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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林婉青震驚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荒誕與不可思議。

一個大一的學生。

當著星海市古玩協會副主席的面。

指著一幅被專家“一眼假”的畫。

說它是,國寶?

這已經不是在挑戰權威了,這簡直就是在顛覆所有人的認知!

“他……他沒瘋吧?”

人群中,終于有人用氣若游絲的聲音,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

“明代的油畫……還是利瑪竇教的……這……這聽起來怎么跟天方夜譚一樣?”

“可是,他說的那些,什么《利瑪竇中國札記》,什么游文輝……聽起來又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兒……”

議論聲再次響起,但這一次,聲音里,卻少了幾分輕蔑與嘲諷,多了幾分不確定和動搖。

人們的目光,在李牧和林婉青之間,來回游移。

一個是成名已久,身居高位的行業權威。

一個是名不見經傳,卻語出驚人的年輕學生。

他不懂什么利瑪竇,也不懂什么美術史。

但他聽懂了。

他聽懂了李牧說的最后那句話。

國寶!

這個年輕人,說他家祖傳的寶貝,是國寶!

那份被專家無情踐踏的尊嚴,那份被旁人冷眼嘲笑的委屈,在這一刻,盡數化作了滾燙的熱淚,奪眶而出。

他顫抖著伸出那只布滿老繭的手,想要去抓住李牧的衣角,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怕弄臟了眼前的這位“大恩人”。

“我……我相信您……”

老人家的這句話,是對李牧說的。

也是在回答剛才李牧對他說的那句話。

這是一種最質樸,最純粹的,信任的回應。

李牧對著老人,溫和地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示意他安心。

而后,他才將目光,重新投向了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的林婉青。

此刻的林婉青,俏臉上的神情,可謂是精彩到了極點。

那份久居上位的從容與優雅,早已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震驚、錯愕、以及一絲羞惱的復雜。

作為星海市古玩協會的副主席,作為《華御之門》的特邀專家,她自問見多識廣,博聞強記。

郎士寧在清宮傳播西洋畫法,這是寫在教科書里的,是業內公認的常識。

可李牧口中的利瑪竇,游文輝……

利瑪竇,她當然知道,這是中學歷史課本上的人物,中西文化交流的先行者。

但她從未想過,這個名字,會和“中國油畫的起源”聯系在一起。

更不用說那個叫“游文輝”的,來自福建的畫師。

這個名字,對她來說,是完全陌生的。

她的腦海中,知識的宮殿,正在經歷一場劇烈的地震。

那些她原本以為堅不可摧的“常識”,正在劇烈地晃動,甚至出現了崩塌的跡象。

她看著李牧。

看著他那雙平靜如深潭,卻又銳利如鷹隼的眼睛。

那眼神里,沒有絲毫的炫耀與張狂,只有一種對事實的絕對篤定。

林婉青的心,猛地一沉。

她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錯了。

而且,錯得離譜。

身為一個能在古玩這個男人扎堆的行業里,坐到今天這個位置的女人,她最懂得審時度勢。

在事實尚未完全明朗之前,任何的嘴硬,都只會讓自己顯得更加愚蠢。

她看著李牧那張過分年輕,卻又沉穩得可怕的臉,心中的震撼,已經無以復加。

這個年輕人,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寶庫,你永遠不知道,他下一次,會拿出什么震驚世人的東西來。

他的知識儲備,已經完全超出了“天才”的范疇。

這簡直就是個妖孽!

就在現場氣氛微妙到極點的時候,一個不合時宜,卻又無比現實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那個……李同學……李老師?”

一個扛著攝像機的電視臺工作人員,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他看著李牧,眼神里充滿了敬畏和好奇,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您說……這畫是國寶……”

“那……那它……它得值多少錢啊?”

這個問題,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湖面,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對啊!

值多少錢?

所有人的耳朵,一下子都豎了起來。

就連劉一泉和那幾個學生志愿者,也都忘了手里的活計,伸長了脖子,滿眼期待地望了過來。

剛才那番關于美術史的論證,太過高深,他們聽得云里霧里。

但“錢”這個字,卻是最簡單,最直觀,最能衡量一件物品價值的標尺。

老人家也止住了眼淚,緊張地看著李牧,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對錢沒有太大的概念,但也知道,“國寶”這兩個字的分量。

林婉青的目光,也微微一凝。

她也很好奇,在李牧的眼中,這件足以顛覆美術史認知的孤品,究竟會被標上一個怎樣驚世駭俗的價碼。

李牧聞言,卻只是淡淡一笑。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過身,用手指,輕輕地,虛撫過畫中那位明代官員的臉龐。

那沉靜的眼神,那孤傲的氣度,跨越了四百多年的時光,依舊栩栩如生。

“價值?”

李牧輕聲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種超然物外的感慨。

“有些東西,是不能用錢來衡量的。”

“這幅畫,它的珍貴,不在于它能賣多少錢,而在于它所承載的歷史意義。”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它證明了,早在四百多年前的明朝,我們的祖先,就已經開始嘗試吸收和融合西方的文明成果。”

“它證明了,我們中華文明的開放、包容與強大,遠比我們想象中,更加源遠流長。”

“它填補了中國美術史上,一段長達百年的空白,將我們與世界美術的接軌,整整提前了一百多年。”

“它更是中西文化交流史上,一座獨一無二的豐碑。”

李牧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你們說,這樣的東西,應該值多少錢?”

“它,是無價之寶。”

無價之寶!

這四個字,比任何一個具體的數字,都更具沖擊力!

是啊。

國寶之所以為國寶,從來都不是因為它能換成多少鈔票。

而是因為它承載著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獨一無二的記憶與靈魂。

那位提問的攝像師,臉上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他感覺自己的問題,實在是太膚淺,太庸俗了。

林婉青看著李牧的側臉,美眸之中,異彩連連。

她發現,自己對這個年輕人的欣賞,又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身負絕學,眼力驚天,卻不以物喜,不為利動。

這份心性,這份格局,遠勝過她見過的那些滿身銅臭的所謂“收藏家”,甚至比許多道貌岸然的“專家學者”,都要高出不止一個境界。

她心中,一個念頭,愈發清晰。

此子,絕非池中之物,他日,必將龍翔九天!

“咳咳……”

林婉青輕輕咳嗽了兩聲,打破了現場的安靜。

她已經完全調整好了心態,臉上重新掛上了那副得體而從容的微笑,仿佛剛才那個做出錯誤判斷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樣。

她走到老人身邊,語氣誠懇地說道:“老人家,實在是對不起。”

“是我學藝不精,見識淺薄,險些埋沒了一件國之重器。”

“我代表我個人,也代表我們古玩協會,向您鄭重地道歉。”

說著,她對著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一躬,鞠得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做作。

老人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啊,林主席,您是專家,是我……是我沒說清楚……”

林婉青直起身,搖了搖頭,隨即,目光轉向李牧,眼神里,充滿了真誠的欣賞與贊許。

“李牧同學,今天,是你給我,也給在場的所有人,都上了一堂生動的美術史課。”

“謝謝你。”

“如果不是你,這件國寶,可能真的就要因為我的無知,而蒙塵了。”

她這番話說得坦坦蕩蕩,既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又不動聲色地,將李牧高高地捧了起來。

這番姿態,瞬間贏得了在場所有人的好感。

大家看向她的眼神,也從剛才的怪異,變成了欽佩。

不愧是能當上副主席的人,這份氣度和胸襟,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李牧笑了笑,不卑不亢地說道:“林姐您客氣了,我也是碰巧,在一本比較冷門的文獻上,看到過相關的記載。”

“這可不是碰巧。”

林婉得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能在浩如煙海的文獻中,記住一個冷門的知識點,并在關鍵時刻,將其與實物聯系起來,做出精準的判斷。

這需要的是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嚴謹縝密的邏輯,以及,那近乎妖孽的,超凡直覺。

三者,缺一不可。

她不再糾結于這個問題,話鋒一轉,看向那幅畫,眼中閃爍著職業的光芒。

“不過,李牧同學說它是‘無價之寶’,是從歷史和藝術價值的層面來說的。”

“但如果,非要給它估算一個市場價值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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