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密議截流
- 大明:重生燕王,重塑山河日月
- 晟愨
- 3975字
- 2025-06-04 23:42:01
北平的秋來得急。
朱棣掀簾進密室時,青磚地上還凝著晨露,石案上的銅爐正飄著沉水香,混著窗外銀杏葉的苦腥氣,直往鼻腔里鉆。
周興捧著密報跟進來,燭火在他臉上晃出半明半暗的影子:“張大人已在偏廳候了兩刻。“
“讓他進來。“朱棣把染著朱砂的密報往案上一按,指節抵著“密議司“三個字,前世記憶突然翻涌——那時他在北平城頭望見應天來的快馬,總以為是朱允炆的削藩詔,卻不想最狠的刀藏在密不透風的文書堆里。
如今密議司橫空出世,黃子澄、齊泰這對文臣,倒比朱允炆更懂“殺人先誅心“。
門軸輕響,張信進來時脊背繃得筆直。
他穿一身洗得發白的青布官服,腰間掛著都察院的木牌,腕子上還留著謄抄文書磨出的紅印——那是低級書吏的標志。
朱棣記得這孩子,其父張興是遼陽守將,靖難前兩年戰死在大寧,朝廷給的蔭職不過是南京城最末等的差使。
“末將參見燕王。“張信單膝跪地,聲音發緊。
他抬頭時,朱棣看見他眼底的血絲——定是接了飛鴿傳書就連夜趕路,連客棧都沒歇。
“起來。“朱棣伸手虛扶,指尖掃過張信腰間的木牌,“都察院的書吏,每日能碰多少文書?“
張信喉結動了動:“回燕王,小的在司獄司抄錄案宗,多是些市井斗毆、商戶偷稅的卷宗。“
“可密議司新設,要的就是會抄、能辨、嘴嚴的人。“朱棣從袖中抽出張紙,是北平情報網畫的密議司輿圖,“黃子澄要監視藩王,首重文書核查。
你若能進密議司當書辦,每日謄抄的東西,便是建文帝的刀。“
張信的手指突然攥緊了官服下擺。
他想起昨日在南京城聽到的傳聞——密議司的人查周王私鹽案,把周王府的賬冊翻了個底朝天;代王的護衛統領不過多領了十石糧,就被參了“私養死士“。
原來燕王早就算到這些,所以才在荊州斬了朱楨的死士,又讓他這個最不起眼的書吏當棋子。
“燕王信得過末將?“張信聲音發顫。
他父親戰死時,朝廷只給了三石米的撫恤;去年他娘病了,求都察院同僚通融預支月俸,被罵“小吏也配講孝心“。
可燕王卻記得他,甚至把這么要緊的差使交給他。
“你爹在遼陽擋過北元騎兵三天三夜,這等血性,不會傳給軟骨頭。“朱棣拍了拍張信肩膀,力道不輕不重,“你只需做兩件事:一,在同僚跟前多夸黃學士'忠君體國';二,看見藩王的錯處,比誰都罵得狠。“他頓了頓,從案底摸出個錦盒,打開是塊羊脂玉牌,“這是本王在北平鑄的信牌,你若遇到難處,拿它去應天府西街的'同福米行',自然有人接應。“
張信捧著玉牌,掌心被燙得發疼。
他突然想起今早路過城門時,看見燕王從荊州帶回的首級還掛在城樓上,血已經干成黑褐色。
原來所謂“靖難“,從來不是靠刀槍硬拼,是要把每顆棋子都放在最該放的位置。
“末將明白。“他把玉牌貼身收好,“小的這就回南京,明日便去都察院演這出戲。“
朱棣望著張信轉身的背影,突然喊住他:“記住,你越像條忠犬,他們越信你是自己人。“
南京的雨比北平黏。
張信踩著青石板回都察院時,雨絲正順著屋檐往下淌,打濕了他的官靴。
他站在廊下搓了搓手,故意提高聲音:“陳典史,您看今日《京報》沒?
周王在開封圈了三百畝良田,這哪是藩王,分明是活閻王!“
正抱著卷宗路過的陳迪頓住腳步。
這位密議司新調過來的文書核查官生得精瘦,眼尾有道刀疤,據說是當年在山東查貪時被潑的滾油。
他瞇起眼打量張信,刀疤跟著皺起來:“張書辦倒有副忠肝義膽?“
張信忙作揖:“小的哪懂什么大道理?
只是黃學士前日在翰林院講'削藩安天下',小的聽了直掉眼淚——到底是讀書人的良心,肯為朝廷擔這罵名。“他從袖中摸出半本《春秋》,封皮上還沾著墨漬,“小的前日抄了黃學士的《論藩鎮之害》,正想請陳典史指點。“
陳迪的目光掃過《春秋》扉頁上工整的小楷,刀疤忽然松了。
他伸手接過書,翻到夾著杏黃箋紙的那頁——正是黃子澄痛陳“藩王擁兵自重,不削則亂“的段落,墨跡未干,顯然是剛抄的。
“你倒有心。“陳迪把書遞回去,語氣緩和了些,“明日密議司要調兩個書辦,你若愿意,我去跟黃學士說句話。“
張信的手在袖中掐了把掌心。
他望著陳迪轉身的背影,雨絲落進領口,涼得人發抖,可心跳卻快得要撞破胸膛——燕王說的沒錯,這些文臣最吃“志同道合“這一套,只要把他們的文章抄得比親兒子還用心,他們便當你是知己。
是夜,張信在都察院值房整理案宗。
燭火映著他抄了一半的《論藩鎮之害》,墨跡在宣紙上洇開,像朵扭曲的花。
他摸出貼身的玉牌,指尖劃過“燕“字刻痕,忽然聽見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三更了。
密議司的燈籠該換第二茬值夜的了。
他望著案頭陳迪留下的調令,墨跡未干的“張信守“三個字在燭火下泛著光。
明天這個名字就會掛在密議司的門楣上,而他要做的,是在那些寫滿“削藩““廢王““奪爵“的文書里,找出那卷最致命的《削藩十策》。
雨還在下,打濕了值房的窗紙。
張信吹滅蠟燭,黑暗中,他摸到袖中藏著的薄如蟬翼的竹紙——那是北平送來的密抄紙,能透印文書上的每一道墨痕。
明日入了密議司,今夜,該先去認認檔案房的門。
雨幕在青瓦上織成密網,張信貼著密議司檔案房的磚縫站定。
他能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音,混著雨珠砸在銅缸里的脆響——二更梆子剛敲過,值夜的守衛該去前院喝姜茶了。
袖中竹紙被掌心汗漬洇得發皺,那是北平送來的密抄紙,薄得能映出指甲蓋的月牙白。
他摸出懷里的鐵絲,前端彎成鉤狀,正是前日在灶房借火時,趁伙夫不注意從鍋底刮下來的。
鎖孔里的銅銹卡在鐵絲齒間,他屏住呼吸,聽見鎖簧“咔嗒“輕響——和燕王說的一樣,密議司的鎖是工部新鑄的“工字鎖“,看似精巧,實則簧片間距比舊鎖寬三分。
門軸發出極輕的“吱呀“,張信側身擠進去,霉味裹著松煙墨的氣息撲面而來。
月光從窗欞漏進來,照見整面墻的樟木架,每格都貼著朱紅標簽:“周王罪證““代王軍冊““湘王火案“。
他的目光掃過最上層,終于停在“削藩十策“四個魏碑體墨字上——標簽邊緣還沾著濕墨,顯然是今日剛謄抄的。
指節觸到木匣時,他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前世朱棣說過,這卷策子里藏著朱允炆的殺招:先廢周齊,再削湘代,最后直取燕藩。
可此刻木匣就在眼前,他卻想起今早陳迪拍他肩膀時說的話:“張書辦要是能把燕王的罪證找出來,黃學士準得升你做典史。“原來他們早把北平列進了最后一步,卻偏要裝出“循序漸進“的模樣。
木匣銅扣“啪“地彈開,張信迅速展開宣紙,燭火在他袖中忽明忽暗——這是他藏在棉絮里的半根蠟燭,特意用濕布裹了外層,免得冒煙。
字跡在燭光下浮起:“其一,以藩王私養兵丁為由,奪三護衛;其二,遣御史查賬,坐實貪墨......其十,借朝覲之名召燕王入應天,扣為人質。“
竹紙覆上原卷的瞬間,他的指甲掐進掌心。
最后一條寫著:“若燕藩抗命,著北平都司宋忠率三萬兵駐開平,斷其北退之路。“他想起燕王說過,宋忠是個好大喜功的,若真讓他駐軍開平,北平北邊的糧道就全暴露了。
窗外傳來腳步聲。
張信的呼吸卡在喉嚨里,手指死死壓著竹紙。
腳步聲在廊下停住,是守衛換班的吆喝:“劉三,你這姜茶熬得太淡!“另一個聲音打著哈哈:“總比你昨日把醋當糖放強。“
等腳步聲徹底消失,張信才敢抬頭。
竹紙上已經洇出清晰的字跡,他迅速把原卷塞回木匣,又從懷里摸出本《禮記》——這是今早故意落在陳迪案頭的,夾層里塞著半塊魚鰾膠。
他把拓好的竹紙往夾層里一按,膠塊黏住紙角的瞬間,后頸突然冒起冷汗:窗臺上那株綠蘿的葉子,方才明明是垂著的,此刻卻支棱起來——有人動過窗栓。
他反手鎖好門,裝作閑逛的模樣往值房走。
雨絲打在臉上,他摸了摸藏著《禮記》的衣襟,那里還留著竹紙的棱角。
拐角處,陳迪的影子突然從廊柱后閃出來,刀疤在雨幕里泛著青:“張書辦這么晚還沒睡?“
張信的心臟幾乎跳出喉嚨,卻笑著拱了拱手:“小的在抄黃學士的策論,一不留神就過了時辰。“他指了指懷里的《禮記》,“方才在檔案房找書,見這卷《王制》篇寫得好,想著抄來明早呈給陳典史。“
陳迪的目光在《禮記》上頓了頓,突然伸手要接。
張信的指尖剛碰到書脊,陳迪又收回手笑了:“罷了,明日再看。
你且記著,黃學士最厭怠惰之人。“他轉身時,雨珠順著刀疤滑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張信望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雨簾里,這才摸出袖中被冷汗浸透的竹紙——剛才陳迪伸手那一下,他差點把書掉在地上。
原來密議司的人連值夜都要試探,燕王說得對,在應天城里,連呼吸都得是假的。
三日后,應天城外的運糧碼頭。
“周老板,這趟去北平的糧船可裝好了?“稅吏敲著船板,目光掃過艙底的糧袋。
偽裝成糧商的燕王府舊部周福賠著笑:“官爺您瞧,都是新收的晚稻,顆顆飽滿。“他彎腰檢查糧袋時,手指在第三袋的繩結上勾了勾——那里藏著《禮記》,夾層里的竹紙正隨著船身晃動。
稅吏掀開兩袋看了看,揮揮手:“走吧,趕在秋汛前到北平。“周福松了口氣,望著船帆升起的方向,想起臨行前張信塞給他的紙條:“密卷在《王制》篇,切記走運河中線,莫近高郵湖。“
北平的秋陽正曬得人暖。
朱棣站在承華殿檐下,望著飛鴿從東南方掠過,鴿腿上的竹筒還沾著江南的潮氣。
他拆開竹紙時,案頭的《削藩十策》拓本被風掀起一角,“其十“兩個字刺得他眼睛發疼——果然,朱允炆要借朝覲之名扣他為人質,宋忠的三萬兵已經在開平扎營。
“王賓,備茶。“他的聲音很輕,指節卻捏得發白。
前世他就是吃了“朝覲“的虧,以為朱允炆不敢在明面上動手,結果應天府的城門一關,差點連北平的消息都傳不出去。
如今有了這卷策,他得重新布防——通州的糧倉要加派守衛,密云的驛卒得換成自己人,最要緊的是,得讓宋忠的三萬兵在開平耗到糧盡。
窗外的銀杏葉沙沙作響,他望著案頭的貢馬名冊,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前日放出的“獻貢馬千匹“的風聲,到底把黃子澄的注意力引到了馬政上,那家伙最喜表面文章,此刻怕是正盯著北平的馬廄,哪里顧得上查宋忠的軍報?
“燕王,王參軍到了。“周興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朱棣把拓本往袖中一收,目光掃過窗外的校場——那里的士兵正在操練,馬蹄聲踏碎滿地銀杏,像極了前世靖難時的戰鼓。
“讓他進來。“他摸了摸袖中拓本的棱角,輕聲道,“該看看這十策里,哪條是虛,哪條是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