仿佛剛才那個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的人，不是她一樣。

“好了，不提那些傷心事了。”

她將杯中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像是要徹底和過去做一個了斷。

“說點開心的。”

她重新坐直了身體，臉上又恢復了那種商界女強人的精明與干練。

“李牧，說真的，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古玩協會，做個特邀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