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沾著鐵銹的鉤子
- 鄰虛塵
- 阿白是一只喵
- 2077字
- 2025-07-02 08:12:23
第72章 沾著鐵銹的鉤子
陳嘉安深吸一口氣,緩了緩胸腔里的憋悶,開口說:“你阿娘有個同胞弟弟,比她小五歲。當年只是個不受寵的王子,所以他的哥哥們在爭權奪位的時候并沒有關注他,也因此在其他幾位王子爭的大傷元氣的時候,他保存了實力,兩年前一舉拿下王位。”
“這個和尋我們又有什么關系?”黃豆芽有些迷惑。
“就在他上位不久,收到了一封來信。”
“王后的信?”
“對,信上說,當年在夏國下堡縣走丟了一名名叫姝姝的婢女,近日時常托夢說想要歸故鄉,便托王上派人去下堡縣試試看能不能帶她回去。這封信旁人乍一看有些莫名其妙,可是,我和你王舅卻知道怎么回事,因為你王舅小時候不愛叫姐姐,就愛喚你娘姝姝。”
“我自小與他們姐弟相識,且你王舅坐上王位之前,我已經將邊境穩定下來。為了不走漏風聲,也為了成全我的心意,便以守邊境為由,出來尋人。”
“那,下堡縣那么大,你是怎么知道我娘在黃家村的?”村里的人,是不會允許阿娘她們出去的。
“我在下堡縣尋找了一年多,年代久遠,又不知生死,其實已經沒有什么希望了。我買通了下堡縣的幾個乞丐、街溜子,打聽出來了這一帶的人口販賣主要集中在黃花鎮,便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在黃花鎮待了半月有余。”
“許是上天可憐,有一日我剛從一家牙行里面出來,便瞧見了你和黃小月在買酥餅,因為時間隔得久遠,我只是憑著模模糊糊的印象覺得你很熟悉,便一路跟著你們到了黃家村。后面的事,你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戲臺子上,新戲已經開場了,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唱著什么。
黃豆芽也沒心思去聽,她想著王后和陳嘉安今天晚上說的話,隱隱約約覺得,哪里不太對。
“我有一個疑問,王后為什么要給流金送信,干這么冒風險的事情?若說她忠心為主吧,十幾年過去了,不說她找沒找到人,也沒有聽說她繼續派人找;若說她不忠心吧,她現在已經是上陽的王后了,見到故人的可能性非常小;她是以流金國公主的身份坐上的王后之位,流金國剛剛穩定下來,就算是發現什么端倪,也不會想要去揭穿她而引起混亂;而且接親的人接到的就是她,若她咬死了她就是和親的公主,誰又能把她怎么樣?”
陳嘉安本欲回答,話到嘴邊又吞回去了,反而說道:“你不妨再猜猜?”
黃豆芽再次將心里的憋悶往一邊擠了擠,努力地篩選了一遍她腦海里的信息。
“因為……她有求于流金?”
“繼續。”
得到了肯定,黃豆芽的思路便順暢了起來,“上陽的太后與攝政王不和,雖不知國主與太后關系如何,但是,在面對攝政王這件事情上,他們應該是一致的。這位攝政王一出門打仗,他的礦場就爆出事情了,看來,上陽國主和太后是要有動作了。王后這個時候自爆相當于投誠,畢竟這件事情若是等其他人告訴流金國主,那性質又不一樣了。”
陳嘉安點點頭,“你猜的已經差不多了,不過,你可知流金國的這個名字的來歷?”
經他一提醒,黃豆芽突然想起來她在《徐州列國志》上曾經看到過,上陽盛產各種礦,尤其以玄鐵礦為主,因此武器裝備排第一,但是流金儲備量卻是倒數。
流金國以盛產流金出名,礦產產量卻只能排中等。
據這本書上記載,流金是一種液體,能夠讓武器加速,黃豆芽沒有見過,不過猜測應該跟人餓了要吃飯才有力氣估計是差不多。
流金的價值堪比黃金,因此就有流動的黃金之稱。
有了玄鐵和流金,自然就有了強大的軍事力量。
“所以,王后是代表上陽國主要流金?”
“不僅如此,她更想要在適當的時候,斷了攝政王的流金。王后想要坐穩這個位置,她必須得有堅實的娘家。她主動捅破這件事,是為了向流金國主表示,上陽也是支持你王舅的,她來當這個王后和公主當這個王后,對于你王舅的位置來說,沒有差別。而這個玉佩,對你來說,也是一種保護,算是,她的一點愧疚吧。”
后面的話,陳嘉安沒有繼續說,但是黃豆芽也開始猜測,為什么她可能會需要一塊玉佩來保護。
那不是一塊玉佩,那是流金國主對死去姐姐還留有的一點愧疚。
而陳嘉安沒有繼續說,是因為,他在心里下了決心,他不會讓這一天到來的。
黃豆芽突然閉上了眼睛,仰頭靠在了椅背上,蹙眉忍耐了一番,眼淚還是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黃豆芽隱隱覺得,也許這些人從一開始,并不是想要找回活著的雅蘭公主。
阿娘的自盡,也可能,是為了保自己這個女兒的命。
她不會去找上陽的王后要回屬于自己的東西,畢竟,當年的貼身丫鬟確實是抱著必死的心去引開了追兵。
她也不會去找流金的國主,要求他替自己主持公道,畢竟,她當年為了兩國和平,甘愿主動和親。
她只能去為難了自己,保全了現有的一派和氣。
她得到了十四年公主的尊榮,卻被折磨了十五年,最后還搭上了一條命。
“我想靜一靜,可以嗎?”黃豆芽幾乎是帶著祈求的意味對陳嘉安說道。
陳嘉安動了動嘴唇,終究只是站起身說了句:“我就在外面,你有需要就叫我。”
黃豆芽沒有回應他。
門吱呀一聲關上了,黃豆芽捏著小拇指上的儲物戒指,仿佛牽住了阿娘的溫暖的手,終究還是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壓抑的聲音。
陳嘉安站在門口,捏著門柱的指節驟然發白,那壓抑的嗚咽聲像浸了冰水的細麻線,順著門縫絲絲縷縷鉆進來,纏住他每一根神經。
明明隔著門,卻仿佛能看見她蜷成小小一團的模樣,那些哭聲如同沾著鐵銹的鉤子,一下又一下剮蹭著他剛生出柔軟的地方,疼得發酸,卻又止不住地想伸手觸碰那團濕漉漉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