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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赤鷹再臨烽煙起

陳牧的指節(jié)在案幾上叩出急促的節(jié)奏。

裴元染血的海圖攤開在燭火下,赤鷹的刻痕像道淬毒的刀疤。

三年前長安那夜的血腥味突然涌進鼻腔——他躲在吏部侍郎的書案下,聽著赤鷹衛(wèi)的皮靴碾過同僚的喉骨,刀鋒刮過自己后頸時,連冷汗都凝成了冰碴。

“殿下?“蘇清瑤的聲音像片落在心尖上的羽毛。

金幼璃正站在她身后,月白襦裙沾著夜露,發(fā)間的珍珠墜子微微晃動:“聽說赤鷹衛(wèi)的鷹爪又伸過來了?“她歪頭時,百濟口音里帶著點甜,“阿兄說過,這種陰鷙的刺客最恨光明,所以要燒把大火照清他們的影子。“

陳牧突然笑了。

這抹笑極淡,卻像春冰初融時裂開的細紋,從眼底漫到嘴角。

他想起金幼璃初到青禾村時,抱著只被雨淋濕的貓站在屋檐下,如今這雙會說七國話的眼睛里,早沒了剛來時的怯意。

“燒火的事,交給蕭若虹。“他轉身看向窗邊立著的女俠客。

蕭若虹的劍穗在穿堂風里輕顫,月光透過她肩頭的雁門劍派云紋刺青,在墻上投出個劍形的影子。

“我要他們在中原的每處窩點,都像被扒了皮的蛇。“陳牧的聲音沉下去,“你熟悉赤鷹衛(wèi)的訓練體系,從他們的暗號、補給線到暗樁,三天內(nèi)給我一張活的脈絡圖。“

蕭若虹的手指在劍柄上一扣。

她本就冷白的臉在月光下更顯鋒利,只有眼尾那道淡疤隨著點頭的動作輕扯:“獵組的人已經(jīng)在換夜行衣了。“話音未落,人已掠過門檻,廊下的燈籠被帶得晃了晃,映出她腰間玄甲衛(wèi)的青銅令牌閃了閃,便沒入夜色。

“若雪。“陳牧轉向案前研墨的李若雪。

郡主的指尖還沾著墨漬,發(fā)間的銀步搖卻紋絲不亂——這是她父親隴西老國公送的,說是“臨危不亂者,步搖不墜“。

李若雪抬頭時,眼底的光比燭火更亮:“我打算修書給關中。“她將寫了半幅的信箋推過來,墨跡未干的“隴右守得住,天下才有安定“幾個字還帶著墨香,“趙大財?shù)目可皆谥袝。覀內(nèi)裟茏屖ゾ吹诫]右的價值,既能要到糧草,也能斷他一條胳膊。“

陳牧掃過信尾“隴西李氏嫡女“的落款,忽然想起去年冬日,李若雪裹著狐裘站在雪地里,用算籌教村民記糧冊的模樣。

那時她的手凍得通紅,現(xiàn)在執(zhí)筆的手卻穩(wěn)得像刻在碑上的字。

“好。“他抓起火漆印按在信箋上,“讓飛騎營的快馬連夜送,走子午谷那條險路——赤鷹衛(wèi)的人最愛截官道,險路反而安全。“

“是。“李若雪將信收進檀木匣,轉身時裙角掃過裴元方才坐的木凳,那里還留著未干的血漬。

“裴大人。“陳牧這才想起還半倚在屏風后的裴元。

邊軍軍官的嘴唇白得像敷了層灰,傷口滲的血把里衣染成暗褐色,卻仍直著脊背:“末將在倉庫還看到......“

“先別說了。“陳牧扯下自己的外袍扔過去,“若雪,帶他去醫(yī)館。

你這傷再拖,華佗來了也得罵你。“

裴元的手剛碰到外袍又頓住,從懷里摸出塊染血的碎布:“這是在火藥箱底發(fā)現(xiàn)的。“碎布上用朱砂畫著三個點,“雁門、遼東、百濟。“他咳嗽著,血沫濺在碎布邊緣,“赤鷹衛(wèi)的聯(lián)絡站,極可能......聯(lián)合行動。“

陳牧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捏著碎布的手青筋凸起,指節(jié)抵在案幾上,把木紋都壓出了白印。

三年前赤鷹衛(wèi)刺殺他,是為了阻止隴右的農(nóng)改;去年截糧隊,是為了斷他的軍資;現(xiàn)在聯(lián)合突厥、女真......

“陳九!“他突然拔高聲音。

“末將在!“守在門外的鄉(xiāng)兵隊長撞開木門沖進來,鐵盔上的紅纓子亂顫。

陳九的刀疤從眉骨扯到下頜,這道疤是去年護糧時被女真騎兵砍的,現(xiàn)在還泛著淡紅。

“帶二十個精壯的,把改良弩機和火藥彈分到各哨點。“陳牧的拇指摩挲著碎布上的三個點,“青禾村、石羊鎮(zhèn)、月牙渡,每個地方加派三班崗。

告訴弟兄們,聽見狼嚎就放火箭——赤鷹衛(wèi)的暗號是三長兩短,別他媽數(shù)錯了。“

“得令!“陳九把腰刀拍得哐當響,轉身時帶翻了條凳,卻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議事廳里重新靜下來。

陳牧盯著燭火,看火星子噼啪炸成灰燼,像極了赤鷹衛(wèi)那些見不得光的陰謀。

他伸手攏住燭芯,火光在掌心里明明滅滅,像攥著把隨時能燒起來的火。

次日未時,蕭若虹的玄色披風掃進議事廳時,帶起一陣風,把案上的文書吹得嘩嘩響。

她腰間掛著三枚青銅鈴鐺——這是獵組得手的暗號。

“三處據(jù)點。“她甩下張草圖,墨跡還帶著潮氣,“廢棄的云隱寺、西市的'福來茶鋪'、南坡的鹽場。“她指腹劃過茶鋪的標記,“茶鋪的賬房先生左手少了根小指,那是赤鷹衛(wèi)的烙記。“

陳牧的手指在草圖上敲了三下:“云隱寺有三十里山路,茶鋪在鬧市,鹽場靠河。“他抬頭時,眼里的光像淬了火的刀,“子時動手。

我?guī)б魂犎ピ齐[寺,若虹去茶鋪,陳九帶鄉(xiāng)兵摸鹽場。“

“殿下!“蘇清瑤捧著藥碗沖進來,“您從昨夜到現(xiàn)在都沒吃東西......“

“清瑤。“陳牧接過藥碗,卻沒喝,“等打完這仗,我連吃三碗你熬的南瓜粥。“他把藥碗放在她手心,指尖輕輕碰了碰她凍紅的手背——這是他們從小的暗號,報個平安。

蘇清瑤咬著嘴唇點頭,看著他抓起腰刀往外走,刀鞘上的銅環(huán)撞在門框上,發(fā)出清冽的響。

子時的月亮像塊被磨薄的玉。

陳牧帶著二十個玄甲衛(wèi)摸上云隱寺后山時,鞋底的草屑被露水浸得發(fā)涼。

寺里的燈籠在風里搖晃,照出影壁上“南無阿彌陀佛“的字,被人用刀刮去了“南“字,只剩“無阿彌陀佛“——這是赤鷹衛(wèi)的標記。

“放鴿。“他低聲道。

三枚信鴿撲棱棱沖上夜空,紅、綠、藍三色尾羽在夜色里劃出三道光。

下一刻,寺里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蕭若虹的劍,永遠比信鴿快半拍。

陳牧翻上墻頭時,正看見首座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七個黑衣人持著淬毒的短刃撲過來,月光照在刀刃上,泛著幽藍的光。

他反手抽出腰刀,刀背磕開刺向心口的刀刃,順勢劃開對方的手腕——這是跟裴元學的邊軍刀法,專破刺客的短打。

“抓活的!“他大喝一聲。

玄甲衛(wèi)的弩機同時響起,兩支弩箭擦著他耳際飛過,釘進兩個黑衣人的大腿。

等天光泛起時,三處據(jù)點的俘虜被押到青禾村村口的曬谷場。

陳牧站在石碾上,看二十幾個黑衣人被麻繩捆成粽子,發(fā)間的赤鷹標記在晨風中晃蕩。

“說。“他的聲音像塊砸進冰面的石頭,“突厥和女真什么時候動手?“

最前面的俘虜吐了口帶血的唾沫:“你以為......“

“拔他的指甲。“陳牧打斷他。

兩個玄甲衛(wèi)上前,鐵鉗夾住俘虜?shù)淖笫帜粗浮?

指甲被掀開的瞬間,慘叫聲驚飛了樹上的麻雀。

“秋分!“俘虜吼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突厥攻雁門關,女真打遼東,我們......我們在隴右放火,里應外合!“

陳牧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個縮在角落的俘虜身上。

那人生得瘦小,眼神卻像狼崽子:“你呢?“

“我......“小俘虜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股說不出的陰鷙,“你以為抓了我們就完了?

真正的風暴,還在后面......“

話音未落,他的嘴角突然滲出黑血。

陳牧沖過去時,只來得及看見他后槽牙上的毒囊——赤鷹衛(wèi)的死士,連舌頭里都藏著毒。

“拖下去。“陳牧抹了把臉上的血,轉身時正看見蘇清瑤帶著幾個村婦往曬谷場走。

她們提著竹籃,籃里的桑葉綠得發(fā)亮,有個小丫頭舉著片葉子喊:“清瑤姐,我家的蠶寶寶又蛻了層皮!“

陳牧望著那片桑葉,突然想起李若雪昨天說的話:“等打完這仗,該讓百姓多賺些錢了。“他摸了摸腰間的刀,又看了看曬谷場邊正在搭建的木棚——那是給織坊準備的。

風里飄來桑葉的清香,混著血味,卻格外清晰。

陳牧知道,真正的較量才剛開始。

但這一次,他要讓赤鷹衛(wèi)的陰影里,開出隴右的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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