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山應承下來，心中一塊大石落地。當初瞞著周睿謙，他一直背負著心理負擔。如今終于能開誠布公，還是在成功化解重大危機之后，一股揚眉吐氣的暢快感油然而生。

不知不覺已至深夜，窗外夜色濃重。

陸青山卻毫無睡意。兒子陸言今日交底，吐露公司真實的銷售額，這驚人的消息，讓他的腦子到現在都處于興奮狀態。

陸言看著精神奕奕的父親，本不欲提及今日風波，但轉念想到至親的關切，與其讓外面風言風語傳來引得父母擔憂，還不如自己早點坦誠相告。

當下，他便將錢廣進組建新公司、挖走核心骨干的事情和盤托出。

陸青山原本松弛靠在沙發上的身體瞬間繃直。

他端起茶幾上那杯早已涼透的茶，并未啜飲，只是用指腹緩緩摩挲著溫潤的杯壁，眉頭深鎖，神情異常嚴峻。

“錢廣進……”陸青山聲音低沉，透著凝重，“他在九衢根基深厚，名頭響亮，資源雄厚?！?

他抬眼，目光深邃地看向兒子，“小言，你得明白，人無完人。今天走的是周平他們，明天、后天呢？面對錢廣進拋出的真金白銀和看似更廣闊的舞臺，誰能保證自己永遠不動搖？誘惑太大了?！?

他放下茶杯，語重心長：“所以啊，對那些你看重、想要培養的骨干，即便他們身上有些小毛病，做事偶有瑕疵，甚至想法與你相左，你也要學著多包容。

工作上的溝通，更要講究方式方法。我感覺你在聊起員工時，總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感，收起這份傲氣，學著多溝通，多傾聽。”

陸青山頓了頓，喝了口茶，繼續說道：“人，是很復雜的。我們工作，不僅僅是為了口袋里的鈔票。

尊重、認同感、那份把事情做成的成就感，有時候比錢更能凝聚人心。你想實現抱負，離不開手下的鼎力支持?！?

見陸言聽的認真，陸青山滿意的點點頭，

“小言，有時候，對人性別太苛求，水至清則無魚。要學會容人，容人之短，更要容人之‘異’。胸襟開闊了，格局才能打開，路，才能越走越寬。”

這番話如暖流，又如警鐘，直擊陸言心底。

他身懷‘讀心術’，能輕易窺見人心幽微處的算計，這無形中讓他對人性多了幾分挑剔與疏離，甚至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感。

父親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種種奇異，卻從自己偶爾流露的只言片語、談論下屬時那不易察覺的微表情里，敏銳地差距到自己的傲氣。

這傲氣，剛接觸時還好，但時日一久，便如一道無形之墻，悄然拉開了他與團隊的距離。

這份洞察，讓陸言既感溫暖，又心生慚愧。

“爸……”陸言開始深刻自省，“你說得對。道理我都懂，但在日常相處中，確實……有意無意地有所怠慢，總覺得自己看得更透些。這點，是我做得不對?！?

他抬起頭，迎上父親關切的目光，眼神變得清澈而堅定。

陸青山欣慰地點點頭，伸手在陸言肩膀上用力按了按。

“嗯，明白就好。”陸青山收回手，靠回沙發，“不說這些了。眼下，和周睿謙那邊的事情更要緊。”

陸言深吸一口氣，思路清晰：“是，爸。到時候，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開誠布公地談?！?

陸青山點頭贊許：“你周叔這個人，能力極強，眼光毒辣，是真正做實事的人。如果能和他形成真正的合力，絕對是強強聯合！很多事，推進起來就能事半功倍了?！?

……

第二天，陸言來到公司，將白歌喚進辦公室。

“白歌，電視臺那邊，你有熟人嗎？”陸言記得公司最初的滾動廣告，就是白歌與電視臺談妥的。

白歌點頭：“能說得上話，陸總?！?

“好，等下你和我一起去九衢電視臺，談筆業務?！?

“好的，陸總?！卑赘钁拢宰鬟t疑，問道：“陸總，咱們是要投放上次您說的……那種能讓人記住、深入人心的廣告了嗎？”

陸言這才意識到，除了林薇、蘇晚晴，公司其他人尚不知他的全盤計劃。

經過昨晚父親的點撥，他也意識到自己對下屬的疏離。

既然音樂MV即將推出，此時也無須再隱藏，正是揭開面紗的時機。他當即詳細闡述了廣告計劃。

“陸總，您的音樂MV時長接近四分半，黃金時段不可能播出。而且即便在省臺能播，費用也得八九萬了?！卑赘杼岢霈F實顧慮。

陸言笑道：“這個廣告，會和之前的滾動廣告一樣，主打白天的‘垃圾時間’?！?

“滾動廣告價格低廉，但咱們這音樂MV投入巨大，放在垃圾時間，效果會不會……”白歌委婉提醒。

陸言反問：“如果我們上午播幾遍，下午播幾遍，深夜閉臺前再播幾遍……你說會怎樣？”

白歌眼睛一亮，瞬間領悟：一首旋律優美、畫面精良的MV，若能在這些時段反復轟炸，再“垃圾”的時間也會被賦予價值！

在九十年代，垃圾時段的廣告位極其廉價，幾乎無人問津。這在后世卻是用爛的招式，經歷過的大概都記得，白天看電視劇重播時，那又長又臭的垃圾廣告，播的人發狂。

有時候看到那些冗長的豐胸廣告、減肥廣告、復合肥廣告、農藥廣告……恨不得立即調臺。

但那時，除了中央臺，家里的黑白電視能收到的臺有限，都是差不多的廣告，有時電視情節到關鍵時刻，一秒鐘都不舍得浪費，只能含淚把廣告看完。

當電視右上角出現廣告倒計時，恨不得跟著倒數。

“陸總，您這想法……太絕了！”白歌由衷贊嘆。

“省臺垃圾時段廣告價格極低，一分鐘可能只要幾百塊。如果我們簽包年，我有信心把價格再壓下來！還有市臺，價格更低，簡直是白菜價！我們可以提前鎖定時段，即便將來別人看到效果想跟風，也得排在我們后面。合同細節上，可以約定得更周密些，確保我們的優先權和長期利益。”

白歌舉一反三，已經開始構思具體合同條款以及應對未來競爭的策略。

陸言見狀感慨：真不能小覷天下英雄。

自己雖擁有后世記憶，但也不該目空一切，恃才傲物。

白歌經自己略微點撥就能想這么遠，前世把自己放在這個位置上，不見得可以做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