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尋找莎拉
- 沉默之惡
- (美)保羅·普林格爾
- 6341字
- 2025-06-04 11:10:16
無人愿意發聲。
普里亞菲托也緘口不言。他依然不回我的電話。我回復了他那封說自己自愿放棄了院長一職的郵件,我說我有問題要問他,還向他要了電話號碼,但他沒有回應。我找到他的電話并打了過去,他也沒有回復我的留言。顯然,普里亞菲托覺得沒必要再談論那個他自稱激勵著他辭去凱克醫學院院長一職的“獨特的、時間有限的機會”了。
然后我又給他發了這封電郵。
普里亞菲托醫生:
我對3月4日在帕薩迪納康斯坦斯酒店發生的事件已有詳盡了解。我非常想給你一個機會來回應我搜集到的信息。不過不管你作何決定,我都會繼續追查此事。
我在末尾催促他盡快與我聯系,但并未收到回應。
我對尼基亞斯的采訪請求也遭遇了一貫的沉默。
我想我還可以勸說南加州大學負責媒體關系的副校長托馬斯·塞爾斯讓尼基亞斯開口。我給塞爾斯留了一條語音信息,還給他發了封電郵,說我需要盡快和他談談。我有意不說明主題,因為這么做有時能挑動對方的好奇心或引發憂慮,促使其作出回應。但這招對塞爾斯沒起作用。于是我緊接著又給他發了一封電郵,類似于我發給普里亞菲托的那種,說我對這位院長辭職“之前的情況已有所知”。
這一次塞爾斯甚至都不承認收到了這封郵件,然而他賺的就是與新聞媒體溝通這份工資。
我過去的很多報道都曾遭遇阻礙,包括一些以冷酷方式阻撓記者著稱的機構,比如五角大樓和羅馬天主教會。但這次欲蓋彌彰的頑固程度已不亞于我面對過的任何一個難題了——鑒于我的詢問有多么例行公事,也許這個程度還更甚于以往。一所重點大學和一個富裕城市的政府幾乎封鎖了關乎這起事件的所有信息渠道,而這起事件與醫護人員、警察以及一所醫學院的院長都有牽涉。考慮到帕薩迪納官方與《洛杉磯時報》的法律紛爭,我可以理解他們為何會本能地拒我于千里之外。這不代表他們的做法就是正當的,但至少可以解釋其動機。南加州大學的行為就是另一回事了。這件事無關于橄欖球項目中的舞弊之舉,也無關于借慈善機構牟利的行為。它涉及的是一個年輕女人在一個負責培養這所大學未來醫師的男人面前吸毒過量了——這起事件發生在一家酒店的客房里,當時是周五下午,那是學校上課的時間,康斯坦斯酒店的大堂里都是警察和消防員,外面的街道熙熙攘攘,救護車的急救燈閃爍著紅光。尼基亞斯及其管理層真覺得他們僅憑沉默就能掩蓋這么惡劣的公共事件嗎?
這再次讓我對尼基亞斯和《洛杉磯時報》領導層的關系產生了疑惑和擔憂。我當時正坐在三樓新聞編輯部城市部的電腦前,根據《加州公共記錄法案》的規定起草即將發送給帕薩迪納警方和市檢察官的訴求電郵。位于市中心的新聞編輯部可以說是對其所在建筑的一種美學上的冒犯——這棟立于春街之上的大樓出自胡佛水壩的設計者、建筑師戈登·考夫曼之手,帶有結實的肋狀骨架,是裝飾派藝術的典型。【1】新聞編輯部室內就像長長的矩形蜂箱,一排排的金屬桌和文件柜隔出了一個個的分離艙,擁塞于廢紙堆之間。其間的大部分空間都是拼湊糊弄而成的,這副近乎敷衍的模樣出自一系列功能優先于形式的升級和翻新。低矮的天花板是臨時裝設的,由地面上橫七豎八的圓胖柱子支撐著。走廊里,鋼梁在上方形成斜角,以提高這棟建筑物在地震中幸存的概率。沿墻還排列著一些供編輯使用的玻璃辦公室。早在“玻璃混蛋”[1]這個指代谷歌眼鏡佩戴者的詞流行開來之前,記者們就已經以此來稱呼這些辦公室的使用者了(大多是善意的打趣)。
我根據《加州公共記錄法案》撰寫的第一份訴求書是要提交給帕薩迪納市檢察官巴格內利斯——德文汗曾給她的辦公室發過一封匿名郵件,表示自己知道那起吸毒過量事件以及普里亞菲托也牽涉其中——我要求她給我提供一份副本。【2】德文汗和我都相信我的查詢不會把麻煩引回到他身上。巴格內利斯給出的留言副本將是一份正式的政府記錄,我可以在報道中將其引作該市未對普里亞菲托采取措施的證據。我對帕薩迪納警方的訴求則是發給伊巴拉,向她索要一些副本,即“從2016年3月3日至你滿足本訴求之日,涉及桑切斯局長和/或其管理人員與帕薩迪納杜斯特D2康斯坦斯酒店的一起事故和/或南加州大學任何員工或代表有關的所有通信。所述事件發生于3月4日,疑與吸毒過量及/或持有毒品有關”。【3】
我要搜尋所有電子郵件、短信或備忘錄,以查明桑切斯或其下屬有沒有就普里亞菲托出現在吸毒過量現場一事聯系過南加州大學。
我還要求伊巴拉將修訂版的呼叫服務日志復原。
下午5點(早期截稿時間)前幾分鐘,新聞編輯部的噪聲和能量正在從記者的工作隔間流往編輯的辦公桌。暖通空調系統好似患上了精神分裂癥,交替產生著過冷和過熱的氣流,房間里人聲喧嚷。考夫曼設計的這座紀念碑般的建筑是第四棟時報大樓,【4】許多大廈都位于市中心,幾十年以來,這一市中心不僅是洛杉磯的市政中心,也是這座城市的金融區所在——春街曾被稱為“西部華爾街”。【5】《洛杉磯時報》創辦于1881年,僅比南加州大學晚一年。這份報紙和這所大學共同成長,無論好壞,都塑造了洛杉磯的特色和文化。《洛杉磯時報》和南加州大學的某些關系也近似于家族關系。在該校體育部主管的吁請下,【6】《洛杉磯時報》的一位年輕的體育專欄作家歐文·伯德(伯德有一次回家時發現他最好的朋友正在和自己的妻子聊天,于是便槍殺了此人,由此鋃鐺入獄。)【7】于1912年為該校想出了一個綽號——“特洛伊人”。理查德·尼克松代表了南加州大學和《洛杉磯時報》的另一層關聯:尼克松入主白宮的道路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諾曼·錢德勒執掌的《洛杉磯時報》鋪就的,錢德勒的大家族自該報創辦后不久就一直控制著這家報紙。【8】尼克松身邊還有很多助手都是南加州大學的校友,他們后來都被稱為他麾下的“南加大小集團”。其中包括德懷特·L.查賓、唐納德·塞格拉蒂和赫伯特·波特,他們都在“水門事件”中獲罪。(尼克松本人畢業于惠提爾學院[2]和杜克大學法學院。)長期以來,《洛杉磯時報》都是共和黨政客的鐵桿支持者——這種支持已達極致,以至于編輯甚至會禁止他們的記者去報道一些民主黨候選人。在尼克松的職業生涯中,該報幾乎一直在為他提供奧援,在報道和評論版上都對他多有美言。直到1960年錢德勒的兒子奧蒂斯坐上出版人大位,著手將《洛杉磯時報》從一份志向平平的黨派報紙轉變為世界級新聞巨擘之后,這些新聞專欄的情況才告終結。
奧蒂斯·錢德勒干了20年的出版人,但他的遺產如今已飽受摧殘。我在2001年加入《洛杉磯時報》,此前一年,總部位于芝加哥的論壇公司收購了該報與時報-鏡報公司的另幾份報紙,后者旗下的穩定出版物包括《新聞日報》《巴爾的摩太陽報》和《哈特福德新聞報》。這起價值80億美元的并購案被記者們稱為錢德勒家族“黑暗面”的勝利——這些(家族)股東認為奧蒂斯對新聞業的投入是在虛耗利潤。【9】在論壇公司治下,裁員成了一項核心的商業策略。這使得論壇公司為《洛杉磯時報》聘請的頭兩位主編——約翰·卡羅爾和迪恩·巴奎都不幸折戟沉沙,他們是業內的頂尖人物,深受員工喜愛。卡羅爾不愿遵守論壇公司無休止的要求,拒絕精簡記者和編輯團隊,最終于2005年辭職。【10】接替卡羅爾的巴奎隨后也因同樣的原因而遭解雇。到2016年,《洛杉磯時報》新聞編輯部的記者已從約1200人縮減至區區400多人。在這場“大屠殺”中幸存下來的記者和編輯都身心俱疲。我在追查南加州大學的同時還在跟進另外三項調查。曾幾何時,我也有權將每一小時和每一天都投入一項長期報道之中。
在與網絡媒體的競爭中,《洛杉磯時報》失去了越來越多的讀者和廣告商,論壇公司厭倦了回報不斷下滑的狀態,于是在2007年將該報和旗下其他的姊妹資產都出售給了身家億萬的芝加哥房地產投機商山姆·澤爾。【11】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澤爾就將論壇公司引上了破產之途——這是美國媒體公司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破產——其潰爛過程持續了四年。澤爾在論壇公司里安置了一批他先前進軍廣播業時的親信,包括首席執行官蘭迪·邁克爾斯和首席創新官李·艾布拉姆斯。澤爾和他的團隊就是一群“非利士人”——粗鄙庸俗。2010年,《紐約時報》的一篇報道揭露了邁克爾斯那粗魯的、充滿性意味的職場做派,這迫使他辭去了職務。【12】此前不久,艾布拉姆斯也在壓力下被迫離任,原因是他給工作人員發送了一個便條,上面附帶著一個名為“蕩婦”的逼真的諷刺視頻的鏈接。與此同時,《洛杉磯時報》在員工、發行量和收入方面的損失也隨之加速了。
2016年,論壇公司的資產已縮水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以致另一名芝加哥富商——邁克爾·費羅僅以4400萬美元的投資就成為論壇公司的最大股東,并自封為公司董事長。費羅是科技界企業家,大約四年前,他就主導一個投資集團收購了《芝加哥太陽時報》。他入主論壇公司的早期舉措之一就是取消《洛杉磯時報》和該公司其他報紙的獨立出版人職位,將這一職位與編輯職位合二為一。馬哈拉什就此成為《洛杉磯時報》的主編兼出版人,受命執掌新聞業務和為該報買單的商務業務。【13】出于一系列倫理原因,這種安排在主流報界是不正常的。《洛杉磯時報》的記者和那些為該報的銷售、訂閱與廣告以及從事其他商務活動的人之間有一堵長久以來都牢不可破的“墻”,后者本應遠離新聞編輯部,以避免利益沖突(甚至避免出現利益沖突的苗頭),而馬哈拉什卻陡然在這堵“墻”的兩邊各踏上了一只腳。員工們都做了最壞的準備。馬哈拉什早就是一個不得人心的編輯,在新聞編輯部的很多人看來,他會根據情況,以犧牲該報的新聞使命為代價來實現自己的個人抱負。他對出版人這一職位的全心接受就可視為這方面的一個例證。在這一新職位上,馬哈拉什成為《洛杉磯時報》與南加州大學之間商業交易的最高負責人,這些交易包括這所大學定期購買的廣告和在該校校園舉辦的“時報圖書節”。
我很好奇他會不會有意無意地受到南加州大學和《洛杉磯時報》之間的另一重關系的影響:多年來,南加州大學一直是那些離開《洛杉磯時報》的編輯和其他員工的一片空降區。馬哈拉什的前任之一主編邁克爾·帕克斯曾因該報與市中心的籃球與冰球賽場——斯臺普斯中心的收入分成問題而引發道德丑聞,他隨后離開《洛杉磯時報》,接著就落腳于南加州大學。杜沃辛有次和我談到新聞編輯部的裁員風險,他說南加州大學對我倆而言都是不錯的下一站。在我跟進普里亞菲托的報道時,兩名前《洛杉磯時報》的員工就在該校的管理部門工作。(后來我從南加州大學的一位內部人士那里得知,在馬哈拉什升任出版人之前,該校管理層中的一些人曾將馬哈拉什視為校內一個高級職位的潛在候選人。我問馬哈拉什有沒有為南加州大學的工作機會與對方商談過,他通過律師否認了此事。尼基亞斯則借一位發言人之口否認對此類談話有“任何了解”。)
在我尋找普里亞菲托這個故事的曙光時,上述的一切都縈繞在我的腦海中。我對那幾份以《加州公共記錄法案》為依據提起的訴求并不抱太大期望。按照該法案的要求,市政機構須在10天內回復我,但他們有權再額外推遲14天以搜尋所要公布的記錄。所以我知道可能需要三周多的時間才能收到一份記錄,但這也并不能保證。根據該法案,南加州大學則無須擔心記錄方面的要求。作為一所私立大學,該校沒有公開信息的義務,盡管它通過研究撥款和其他政府財源獲取了納稅人的數億美金。與大多數大學一樣,南加州大學也是美國國稅局法規中的501(c)(3)[3]公共慈善機構,這使得它不必繳納數百萬美元的稅款。由于501(c)(3)組織享有免稅特權,慈善監督機構也期望其運作能保持充分的透明度。
我從未見南加州大學展現出這樣的透明度。若不用更多的信息來給尼基亞斯施壓,我自問很難完成這一報道。我希望最終能靠自己提出的記錄公開訴求獲取一些信息,但這也只是一個希望而已。
我必須找到莎拉。我必須找到她,而且必須說服她開口。
德文汗對她的描述是一個不錯的突破口,盡管其中也不無阻礙。為了保護這個線人,我無法直接走進康斯坦斯酒店,然后向他們的員工打聽那起吸毒過量事件和一個名叫莎拉的年輕女人。這么做并不一定會暴露德文汗這個消息來源,他的老板應該知道,我可以從其他任何一個人的口中得知那個女人的名字,包括警察和救護人員,或者那家醫院里的某個人。但他們都有知而不言的本事,我不能冒險將懷疑的目標引向德文汗。因此,借助于《洛杉磯時報》的研究圖書館,我開始在LexisNexis、Accurint和TLO等數據庫中搜索莎拉。幸運的是,普里亞菲托的姓氏——這個姓并不常見。我把他的姓名和莎拉一起輸入數據庫里搜索,包括相關的地址、雇主、疑似親屬和商業伙伴,以及刑事和民事法庭記錄。結果一無所獲。這不算太過意外:年輕人通常不會在這些數據庫里留下多少痕跡。如果莎拉是妓女,那么她出現在這些數據庫里的可能性還會更小,除非能找到一份逮捕記錄——何況莎拉可能也并非她的真名。
接下來我就開始在網上搜尋普里亞菲托和她之間的一切關聯,哪怕這關聯相隔萬里。我起初搜索時還加入了南加大這個關鍵詞,因為我覺得莎拉可能是該校的學生或校友。我找到了大概六個莎拉,包括一名博士和一名內科醫生。沒有一人與德文汗的描述相近,即便我把他估計的莎拉的年齡加上十歲或減去五歲也無濟于事。在網上查看與普里亞菲托相關的莎拉們的圖片時,我也搜查了同樣廣泛的年齡范圍,而且我也想到,她可能并不總是一頭金發。
還是一無所獲。
社交媒體完全是另一大坨有可能掩藏著針頭的干草堆。我沒有放過任何一條與吸毒過量有關的信息,不管是一條推文(tweet)還是臉書(Facebook)上的一篇帖子。毫無線索。我在臉書和照片墻(Instagram)上發現了幾個莎拉,很有可能是我要找的那位,但仔細查看后都被我排除了。
我還嘗試了她名字的各種變體:薩拉、塞拉、色拉。西拉怎么樣?德文汗的敘述非常準確,但耳朵是有可能聽錯的。也許他無意中聽錯了救護人員的發音。
我搜索的范圍越大,命中率就越低——我越往下挖,命中率就降低得越快。
我向湯米和一位在執法部門有熟人的南加大消息人士核實了一下,他們也沒聽到什么消息。
我忍不住想以我對莎拉的了解去質問普里亞菲托——試試虛張聲勢:如果他相信我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么他的心理防線就有可能瓦解,然后說出這起吸毒過量事件的真相(或某個版本的真相)。但這個希望非常渺茫。普里亞菲托肯定做好了應付我的準備——即便我知道的事情比那個女人的名字多得多,他肯定也預備了應對之策。這還不夠。以如此之少的信息去質問普里亞菲托,只會提醒他進一步掩蓋自己的行徑。我放棄了這個想法。
我必須找到莎拉。
我有兩個女兒,按照德文汗的描述,她們應該比那個叫莎拉的女孩大不了多少。從童年一直到成年,我都生活在家里那片因酗酒和吸毒造成的廢墟之中。我父母離婚后,父親成了一個酒鬼,而且還失業在家好幾年。在那段時間里,他的五個孩子里有三個都和他住在一起,包括我,我們是靠政府的福利津貼、親戚的救濟和所有我們能找到的課外兼職勉強活下來的。成癮的惡習在我們普林格爾家族代代相傳。給我當過伴郎的大哥就死于酒精中毒,他此前經歷過一段很長的墮落期,包括因搶劫銀行而在州監獄服刑。驗尸官告訴我,濫用處方藥可能也是導致他死亡的一個因素——他們在他入住的中途之家的床頭柜上發現了一大堆藥瓶,那個中途之家竟是他的人生盡頭。我弟弟在清醒的時候是個很灑脫的家伙,但他也因為酗酒而英年早逝了。酒精在奪走他的生命之前,還讓他失去了一度十分興旺的生意,郊區的一棟房子,以及他家人的經濟保障。在他人生的起起落落中,我們一直保持著親密的關系,直到他無限下墜再無起色之時,我和他才沒法保持正常關系了。
幸好我和妻女們的生活沒有陷入這種困境。但我知道,好運有可能頃刻間翻轉,就像莎拉和她的家人遭遇的處境一樣。
這個莎拉到底是誰?
她在哪里?
注釋
[1]很多人認為谷歌眼鏡的佩戴者會在某些場合錄下眼前的情景,侵犯他人隱私,因此發明了“眼鏡(玻璃)混蛋”(glassholes)這個詞來稱呼他們。
[2]惠提爾學院(Whittier College)位于洛杉磯地區。
[3]501(c)(3)是美國稅法典里的一項內容。美國稅法典一共9800多條條款,第501條規定了非營利組織可以享受減免稅待遇。501(c)列出了可以享受稅收減免的組織,其中共有29種組織類型,501(c)(3)是其中第三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