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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絲絹暗戰(zhàn)初交鋒

晨霧未散時,青禾村村口的老槐樹下已支起了新木牌。

朱秀才握著毛筆,在木板上重重寫下“青禾聯(lián)織坊“五個大字,墨跡未干便引來了三三兩兩的村婦——竹籃里裝著雪白的蠶繭,指節(jié)因剝繭泛著淡紅。

陳牧蹲在木牌下,用草繩加固支架。

蘇清瑤捧著賬本從織坊里出來,發(fā)梢沾著蠶絲,聲音里帶著掩不住的雀躍:“守拙哥,張石叔剛讓人帶信,西頭村今早起了五口煮繭鍋,按你說的'每百斤繭提兩斤絲'的法子,婦人都搶著交繭呢?!?

他抬頭時,陽光正穿透槐葉,在蘇清瑤發(fā)間的銀簪上跳了跳。

這簪子還是上個月他用織坊第一筆預(yù)支的銀錢打的——原想著等蠶絲賣了再換更好的,此刻倒覺得這樣也挺好。

“清瑤,“他指了指她懷里的賬本,“等會把各村交繭的數(shù)量再對一遍,朱秀才說的'聯(lián)產(chǎn)計酬'得讓大伙兒瞧明白,賺多賺少全憑手快?!霸捯粑绰?,遠(yuǎn)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張石騎著那頭老黑驢沖進村口,褲腳沾著泥,脖子上有道紅印子。

他翻身下地時差點栽倒,抓住陳牧的胳膊直喘氣:“王...王大富的人堵在西頭村村口了!

說...說誰敢賣絲給咱們,他連往年的布都不給換!“

陳牧的手指在木牌上輕輕一叩,木刺扎進掌心。

王大富他早有耳聞——隴右道最大的絲綢商人,壟斷著周邊七村的生絲收購,往年收繭壓價、賣布抬價,百姓敢怒不敢言。

前日朱秀才算過筆賬:若按王大富的價,十斤繭換三尺布;可聯(lián)織坊自己繅絲織綢,十斤繭能換二十尺好綢。

“他動了根基,自然要反撲?!瓣惸脸断卵g的粗布巾裹住手掌,“石叔,你去把三村的里正都叫到曬谷場,我有話說?!?

月上柳梢時,曬谷場的火把將人臉照得透亮。

陳牧站在石碾上,手里舉著塊白生生的絲帛:“各位叔伯嬸子,王大富斷咱們的布,咱們就自己織綢!

明兒天不亮,我?guī)嗪痰泥l(xiāng)兵押著第一批生絲去臨洮城,賣給番商!“

人群里有人小聲嘀咕:“番商?他們認(rèn)咱們的絲么?“

“認(rèn)不認(rèn),得讓他們瞧著?!瓣惸琳归_絲帛,月光下那絲滑得像流水,“朱秀才說,波斯人愛亮,大食商要密,咱們這'青禾絲',比王大富交的貨多繞三繞不斷——他說不達標(biāo)?

那咱們就換個達標(biāo)的地方賣!“

第二日卯時三刻,陳牧帶著二十輛牛車出了村。

牛車上蓋著青布,底下碼著整整齊齊的絲包;車后跟著三十個鄉(xiāng)兵,腰里別著陳牧改良的短刀,刀鞘上都刻著青禾的麥穗標(biāo)記。

李若雪騎著棗紅馬從側(cè)道迎上來,月白騎裝外罩著件銀線繡牡丹的大氅——那是隴西李氏的族徽。

“你倒是會挑時候?!瓣惸晾兆№\繩,“不是說在家管賬?“

“管賬的人,總得知道貨能不能賣出去?!袄钊粞┱露敷?,眉梢微挑,“再說了,王大富的人昨日夜里去了李氏商棧,我若不出面,那些番商可不敢接生絲?!?

臨洮城的南市剛開,人聲像炸開的蜂窩。

陳牧的牛車剛拐進市口,就被十幾條漢子攔住。

為首的是王大富的大管家劉三,手里舉著塊黑木牌,上面“隴右絲行“四個金字被磨得發(fā)亮:“陳公子,我家老爺說了,青禾的絲沒經(jīng)行會驗看,不合規(guī)矩?!?

“合不合規(guī)矩,得看買家?!瓣惸僚牧伺氖?,鄉(xiāng)兵們“唰“地掀開油布。

五十匹生絲在晨陽下泛著珍珠白,最上面一匹被陳牧扯著兩頭一提——那絲竟垂下一尺多長,顫巍巍不斷。

圍觀的番商們炸開了。

大食商人阿卜杜拉擠到前頭,捏著絲帛湊到鼻尖:“好絲!

比我去年在長安買的還要勻!“波斯商隊的駝隊隊長馬蘇德摸著胡須笑:“陳公子,我要二十匹!“

劉三的臉漲得像豬肝,剛要發(fā)作,李若雪驅(qū)馬上前。

她伸手摘下鬢間的銀步搖,往絲堆上一插:“這是隴西李氏的信物,青禾的絲若有半分差池,找我?!?

市口的百姓哄然。

誰不知道隴西李氏跺跺腳隴右顫三顫?

阿卜杜拉立刻掏出金鎊拍在陳牧手里:“二十匹!

現(xiàn)在裝車!“馬蘇德急得直拽陳牧的袖子:“我要三十匹!

加錢!

加錢!“

日頭偏西時,牛車上的絲包已空了大半。

陳牧數(shù)著手里的金票,眼角余光瞥見劉三跌跌撞撞跑了。

他摸了摸腰間的短刀,對身邊的陳九道:“讓鄉(xiāng)兵分兩隊,一隊押貨回村,一隊跟我走——王大富的后手,該來了?!?

果然,月出時分,運絲隊剛走到青禾村外的土坡下,林子里突然竄出百來號人。

為首的舉著鬼頭刀吼:“留下絲帛,饒你們不死!“

“放箭!“陳九的喝令比刀更快。

預(yù)先埋伏在坡上的鄉(xiāng)兵拉起弩機,三排弩箭像雨點子般落進林子里。

慘叫聲中,幾個黑衣人捂著腿滾出來——正是王大富的護院,身上還穿著李家布莊的靛青短打。

陳牧踩著倒下的鬼頭刀走進林子,月光照亮了為首者腰間的玉佩——是王大富最愛的和田玉,雕著“富“字。

他彎腰拾起玉佩,對縮在樹后的護院們道:“回去告訴王大富,青禾的絲,他攔一次,我就多賣十倍。“

回到村時,織坊前的空地上已堆起了小山似的訂單。

蘇清瑤舉著盞油燈迎上來,燈影里她眼睛亮得像星子:“守拙哥,波斯商要訂半年的絲,大食商說要帶樣品回西域......“

陳牧望著織坊里透出的燈火,聽著里頭傳來的繅絲聲、算珠聲、婦人的笑聲,突然覺得昨日刺客的血味淡了。

他摸了摸懷里的金票——這不是錢,是青禾村的底氣。

“清瑤,“他轉(zhuǎn)身時,夜風(fēng)卷著桑葉香撲來,“把訂單按村分好,告訴大伙兒,今年的新綢子,每戶先發(fā)兩尺做新衣裳。“

而此刻,臨洮城最北邊的宅院里,王大富捏著劉三帶回來的玉佩,指節(jié)發(fā)白。

書案上的燭火噼啪炸了個燈花,映得他臉上的橫肉直跳。

他抓起案上的絲帛狠狠一撕,碎帛像雪片般落在地上,露出底下壓著的紙條——上面是突厥赤鷹衛(wèi)的暗號,和一行小字:“陳牧斷我財路,可聯(lián)吐蕃商隊......“

“陳牧,“他對著碎帛冷笑,聲音像刮過瓦檐的風(fēng),“你以為斷了我的絲,就能斷我的根?

咱們,有的是賬要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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