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潮洶涌處藏鋒
- 大明:重生燕王,重塑山河日月
- 晟愨
- 4608字
- 2025-05-27 14:03:05
暮色漫過北平城頭時,朱棣的烏騅馬踏碎最后一線天光。
密云倉的糧車正順著官道魚貫而入,他翻身下馬,靴底碾碎半塊冰碴——這冰碴凍得結實,足見今冬寒潮比前世來得更早。
前世此時他還在琢磨如何應對朱允炆第一次削藩,哪像今生,連密云倉的糧道都提前加固了三重。
“王爺,“管倉的老周哈著白氣跑過來,腰間的銅鑰匙串叮當作響,“今批糧是太原府調來的,每袋都過了秤,比上月多裝半升。“
朱棣沒接話,伸手摸了摸糧袋——粗麻布里裹著的黍米還帶著曬過的暖,混著點新麥的清香。
前世靖難時,他就是吃著摻了沙的陳米過的白溝河,如今這半升米,怕能多喂飽五個兵。
“老周。“他突然開口,“明日卯時,挑二十車最干的黍米,送到通州碼頭。“
老周的手一抖,銅鑰匙“嘩啦“掉在地上:“通州?
那是往南的漕運......“
“朝廷要馬,“朱棣彎腰撿起鑰匙,指腹擦去上面的泥,“咱們總得給點什么。“
老周張了張嘴,終究沒問。
他望著燕王的背影消失在糧垛后,突然想起上個月燕王讓人往糧袋里塞的竹片——說是防鼠,可那竹片削得極薄,邊緣還刻著細密的紋路,倒像......倒像地圖的碎片。
第二日辰時三刻,北平府前的青石板被霜打得發亮。
禮部差官的八抬大轎剛落定,轎簾就“唰“地掀開,露出張尖瘦的臉。
“某乃禮部儀制司行人司副李敬,“那人甩著水袖跨出轎門,靴底重重碾過階前的殘雪,“奉新君之命宣詔!“
門房老張弓著腰要接詔書,李敬卻縮手避開:“燕王呢?
怎的不親自出迎?“他斜眼掃過王府門楣上的“燕“字匾,嘴角撇得更高,“當真是藩王架子大過天——“
“李大人來得巧。“
一道沉緩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朱棣著玄色常服立在階上,身后跟著抱劍的張武,晨霧漫過他肩線,將眉目襯得愈發分明。
李敬的喉結動了動。
他前日在應天府聽黃子澄說,燕王不過是個邊鎮武夫,可此刻這人站在那里,連呼吸都帶著股壓人的勁,倒像......倒像座鎮了二十年北境的山。
“燕王接詔。“他強撐著抖開黃絹,聲音卻比剛才低了三分,“詔曰:新君初立,藩王當謹守封疆,無詔不得擅離封地。
著燕王速貢北疆良馬百匹,限十日內送至應天。
欽此。“
朱棣單膝點地,接過詔書時指尖擦過黃絹邊緣——果然,邊角染著淡淡茶漬,是黃子澄的習慣。
前世黃子澄草擬詔書總愛端著茶盞,有次還把墨汁濺在“清君側“三個字上,倒成了他后來起兵的由頭。
“李大人遠來辛苦。“他起身時已換了副溫和模樣,“本王已備下松醪酒,先請去偏殿用茶。“
李敬的手指絞緊了袖中黃子澄的密信——信里說燕王若抗命,便當場斥責;若應承,便要他細看馬廄。
可此刻燕王笑得太從容,倒讓他不敢造次:“某......某還要查點貢馬。“
“馬在西廄。“朱棣抬手指了指,“張武,帶李大人去。“
張武應了聲,卻沒動。
他望著燕王的眼睛——那雙眼在晨霧里半瞇著,像極了前世白溝河戰前,燕王說“且看李景隆如何送糧“時的模樣。
西廄的門“吱呀“打開時,李敬的臉當場漲成豬肝色。
五十匹瘦骨嶙峋的老馬正啃著干草,馬鬃結著冰碴,馬蹄鐵磨得見了肉。
“這就是燕王的'良馬'?“他轉身揪住張武的甲片,“某要見燕王!
某要參他抗旨!“
張武任他扯著,目光越過他肩頭——偏殿的窗紙被風掀起一角,能看見燕王正和個穿青衫的幕僚說話。
那幕僚是王賓,前日還在校場記將官名字,此刻卻捧著本《應天府縉紳錄》,指尖停在“黃子澄門生“那一頁。
“李大人別急。“張武扯回自己的甲片,“王爺說了,北疆近日不太平。“他壓低聲音,“昨夜密云關報信,有小股韃子摸了邊寨,殺了三個巡卒。“
李敬的手松開了。
他突然想起今早進城時,城墻上的守兵比昨日多了一倍,甲胄在霜里泛著冷光。
“王爺在書房等你。“張武指了指后堂,“不過先說好——“他拍了拍腰間的橫刀,“王爺最煩哭鬧的孩子。“
朱棣的書房飄著松煙墨香。
李敬跨進門時,正見燕王在奏折上蓋印,朱紅的“燕王之寶“落在“北虜蠢動,燕地不可輕離,懇請暫緩貢馬“幾個字上,像滴凝固的血。
“李大人。“朱棣抬起頭,“本王已修書奏明,北元殘部近日頻繁窺邊,北平衛正調兵巡防。
這貢馬的事......“他頓了頓,“待本王平了邊患,再挑百匹最精神的送過去,如何?“
李敬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突然想起黃子澄昨日在文淵閣說的話:“燕王若反,必借北虜為由。“可此刻燕王遞來的邊報上,密云關守將的簽名還帶著墨香,連韃子留下的箭鏃都用油紙包著,插在案頭。
“某......某這就回應天復命。“他抓起詔書轉身要走,卻被王賓攔住。
“李大人且慢。“王賓笑著遞上個錦盒,“王爺備了些北平的榛子,路上當茶點。“
李敬捏著錦盒走出王府時,晨霧已經散了。
他掀開盒蓋,見榛子底下壓著張字條,字跡清瘦如竹:“黃學士近日咳得厲害,不妨試試杏仁膏。“
他的手猛地一顫。
黃子澄有寒咳的老毛病,連應天府都沒幾人知道,燕王卻......
“大人!“隨從的聲音從街角傳來,“城外接應的車馬到了!“
李敬望著遠處漸起的塵煙,突然覺得那塵煙里藏著千軍萬馬。
前世燕王靖難時,不就是這樣——表面上退一步,實則布下天羅地網?
是夜,朱棣在演武場的望樓上看星。
王賓捧著盞熱茶上來,茶煙里浮著個竹編的鴿籠,籠中白鴿正啄著小米。
“王爺,“王賓指了指鴿子,“這是從金陵鴿市尋來的,能認千里路。
若在各邊鎮設了鴿棚,往后軍報......“
朱棣沒說話,伸手摸了摸鴿背。
那鴿子溫溫的,心跳快得像戰鼓。
他望著東南方的星子——那里是應天府,是黃子澄的書房,是朱允炆的龍椅。
“先在密云關試養十對。“他放下鴿子,“要選最機靈的。“
王賓點頭,轉身要走,卻被朱棣叫住:“那封給湘王的信,明日用飛鴿送。“他的聲音低了些,像在說給風聽,“十二弟的事,不能再等了。“
望樓下,校場的更夫敲響了三更。
寒風卷著雪粒子撲上來,將“燕“字旗吹得獵獵作響,那聲音里藏著刀槍出鞘的輕吟,藏著千里外的馬蹄聲,藏著一個帝王重生后,要改寫的——整個天下。
王賓捧著鴿籠下望樓時,靴底在青石板上碾出細碎的冰屑。
他回頭望了眼樓頭那道玄色身影,月光正漫過朱棣肩頭,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像一柄斜插在地上的劍。
“王先生留步。“朱棣的聲音突然從身后飄來。
王賓轉身,見燕王已走下望樓,手中多了卷泛黃的絹帛,“這是洪武二十年北征時,北平到大同的信鴿馴養記錄。“他將絹帛遞過去,指腹輕輕撫過邊緣的折痕,“當年徐中山王用這法子傳過軍報,后來被胡惟庸案牽連,記錄險些被燒。“
王賓接過時,指尖觸到絹帛上的暗紋——是徐達的私印。
他突然明白燕王為何選自己辦這事:半年前他在燕王府整理舊檔,曾向朱棣提過“胡惟庸案銷毀了許多邊鎮密檔“,如今燕王竟將壓箱底的寶貝拿了出來。
“三日后先在密云關試放五對。“朱棣抬手指向北方,“選最壯的鴿子,喂黍米摻芝麻。“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若是飛丟了......“
“不會。“王賓攥緊絹帛,“某昨日去馬市,見有個山西商客帶了對'千里雪',眼尾帶朱砂點的,最認舊巢。
已用兩匹良馬換了。“
朱棣笑了,這是今夜他第一次笑:“你倒比本王會算計。“他轉身往內宅走,又回頭補了句,“那封給湘王的信,用新鴿子送。“
王賓望著燕王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門后,這才低頭看手中的鴿籠。
籠里的白鴿正啄他袖口的線頭,羽毛在月光下泛著銀,倒像載著什么緊要的事,急著要往南邊飛。
三日后寅時,王賓帶著信鴿出了北平城。
他裹著老羊皮襖縮在馬背上,懷里揣著封用火漆封好的信——信里只十六個字:“荊州多雨,慎火燭;朝使問罪,勿自辯。“這是燕王逐字斟酌的,既點破湘王前世自焚的“火“,又提醒他莫學周王被誣時慌了陣腳。
同一時刻,朱棣在書房翻著《太祖實錄》。
燭火噼啪炸開個燈花,映得“湘王柏,性嗜學,善屬文“幾個字忽明忽暗。
前世此時,朱柏正在荊州城抄《洪武正韻》,哪曉得兩個月后,朝廷會派陳瑛帶著錦衣衛沖進去,說他“造偽鈔、蓄甲兵“。
等他要自辯,黃子澄的詔書已到,逼他“束手就擒“。
“十二弟。“朱棣指尖撫過書頁上“湘獻王“的謚號——這是他登基后追封的,可前世那把火燒了湘王府時,他正帶著燕軍過白溝河,連最后一面都沒見著。
他抓起案頭的狼毫,在“善屬文“旁批了行小字:“今生必保你周全。“
卯初,應天府的快馬到了北平。
來的是鴻臚寺少卿周是修,穿一身月白錦袍,腰間掛著太祖親賜的“忠慎“玉牌。
他下轎時特意朝門房老張拱了拱手,連說“有勞“,倒比前日的李敬客氣十倍。
“新君聞燕王守邊辛苦,特命某帶了些蘇繡錦緞、建寧貢茶。“周是修遞上禮單時,目光掃過朱棣身后的張武——那員武將手按刀柄,腰桿挺得筆直,“另有口諭:北疆若有難處,盡可上達天聽。“
朱棣接過禮單,指尖在“蘇繡“二字上頓了頓。
前世周是修是有名的直臣,后來南京城破時自縊于應天府學,臨終前還寫了篇《自靖錄》。
這樣的人被派來,說明朱允炆聽了黃子澄的話,要“軟刀子割肉“。
“周大人遠來,本王備了手抓羊肉。“朱棣笑著引他往宴會廳走,“北平的羊吃沙蔥長大,比應天的肥嫩。“
周是修跟著跨進門檻,就聞見滿室肉香。
廳中央支著銅爐,滾水正涮著切得薄如紙的羊腿肉,四個小丫鬟捧著蘸料碟站在旁邊,碟里的韭花醬還冒著熱氣。
“燕王好興致。“周是修夾起片羊肉,在麻醬里滾了滾,“某在應天聽人說,燕王每日寅時起,校場點兵到辰時,倒像......“他突然住了嘴,羊肉懸在半空。
“像什么?“朱棣替他斟了杯燒刀子,“像個不解風情的武夫?“
周是修干笑兩聲,把羊肉塞進嘴里。
這羊肉嫩得幾乎不用嚼,可他嚼著嚼著,突然嘗出點別的味——是沙蔥的辛香,混著極淡的鹽,像極了他老家廬陵的山風。
宴到中巡,周是修的話多了起來。
他說應天的梅花要開了,說朱允炆每日在文淵閣批折子到三更,說黃子澄最近總咳,夜里能從東角門咳到西角門。
朱棣垂著眼聽,偶爾應兩句“辛苦“、“難得“,手指卻在桌下輕輕敲著——這是在數周是修提到“朝廷“的次數:七次,每次都要看看他的反應。
亥時三刻,周是修被扶回驛館。
他脫了錦袍往榻上一躺,酒氣混著羊肉味直往鼻子里鉆。
隨從端來醒酒湯,他卻擺了擺手,從袖中摸出塊羊骨——這是朱棣席間“不小心“碰落的,骨頭上還粘著半片肉。
“大人?“隨從疑惑。
周是修用指甲摳開羊骨的裂縫,里面竟藏著張紙條,字跡是他熟悉的館閣體:“黃學士咳疾,杏仁膏需用南杏,北杏有毒。“他猛地坐直,酒意全消。
前日在應天府,黃子澄確實因誤用北杏咳得更厲害了,連太醫院都沒敢說破。
窗外起風了,吹得驛館的燈籠晃個不停。
周是修望著窗紙上晃動的影子,突然想起朱棣席間說的話:“本王守了二十年北境,最明白什么是'風'。
風沒來時,要備足糧草;風來了,要順著它走。“
是夜,朱棣獨坐書房。
案頭的《北疆地形圖》被燭火映得泛紅,他的手指沿著居庸關、古北口、喜峰口一路劃過去,最后停在密云關——那里的信鴿棚該建好了。
“張武。“他喚了聲。
張武從陰影里閃出來,腰間橫刀的鞘口泛著冷光。
“明日起,校場加練夜戰。“朱棣將地圖卷起來,“另外,讓趙彝把北平衛的軍報抄本送來。“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書架上那部《孫子兵法》上,書脊的絹布有些發舊,是前世他在漠北時隨身帶的。
張武應了聲,轉身要走。
“等等。“朱棣叫住他,“把那部《兵法》拿過來。“
張武取書時,有片干枯的草葉從書里掉出來。
朱棣拾起來,草葉邊緣帶著鋸齒,是漠北特有的沙蓬草。
前世他崩于榆木林時,衣袍里還塞著這種草,后來被楊榮收進了梓宮。
他輕輕吹去草葉上的灰,將它夾回書里。
燭火忽明忽暗,把“兵者,詭道也“幾個字照得忽亮忽滅。
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三更了。
朱棣翻開《孫子兵法》,第一頁空白處,用朱筆寫著前世臨終前的話:“未保湘王,未竟盛世。“墨跡已經發脆,輕輕一碰就掉渣。
他拿起狼毫,在旁邊添了句:“今生,必補此憾。“
筆鋒落下時,一滴墨珠濺在“詭道“二字上,像朵即將綻放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