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燼的指尖還殘留著蘇九璃腕間的溫度，那溫度卻像一根燒紅的鐵釬，順著血脈直戳進識海最深處。

他看見玄淵的法訣在祭壇上翻涌如墨，黑霧正順著蘇九璃的七竅往她體內鉆，她的眼白漸漸被染成渾濁的灰，唇齒間溢出破碎的嗚咽：“不要...不要改我的記憶...“

“咳！“喉間突然泛起腥甜，楚燼踉蹌半步，左手死死扣住墻面。

左眼的金鏈傳來刺心的灼痛，他能聽見鎖鏈崩斷的脆響——“咔“，一截金鏈化作星芒消散在空氣里。

金芒暴起的瞬間，整座巷子的地面劇烈震動。

原本籠罩四周的噬靈陣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青鸞藏在街角的傳訊玉符“啪“地爆成齏粉。

蘇九璃被氣浪掀得后退兩步，袖中那本上古醫典“嘩啦“掉在地上，封皮上的“九霄“二字被金芒映得發亮。

“逆命者竟提前蘇醒？“仙域最高處的摘星塔內，玄淵帝君的指尖停在天道玉簡上。

玉簡便簽上浮動著楚燼的命盤，原本隱晦的“焚天“二字此刻正泛著刺目的紅光。

他輕笑一聲，拇指在玉簡上劃出一道血痕，“有趣...“

血痕沒入玉簡的剎那，蘇九璃突然捂住心口。

她分明看見楚燼左眼里翻涌的金芒，可體內的凈世之力卻像被什么東西攥住，順著經脈往指尖竄。

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凝聚起一團青白相間的光——那是《九霄凈世訣》的殺招“九霄雷“，本應只對邪祟奏效。

“蘇九璃？“楚燼擦去嘴角的血，抬眼便撞進她泛紅的眼底。

她的瞳孔深處有黑霧在翻涌，像極了他方才在記憶里看見的模樣。

他突然明白玄淵做了什么——那老東西在蘇九璃體內下了容器烙印，此刻正借她的手除掉自己。

“退開！“蘇九璃咬著牙喝斥，可聲音里帶著哭腔。

她的指尖離楚燼的咽喉只剩三寸，卻在最后一刻偏了半分，擦著他耳垂劃過，在墻上灼出個焦黑的洞。

楚燼盯著她顫抖的指尖，喉結動了動。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噬天訣，啟。“

劇痛如潮水般涌來。

凈世之力像千萬根冰針刺進他的經脈，可更燙的是焚天戰魂的躁動——那團被封印千年的火焰，此刻正順著他的血管往四肢百骸鉆。

他聽見戰魂在識海里嘶吼：“護她！

護她！“

赤色火焰從楚燼腳下騰起，眨眼間裹住兩人。

蘇九璃驚覺那火焰竟在凈化她體內的黑霧，原本不受控制的經脈突然通順了幾分。

更奇的是，方圓十丈內的毒霧被火焰一舔而盡，方才還捂著口鼻的百姓們紛紛直起腰，驚異地望著這團不灼人、反帶暖意的火焰。

“小心！“

變故突生。

一直縮在角落的林昭突然暴起，手中淬毒的匕首直刺蘇九璃后心。

他是玄淵安插在正道聯盟的暗樁，方才見噬靈陣被破，早按捺不住。

“你才是真魔頭！“

稚嫩的童聲炸響。

小皇子不知何時撲了過來，像只小獸般死死抱住林昭的腿。

他臉上的淚痕未干，可眼底清明得可怕：“我記起來了！

是你逼我母后寫血書，說修羅叔叔殺了她！“

人群炸開喧嘩。

幾個方才還喊著“抓魔頭“的百姓突然捂著頭蹲下：“我...我也記起來了，那白胡子老頭給過我銀子...“

楚燼望著小皇子，左眼的金芒更盛了幾分。

他知道，是焚天火焰意外清除了青鸞篡改的記憶。

此刻不補刀更待何時？

他指尖快速結印，將最后一縷龍脈支脈的能量渡進蘇九璃體內——那是他在黑市花大價錢買來的，本打算留給自己突破瓶頸。

“噗！“蘇九璃突然吐出一口黑血，黑霧裹著血絲飄向天空，她的眼神終于徹底清明。

她望著楚燼泛白的嘴唇，又看看兩人交握的手，喉間像塞了團棉花。

“走！“楚燼突然低喝。

他感覺到虛空里傳來熟悉的波動——是青鸞的本命遁術。

話音未落，一道玄色身影從屋檐躍下，手中的淬毒短刃直取蘇九璃心口。

青鸞的面紗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她左臉猙獰的疤痕——那是當年楚燼用噬天訣留下的印記。

“敢動她？“楚燼的聲音突然低沉如雷。

他能感覺到焚天戰魂在燃燒，每一寸皮膚都像要裂開。

可他不在乎，他只在乎懷里這道青影的溫度。

赤色火焰暴漲十丈，將青鸞的短刃震得偏移三寸。

可這還不夠，青鸞的第二刀已經遞出。

楚燼咬碎舌尖，鮮血噴在青銅殘片上。

殘片突然發出灼人的光，空間在兩人腳下裂開一道漆黑的縫，縫里隱約能看見古老的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是焚天古界的虛影。

“走！“楚燼抱著蘇九璃跳進裂縫。

風灌進耳朵，他聽見青鸞的尖叫被甩在身后，聽見百姓的驚呼漸遠，最后聽見一道熟悉的嘆息：“計劃提前了...不過，逆命者與容器的羈絆，正是最好的熔爐。“

裂縫在身后閉合的瞬間，楚燼懷里的青銅殘片燙得驚人。

他借著微光低頭，看見“燼“字下方隱約浮出兩個古篆——“焚天“。

下墜的風灌進領口，楚燼望著懷里昏迷的蘇九璃，突然笑了。

鎖鏈又崩斷了一截，金芒在他眼底流轉如星河。

他知道，這趟渾水，他們是徹底趟進去了。

而在更上方的虛空里，玄淵帝君望著閉合的時空裂縫，指尖的天道玉簡突然泛起血光。

他摸著胡須低笑，袖中飄出一張泛黃的帛書，上面用朱砂寫著：“逆命者醒，容器現，焚天起，天道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