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遼東暗潮涌
- 大明:重生燕王,重塑山河日月
- 晟愨
- 3786字
- 2025-06-03 09:10:23
東暖閣的炭盆燒得正旺,朱棣的指尖還留著《遼東輿圖》上松亭關的刻痕。
趙彝接過那方缺角玉印時,他瞥見對方虎口的老繭蹭過木牌金漆,像在確認某種刻進骨頭里的重量。
“阿哈出這老獵鷹,最恨虛頭巴腦的買賣?!爸扉Π巡璞K往案上一磕,青瓷與檀木相撞的脆響驚得檐下麻雀撲棱棱飛走,“當年他帶著族人從開原退到婆豬江,被納哈出的蒙古馬隊追得連鹽巴都吃不上——你拿二十車貂皮去,不如提一筐遼鹽實在?!?
趙彝的狼首刀在靴筒上擦出半道寒芒。
他知道燕王說的“實在“是什么:前世阿哈出的建州衛能在永樂元年受封,靠的是遼東都司斷了兩年鹽鐵后,燕王暗地送的三車粗鹽。
此刻他盯著案頭那壇女兒紅,酒封上的朱砂還沾著新磨的金粉,突然明白燕王為何選他——這二十年來,他跟著朱棣在漠北追著北元殘部跑,殺過的狼比女真獵戶一輩子見的都多。
“末將明白?!摆w彝把玉印往懷里一揣,皮甲下的肌肉繃成鐵疙瘩,“三日后必帶阿哈出的酒碗回來?!?
北風卷著雪粒子打在臉上像撒鹽。
趙彝的馬隊出了古北口,馬蹄踩碎的冰碴子濺到護心鏡上,叮鈴鈴響得人心慌。
他掀開車簾看了眼裝貂皮的木箱——最底下那層碼著五口密封陶甕,甕口的封泥還帶著北平官窯的印記。
第七日晌午,婆豬江邊的樺樹林里冒出幾縷炊煙。
趙彝的坐騎剛趟過結薄冰的河水,就聽頭頂傳來一聲呼哨。
七八個精壯女真漢子從樹杈上跳下來,鹿皮靴踩著積雪,手里的獵弓拉得滿月。
為首的漢子絡腮胡上結著冰珠,腰間掛著半塊虎骨,正是阿哈出最器重的養子烏林答。
“燕王的禮,我阿哈出見過?!盀趿执鸬牡短糸_貂皮箱,刀尖在陶甕封泥上劃了道淺痕,“可鹽鐵是遼東都司的禁貨,燕王爺不怕應天的刀子捅到后心?“
趙彝解下佩刀扔在雪地上。
刀鞘砸出的坑洞里,幾星火星從燧石擦過的刀鐔上濺出來?!皯斓牡蹲??“他扯下皮手套,掌心赫然是道三寸長的舊疤,“洪武二十年,末將跟著潁國公打納哈出,在金山腳下中了埋伏。
是阿哈出的族人用鹿車把我從死人堆里拉出來——這疤,是當時蒙古人砍的?!?
烏林答的弓梢微微下垂。
他盯著那道疤看了半刻,突然轉身往林子里走:“跟我來。“
阿哈出的帳篷支在背風的山坳里,中央篝火堆著松枝,噼啪炸出的松油子落在熊皮褥子上,燙出一個個焦黑的圓斑。
這位女真首領正用骨刀削著鹿腿,抬頭時眼里像淬了火:“燕王要糧道,我要什么?“
“鹽鐵換糧草,茶葉換戰馬?!摆w彝把玉印拍在矮桌上,“燕王府的鹽,比遼東都司的便宜三成;燕王府的鐵,能打二十把好刀換你一匹馬?!八D了頓,又補了句,“還有,明年春上,兀良哈的韃子要是再往婆豬江放馬——“
阿哈出的骨刀“咔“地插進桌案。
松枝的香氣突然被血腥氣沖散,原來他削鹿腿時劃了手,鮮血順著刀把往下淌:“我要你證明,燕王的話比兀良哈的馬刀還硬。“他指了指帳篷外的黑林子,“單騎過黑林,帶回活狼崽。
要是能活著出來......“他舔了舔指腹的血,“我就信你。“
黑林子的雪深得沒到馬腹。
趙彝把馬拴在林外,只帶了柄短刀和火折子。
林子里靜得可怕,連鳥叫都沒有,只有積雪從枝頭落下的“簌簌“聲。
他走了半里地,突然聽見左側灌木叢里傳來細碎的抓撓聲——不是狼,是狐貍。
剛松口氣,右后方的枯樹后卻亮起兩盞綠瑩瑩的燈。
第一匹狼撲過來時,趙彝的短刀已經握進掌心。
狼爪刮過他的皮甲,在肩甲上劃出半道白痕。
他反手刺進狼腹,溫熱的血濺在臉上,卻見三四道黑影從樹后竄出。
他退到一棵老松樹下,背貼著粗糙的樹皮,聽著狼群繞著他轉圈。
有那么一刻,他想起北平城里燕王遞來的《遼東輿圖》,想起圖上黑林子標注的“狼穴在北坡“——原來燕王早把這里的狼道摸得透熟。
天快黑時,趙彝攥著狼崽的后頸走出林子。
他的皮甲裂了三道口子,左小臂還在滲血,懷里的狼崽卻活蹦亂跳,小尖牙啃著他的袖口。
阿哈出站在帳篷前,手里提著酒壇。
他盯著趙彝懷里的狼崽看了許久,突然仰頭大笑,震得帳篷上的積雪簌簌往下落:“好!
好個燕王的趙指揮使!“
盟誓是在長白山腳下的老榆樹下舉行的。
阿哈出殺了他最心愛的黑牛,牛血混著酒倒進鹿皮袋里。
趙彝捧著皮袋,看阿哈出用刀尖刺破手指,血珠墜進酒里,像落進雪地里的紅梅:“我阿哈出,今日與燕王府結盟。
每月五百石糧、百匹戰馬,走松亭關密道。
若違此誓——“他猛拍牛骨祭臺,震得酒液四濺,“叫我死在狼嘴里,骨頭喂烏鴉!“
趙彝喝干血酒,喉嚨里像燒著一團火。
阿哈出扔過來一根韁繩,棗紅色的戰馬正揚著脖子噴白氣,馬鬃上還系著根狼毫:“這馬叫'逐風',跟了我八年?!八牧伺内w彝的肩,力道大得幾乎要把人拍倒,“告訴燕王,等他的龍旗插到應天城頭,我阿哈出的騎兵,替他守山海關!“
北平城的冬夜來得早。
朱棣在承華殿翻著新到的軍報,燭火把“遼東密道暢通“幾個字照得發亮。
門簾一掀,王賓抱著卷地圖進來,袖口還沾著雪:“趙指揮使派人傳信,阿哈出的糧隊初十到松亭關?!八训貓D攤開,指尖點在松亭關至北平的路線上,“不過沿途山坳多,得先派隊人——“
“你帶二十個精壯的,明日就走?!爸扉Φ氖种秆刂貓D上的虛線劃了道,“記著,每三十里標個暗樁,河灣處的石頭要換刻'燕'字的?!八ь^時,窗外的雪光映得眉眼發亮,“等應天的人反應過來,咱們的糧道......“他笑了笑,沒說完的話被北風卷著,撲在《海道圖》的“登萊港“三個字上。
王賓的羊皮手套磨破了第三層,指尖觸到松亭關南麓那塊刻著“燕“字的青巖時,終于松了口氣。
他哈出的白霧裹著霜花,在眉骨上凝成細小的冰珠。
身后二十個精壯漢子正用鐵釬鑿開崖壁上的冰棱——這是他帶著人在雪地里滾了七天的成果:三十里一暗樁,河灣處換了刻著暗號的石塊,連最窄的山坳都辟出能過雙輪車的緩坡。
“頭,糧隊到了!“負責放風的小旗扒開雪堆,呼出的熱氣在獸皮帽上結出白霜。
王賓轉身望去,山腳下的林子里冒出一串黑點,漸漸顯出輪廓:八輛帶篷的糧車,車夫都裹著灰布棉襖,乍看和遼東走貨的商隊無異,可車轍壓過的雪面下,隱約能看見用松枝鋪就的防滑層——這是燕王府秘傳的“隱跡術“,專防朝廷細作的馬蹄印。
為首的車夫掀開車簾,露出半張被凍得通紅的臉:“王參軍,糧袋里摻了三成豆粕,按您說的,跟遼西商隊運的'雜糧'一個成色?!巴踬e蹲下身,用匕首挑開麻袋口,指尖捻起一把混著麥麩的高粱米——確實和市面上賣的“賤糧“沒兩樣,底下卻壓著半指厚的精米。
他拍了拍車夫肩膀:“進了北平城,直接去西直門外的菜窖?!败嚪螯c頭時,后頸露出個青黑的狼頭刺青——那是燕王親賜的“暗衛“標記。
此時應天的兵部衙門里,齊泰的茶盞“啪“地碎在青磚地上。
他盯著案頭的密報,墨跡未干的“遼東糧價月跌兩成“幾個字像根刺扎進眼里。“查!“他抓起案上的《遼東商冊》摔給跪在堂下的千戶,“從開原到廣寧,所有糧棧、馬幫、腳行,給我翻個底朝天!“千戶剛要退下,又被他喝?。骸奥胰齻€最會做假賬的書吏跟著,燕王的手段...哼,別被他拿民間貿易當幌子!“
夜色漫進兵部時,齊泰的官服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擺在他面前的是厚厚一摞賬本:開原“福來?!暗募Z票、廣寧“順通號“的腳力單、連海州鹽場的批條都蓋著三法司的大印。
最底下那張商路圖上,用朱砂標著二十三條“民間糧道“,每條都繞開了遼東都司的哨卡——可他分明記得,三個月前這些商隊還在為半車鹽巴爭得頭破血流。
“大人,這是...燕王府的手筆?“千戶小心翼翼地開口。
齊泰突然抓起鎮紙砸過去,青銅麒麟“咚“地撞在門框上:“不是他還能是誰!“他踉蹌著扶住案角,指甲幾乎掐進檀木里,“那老匹夫在北平憋了二十年,連女真的鹽鐵都能摸到手...呵,好個'民間貿易'!“他盯著窗外的月光,喉結動了動,“去應天府,調三十個緝事廠的番子,扮成馬販子...不,扮成叫花子!
沿著松亭關往北查,就算挖地三尺——“話音未落,案上的燭火突然被穿堂風撲滅,黑暗里傳來他咬牙切齒的低語:“我倒要看看,他燕王的糧道,能藏到幾時?!?
北平的雪在黎明前停了。
朱棣踩著未化的積雪登上城墻,玄色大氅被北風卷起一角,露出底下暗繡的蟒紋。
王賓抱著皮卷跟在身后,靴底的鐵釘在城磚上敲出清脆的響:“首批八百石糧已入地下倉,按您說的,摻了陳米做掩護。
阿哈出的戰馬隊也過了三岔口,三日后能到馬廄?!?
朱棣望著東方魚肚白下的遼東山脈,前世榆木林的風雪突然涌進眼眶——那時他帶著三十萬大軍北征,糧草卻在半路被沙暴埋了七成,最后只能啃著結冰的炊餅聽著將士的哀號。
如今腳下的城磚還帶著昨夜的寒氣,可他知道,城西北二十里外的菜窖下,整整齊齊碼著三萬石糧食;馬廄里,阿哈出送來的五百匹戰馬正噴著白氣踢踏鐵蹄。
“糧已足,兵已整?!八穆曇舯伙L卷散,又被城墻收進磚縫里,“只等東風?!?
王賓抬頭望著他的側影。
月光下,燕王眼角的細紋里還凝著未化的雪,可那雙眼卻亮得像漠北的星子——前世靖難時,他跟著燕王在鄭村壩凍了三天三夜,那時燕王的眼里只有孤注一擲的狠勁;如今這雙眼睛里,多了些他從未見過的東西,像是攥緊了命運的韁繩,連風都要順著他的心意吹。
“此番,必不重蹈覆轍?!巴踬e的聲音很低,卻像塊燒紅的鐵,燙得人胸口發疼。
朱棣轉頭看他,嘴角勾起半分笑意。
遠處傳來晨鐘,驚起一群寒鴉。
他伸手接住落在大氅上的雪片,看它在掌心里慢慢融化:“明日卯時,備二十匹快馬?!巴踬e一怔,剛要開口,卻見燕王望著南方的眼神突然變得鋒利,“有些舊賬,該去河南算算了?!?
城樓下的街道漸漸熱鬧起來,賣炊餅的老漢支起了攤子,挑水的漢子哼著俚曲。
可誰也沒注意到,西直門的角門悄悄開了條縫,二十道黑影裹著斗篷魚貫而出,馬蹄包了厚布,連雪地上都沒留下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