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下問禪心
- 大明:重生燕王,重塑山河日月
- 晟愨
- 3260字
- 2025-05-28 13:30:02
朱棣合上書頁時,指腹擦過“未保湘王,未竟盛世“那行朱字,墨跡簌簌落在案幾上,像前世未盡的血。
燭芯“噼啪“爆響,火星子濺在《北疆地形圖》邊緣,他卻盯著書架最上層——那里擺著半卷《傳燈錄》,是前世姚廣孝送的。
“張武?!八曇舻偷孟駢涸谑碌娜叭ゲ榈姥芎蜕械嫩欅E?!?
“道衍?“張武愣了愣,“那不是...還沒出家的醫(yī)官之子?“
朱棣指尖叩了叩《傳燈錄》,書脊泛出極淡的檀香:“洪武十五年,馬皇后崩,太祖選高僧侍諸王。
那時道衍已在穹窿山讀了三年佛經(jīng),卻偏生選我。
他說'臣奉白帽著王',我笑他瘋,后來...靖難時北平城那把火,是他算準(zhǔn)李景隆糧草只夠十日?!八蝗煌W?,喉結(jié)動了動,“去蘇州,查他現(xiàn)在何處?!?
張武領(lǐng)命退下時,窗紙已泛出魚肚白。
朱棣站在檐下看早霜覆了階前青石板,忽覺后頸一暖——是高燧捧著個銅手爐湊過來,少年人身上還帶著被窩里的熱氣:“父王要南下?“
“你怎知?“
“張將軍天沒亮就調(diào)了三輛青布篷車,車底鋪了草席。“高燧撓頭,“我偷摸塞了包蜜餞在您車座下,蘇州那地兒...聽說甜得齁人。“
朱棣望著兒子發(fā)頂翹起的呆毛,想起前世高燧二十歲還在跟弟弟搶糖蒸酥酪。
他伸手揉了揉高燧后頸:“跟我去蘇州,見個人?!?
三日后未時,蘇州城西的“濟生堂“飄著艾草香。
朱棣掀簾進去時,正見個青衫男子踮腳夠藥柜頂層的陳皮,月白腰帶垂在身后,倒像根未點燃的線香。
“小先生,我這心口疼得慌?!爸扉Ψ鲋衽_咳嗽,袖中藏著的汗巾浸了姜汁——這是前世學(xué)來的,裝病要帶三分真。
青衫男子轉(zhuǎn)身,眉骨生得極秀,眼尾卻挑著股鋒銳,倒像把藏在鞘里的劍。
他掃了朱棣一眼,突然笑了:“閣下步履過門檻時,左腳先抬三寸,右腳穩(wěn)著沒動,這是常年披甲的人改不掉的習(xí)慣。“他指尖點向朱棣腕間:“脈門跳得比晨鐘還穩(wěn),哪像心口疼的?“
高燧在門口差點笑出聲,被朱棣用腳尖輕輕踢了下小腿。
“某朱棣,北平燕王?!爸扉φ硕敷遥芙谴沟募t絨球晃了晃,“聞先生醫(yī)道通神,更聞先生...通陰陽,曉天數(shù)?!?
道衍擦了擦手,藥碾子在木案上滾出圓痕:“燕王微服千里,就為聽我這江湖郎中說天數(shù)?“他引著兩人進后堂,竹簾一挑,滿室都是曬干的薄荷香,墻角擺著半卷《六韜》,書頁間夾著根算籌。
書案上不知何時多了副云子棋,黑子如墨玉,白子似羊脂。
道衍坐定,執(zhí)起枚黑子在棋盤上敲了敲:“燕王說要聞天下大勢,這局棋,且當(dāng)山河?!?
高燧湊過去看棋盤,卻見道衍指尖在“天元“位虛點:“第一子落在此處,是為...天命?“
窗外有穿堂風(fēng)掠過,吹得藥香里混進絲若有若無的檀香。
朱棣望著道衍眼底跳動的光,忽然想起前世北平城破那日,姚廣孝站在城樓,也是這樣的眼神——像看透了云卷云舒,卻偏要親手撥云見日。
“先生且落子。“他伸手取了枚白子,指腹觸到棋子的涼,“某陪先生,下這局大棋。“
道衍的黑子在棋盤上輕輕一叩,發(fā)出清越的響。
他抬眼時,眉峰在燭火下投出兩道陰影,倒像是兩柄未出鞘的劍:“燕王既說要下這局大棋,某便問三樁事——
一,何謂天命?
二,何謂民心?
三,何謂正統(tǒng)?“
后堂的薄荷香被穿堂風(fēng)卷著,掠過朱棣的鼻尖。
他望著道衍眼底跳動的燭火,想起前世在北平城樓上,這個穿黑衣的和尚也是這樣,用最淡的語氣問最鋒利的問題。
指節(jié)抵著下頜,他的目光落在棋盤右上角那片星位——前世靖難時,李景隆的中軍帳便扎在類似的位置。
“天命者,順勢而為?!爸扉﹂_口時,聲音像浸了寒鐵的水,“元人失鹿,太祖提劍取之,是順天下求安之勢;今日藩王與朝廷對峙,亦是勢之必然。
天命不在龜甲,在時運流轉(zhuǎn)處?!?
道衍的黑子懸在半空頓了頓,指節(jié)泛出青白:“第二問,民心。“
“民心所系,不過利弊二字。“朱棣伸手撥了撥燭芯,火星噼啪濺在棋盒邊緣,“百姓要吃飽飯,要稅賦輕,要官不貪。
你若能讓他們鍋里有肉,墻上無催租帖,便是民心向你;若讓他們啃樹皮,見官就躲——“他捏起枚白子,在掌心碾了碾,“縱有圣人經(jīng)書壓著,民心也會翻?!?
道衍突然笑了,眼尾的銳色褪成松間月:“第三問,正統(tǒng)?“
“正統(tǒng)是刀把子上的金漆?!爸扉Φ哪粗改﹃遄拥睦?,“周王被廢時,詔書里寫著'違祖制';湘王自焚前,朝廷說他'謀逆'。
可若有一日,某的刀能架在應(yīng)天府城門上——“他將白子重重按在棋盤中央,震得云子跳了跳,“那時史書里的正統(tǒng),自然要重寫?!?
竹簾外的風(fēng)突然大了,吹得藥香里混進股鐵銹味。
道衍盯著棋盤中央那枚白子,喉結(jié)動了動,伸手將黑子落在“三三“位:“可成大事?!霸捯粑绰洌筇猛獾那嗍逋蝗粋鱽砑?xì)碎的腳步聲,像夜貓子踩過瓦。
高燧的手已經(jīng)按在腰間短刀上,少年人的指節(jié)因為用力泛著白:“父王——“
“退到我身側(cè)?!爸扉⒏哽萃砗髱Я税氩?,目光掃過后窗那叢修竹。
前世在榆木林,他也是這樣,聞見馬蹄聲里混著沙粒摩擦的響,便知道有伏兵。
果不其然,院外傳來弓弦繃緊的“吱呀“聲,接著是瓦片碎裂的脆響——三枚淬毒的弩箭釘在后堂門框上,箭頭還滴著黑褐色的黏液。
“禮字衛(wèi)!“高燧的短刀“唰“地出鞘,映著月光的刃身抖出銀浪,“方才在街角,我見有戴六合一統(tǒng)帽的人盯著藥鋪,帽檐壓得低,可腰間墜子是...是太常寺的云紋!“
道衍突然抄起案上的《六韜》砸向窗戶,木格窗“砰“地洞開,穿堂風(fēng)裹著七八個黑衣蒙面人撲進來。
為首者手持半尺長的令旗,暗紅緞面上繡著個“禮“字,在月光下像滴凝固的血。
朱棣認(rèn)出來了——前世方孝孺主掌太常寺后,曾暗養(yǎng)死士,專門清除“妖言惑眾“之人。
道衍那套“白帽著王“的說法,早被儒黨視為洪水猛獸。
“保護先生!“高燧揮刀迎向最近的蒙面人,刀鋒相撞的脆響里,少年人額角的汗珠子摔在地上。
朱棣退到墻角,抄起藥柜上的藥碾子砸向持令旗者。
那人身形極靈,側(cè)身避開時,腰間玉佩撞在藥柜上,“?!暗匾宦暋呛吞镉竦那逡?,只有應(yīng)天府勛貴才用得起的貨色。
“退往樹林!“朱棣扯過道衍的衣袖,往院后那片香樟林跑。
夜霧漫上來,沾在睫毛上像細(xì)鹽,他能聽見身后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卻也注意到林子里的蟬鳴突然靜了——這是有河溝的征兆。
前世北征時,他曾在漠北用類似的地形引敵入陷阱。
“燧兒,把火折子給我!“朱棣摸過高燧懷里的火折子,在一株老樟樹下點燃了枯枝。
火星濺上松針,騰起的煙霧裹著夜霧,瞬間模糊了追兵的視線。
他又解下外袍系在樹杈上,借風(fēng)力晃出人影,同時拽著道衍往河溝方向跑。
“燕王好手段?!暗姥芘艿蒙蠚獠唤酉職?,卻還在笑,“這招'霧中藏形',倒像...倒像當(dāng)年韓信背水一戰(zhàn)?!?
“比韓信多了條河。“朱棣踹開擋路的荊棘,河溝的腥氣已經(jīng)漫上來,“前面有個土坡,你先躲——“
“父王小心!“高燧的喊聲響在腦后,朱棣旋身時,一柄短刀擦著耳垂飛過,在樟樹上鑿出個白印。
他反手扣住襲擊者的手腕,用前世在戰(zhàn)陣?yán)锞毘龅那蓜乓徽郏斑青辍奥暲铮侨说耐蠊撬槌闪藘山亍?
喊殺聲漸漸遠了。
當(dāng)東方泛起魚肚白時,三人已經(jīng)站在蘇州城外的官道上。
高燧的短刀缺了個口,道衍的青衫被荊棘劃得像漁網(wǎng),朱棣的靴底沾著河泥,卻笑得眼睛發(fā)亮:“先生可知,方才那禮字衛(wèi)為何追得這樣急?“
道衍扯下一片沾著血的衣角,扔進路邊的水洼:“因為某的'天數(shù)',動了他們的根基?!?
“不錯。“朱棣拍了拍高燧的肩,少年人脖頸上的刀傷還在滲血,他卻像沒事人似的挺直了背,“方孝孺那幫人,捧著孔孟當(dāng)?shù)叮莶坏冒敕之愓f。
可某要的,是能撥云見日的人——“他轉(zhuǎn)向道衍,目光沉得像北平城的老磚,“先生這樣的人?!?
道衍低頭看自己沾血的手,又抬頭望了望漸亮的天:“燕王不怕某是雙刃劍?“
“怕?!爸扉膽牙锩鰤K帕子,遞過去,“所以某要把劍鞘鑄得更牢?!?
歸程的馬車?yán)?,高燧靠著車壁打盹,額角的傷敷著道衍給的金創(chuàng)藥。
朱棣掀開車簾,望著車后漸遠的蘇州城,摸出懷里的《六韜》——方才混戰(zhàn)中,他順手替道衍搶回了書。
書頁間夾著的算籌還在,竹節(jié)上刻著細(xì)小的卦象。
“王賓?!八昧饲密囖@,“等進了北平城,你連夜去蘇州?!?
“是?!败囃鈧鱽碜o衛(wèi)低沉的應(yīng)諾。
朱棣摸出火漆印,在隨身的信箋上按了按。
信里只寫了八個字:“穹窿山徑,月滿時開?!斑@是前世姚廣孝出家后常去的地方,也是他們第一次密謀靖難的所在。
夜風(fēng)卷著信箋的邊角,他望著車外飛馳的樹影,嘴角勾起極淡的笑——這局大棋,才剛剛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