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黑風山脈外圍。
山風依舊凜冽,帶著一股腐葉與濕土混合的腥氣,刮在臉上像鈍刀子。陳沉一襲洗得發白的青衫,衣角還沾著昨夜的露水,背著一個半滿的行囊,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松軟又崎嶇的山路上,臉上掛著一種天真而又略帶茫然的興奮。
他剛走進山林沒多久,眼角余光便瞥見一叢灌木后,一只灰色的野兔正警惕地豎著長耳朵。
“嘿!野味兒!”陳沉眼睛一亮,仿佛餓了三天的窮小子看見了肉,猛地撲了過去。
野兔受驚,瞬間化作一道灰影,竄入林中。
“哎喲!”陳沉撲了個空,啃了一嘴泥,他懊惱地捶了下地,臉上卻絲毫沒有氣餒。
也就在這一瞬,他神海中的系統地圖上,一個位于極遠處的微弱紅點閃爍了一下,旋即消失。
‘來了。’陳沉嘴角飛快地掠過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隨即又被一副更夸張的懊惱所覆蓋。他狼狽地爬起來,一邊‘哎喲’叫著,一邊大力拍打著身上的泥土。
神海之內,玄老那充滿不屑的聲音轟然響起:“小子,你腦子真被驢踢了?放著正事不干,在這兒撲兔子?你當這是郊游嗎!”
陳沉的意念在神海中懶洋洋地回應:“玄老,您急什么?魚兒已經上鉤,這戲自然要做全套。一個被天降橫財砸暈了頭的傻小子,重回‘福地’,他會做什么?是目標明確、直奔主題嗎?”
“哼,那會做什么?”玄老沒好氣地問。
“他會像現在這樣,”陳沉的意念輕笑,“覺得漫山遍野都是寶貝,隨便一伸手就能抓到,對一只兔子都垂涎三尺。我越是顯得毫無防備、不知天高地厚,那條尾巴就越會懷疑這其中是否有詐,反而不敢輕舉妄動。表演的精髓,就在于此。”
“歪理邪說!”玄老哼了一聲,“萬一對方是個沒耐心的蠢貨,看你這副蠢樣,豈不正好下手?”
“那更好,”陳沉的意念里透出一絲冷意,“正好看看是誰先沒耐心。”
外界,陳沉追兔無果,繼續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他一邊漫不經心地四下張望,一邊無意識地用食指在自己的大腿上輕輕敲擊著,這是他深度思考時的小習慣。路過一棵被雷劈過的歪脖子樹時,他仿佛突然來了興致,煞有介事地停下腳步,圍著樹干轉了兩圈,還把耳朵貼在粗糙的樹皮上,做出傾聽的模樣。
片刻后,他又撿起塊石頭,對著樹干這里敲敲,那里磕磕,最后一臉失望地搖了搖頭,仿佛在說“唉,里面是空的”,這才意興闌珊地繼續前行。
神海中,玄老已經快要氣炸了:“夠了!你還演上癮了!有這功夫,不如趕緊讓你的破系統干活!”
“別急,玄老,一直在干著呢。”陳沉的意念瞬間變得專注,一幅巨大的、由無數光點構成的立體地圖在他神海中緩緩展開,“一直在陪他們玩,系統可沒閑著。”
玄老定睛看去,只見陳沉意念一動,那廣域掃描圖上,大片大片的光點瞬間黯淡下去,變成了灰色。他沉聲問道:“小子,你在做什么?把已知的寶貝都排除了?”
“玄老,明面上的魚餌,是釣不到老狐貍的。”陳沉解釋道,“宗門卷宗里記載過的,哪怕是最低階的靈草和礦脈,都被我屏蔽了。我要找的,是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魚’。”
“排除法?倒是個辦法。可剩下的區域依舊廣闊,這么找下去,要找到猴年馬月?”玄老追問。
“所以,第二步篩選。”陳沉的意念指向地圖的幾個角落,“系統正在分析所有區域的能量波動。您看,波動正常的,排除。波動過于強烈的,也排除,那種地方早就被妖獸或高人占據了,輪不到我這個‘幸運兒’來撿漏。”
“那你要找什么樣的?”玄老被勾起了興趣。
“找這個。”陳沉的意念陡然放大了一處位于山脈腹地邊緣的區域。那地方在地圖上,只呈現出一片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能量反應,像是一顆即將燃盡的炭火余燼。
“就是這個!”陳沉的意念陡然放大了一處區域,聲音里是壓不住的興奮,“玄老您看,這地方的能量波動微弱得像快滅的炭火,但系統給了兩個標簽——‘能量異常壓制’,還有‘天然幻陣遮蔽’!”
他頓了頓,用一種發現寶藏的語氣反問道:“您想啊,得是什么寶貝疙瘩,才配得上這種雙重保險?!”
玄老沉默了片刻,蒼老的聲音里終于帶上了一絲凝重:“要么是絕地兇物,要么……就是有重寶出世前,在自行收斂氣息。小子,就是這兒了。現在,你要怎么‘碰巧’走到那里去?”
“山人自有妙計。”陳沉的意念神秘一笑。
幾乎同時,神海中的系統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提示:“叮,追蹤到沾染‘異常能量殘韻’的活物。”
外界,陳沉正漫無目的地前行,突然,他腳邊的草叢一陣聳動。他目光掃過,看到草叢里有兩三只小動物,一只灰撲撲的松鼠,一只色彩斑斕的野雞,還有一只毛茸茸、約莫巴掌大的靈鼠。
他臉上立刻露出貪婪的傻笑,仿佛在盤算哪個更好抓,哪個更值錢。最終,他的目光鎖定在了那只看起來最弱小、跑得最快的靈鼠身上。
“就你了!”陳沉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大叫一聲,“抓住它,肯定能賣幾個靈石!”
他叫嚷著,邁開雙腿,笨拙地追了上去。
那靈鼠似乎被他嚇破了膽,慌不擇路地在林間亂竄。陳沉則在后面緊追不舍,嘴里還大喊著:“嘿!站住!”“小東西跑得還挺快!”“看我抓住你!”
一人一鼠,一前一后,在林間上演了一場滑稽的追逐戰。
靈鼠七拐八繞,竟是直奔著陳沉在神海中鎖定的那片區域而去。
就在追至一處長滿茂密藤蔓的緩坡時,那靈鼠猛地一頭扎進了一處草叢,消失不見。
“哪里跑!”
陳沉大喝一聲,想也不想地跟著撲了過去。
然而,他腳下被一根凸起的樹根狠狠一絆,整個人頓時失去平衡,“哎喲”一聲驚叫,身體不受控制地沿著長滿苔蘚的濕滑山坡骨碌碌地滾了下去!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
陳沉的身體,恰好撞在了一片被厚厚藤蔓與墨綠苔蘚完全覆蓋的石壁上。伴隨著一陣碎石和泥土的簌簌掉落,那片看似完整的石壁,竟被他撞開了一個大洞。
一股陰冷而古老的氣息,從那深邃幽暗的洞口中,緩緩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