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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巧言應對藏鋒芒,再覓機緣向黑風

云深峰,長老殿。

殿內香爐青煙裊裊,卻驅不散那份凝如實質的威壓。殿堂高闊,梁柱粗壯,每一寸石木都仿佛浸透了歲月與權柄的冷硬。

陳沉垂首立于殿心,冰冷的地磚寒氣順著腳底板絲絲上竄,讓他忍不住蜷了蜷腳趾。殿內檀香明明有安神之效,此刻聞來卻像一條冰冷的蛇,鉆入鼻腔,勒緊了他的呼吸。那無形的威壓仿佛有了實質,讓他每一寸肌膚都感到針刺般的緊繃。

高座之上,一名須發半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閉目養神,他便是趙天恒的祖父,執掌宗門刑律的趙長老。而在他身側,趙天恒臉色鐵青,雙拳緊握,眼神如毒焰般死死釘在陳沉身上。

許久,趙長老才緩緩睜開雙眼,那目光平淡無波,卻比刀鋒更利。

“陳沉?!?

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如洪鐘在殿內震響。

“弟子在。”陳沉渾身一顫,仿佛被驚到的兔子,連忙躬身,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惶恐。

“黑風山脈之事,你一五一十,說來聽聽。”趙長老的語氣不帶絲毫感情。

趙天恒立刻上前一步,急切道:“祖父,此子巧舌如簧,他……”

“住口?!壁w長老眼皮都未抬一下,趙天恒便如被掐住脖子的公雞,滿臉漲紅地退了回去。

陳沉暗暗吸了口氣,強壓下狂跳的心臟。他緩緩抬頭,眼神先是下意識地掠過高大的梁柱和緊閉的殿門,最后才聚焦在長老身上,瞳孔微縮,嘴唇哆嗦著,像是被嚇得失了魂,結結巴巴地開了口:“回……回稟長老。弟子……弟子當時,就是運氣好……”

“說重點?!壁w長老聲音微冷。

“是,是!”陳沉縮了縮脖子,開始了他的敘述,“弟子當時被那群邪修追殺,慌不擇路,就……就往林子里鉆。弟子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跑得……還行。他們人多,弟子也不知怎么跑的,繞來繞去,好像……好像就到了他們老巢附近?!?

趙長老眉毛微挑:“哦?你一人,跑贏了‘血手’屠三和‘黑風三煞’?”

“不,不是跑贏!”陳沉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是……是他們自己倒霉!真的!那個屠三,他追得最兇,結果踩到一塊長滿青苔的石頭,‘啪’一下就滑倒了,撞在樹上暈了過去……弟子當時嚇壞了,回頭看了一眼,才敢繼續跑?!?

“滑倒了?”趙長老嘴角不易察察地抽動了一下。

“是??!還有那‘黑風三煞’,他們想用陣法困我,結果弟子跑得太快,他們自己人沒配合好,陣法好像……好像出了點岔子,把他們自己給絆了一下。弟子就趁那個空檔,一口氣跑遠了。”陳沉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力圖顯得更加真實。

趙天恒終于忍不住,怒喝道:“一派胡言!你當邪修都是三歲孩童嗎?”

“弟子不敢撒謊!”陳沉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都帶上了哭腔,“長老明鑒,弟子句句屬實!弟子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可能就是老天爺看弟子可憐,不忍心讓弟子死吧……”

趙長老看著他,眼神幽深:“那引動護山大陣,又是怎么回事?那等威勢,可不是‘運氣’二字能解釋的。”

“那個……那個是弟子在宗門領的身份令牌!”陳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從懷里掏出那枚普通的外門弟子令牌,高高舉起,“當時弟子被逼到絕路,眼看就要被抓住了,情急之下,想起入門時師兄說過,令牌是宗門的信物,能護佑弟子……弟子就……就把身上所有的真氣都灌了進去,想著死馬當活馬醫……”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種回憶時的迷惘與神圣。

“弟子真的不知道它會變得那么厲害!當時……弟子只覺得天旋地轉,好像聽到了很多人在弟子耳邊說話,有宗門前輩的訓誡,有山川河流的呼吸……弟子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宗門的一部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弟子醒過來,就已經在宗門里了?!?

他說完,便以頭搶地,一副驚魂未定、心有余悸的模樣。

整個大殿陷入了長久的死寂。

殿內的死寂中,陳沉的后頸汗毛忽然根根倒豎。一股針刺般的陰冷感,無聲無息地鉆向他的眉心!這不是威壓。這是一種更陰險的窺探,像一條毒蛇,試圖鉆入他的腦海,撕開他最真實的想法!

陳沉心中警鐘大作,但他并未慌亂。幾乎是本能地,他神海中那葉【孤舟】微微一蕩,船頭那盞微弱的燈火輕輕搖曳,一圈肉眼不可見的、蘊含著死寂與虛無氣息的漣漪擴散開來,輕而易舉地將那根精神細針消弭于無形,仿佛從未出現過。

外在表現上,陳沉只是渾身又打了個冷戰,仿佛被殿內的寒氣所侵,惶恐地縮了縮脖子,更顯膽怯。

高座之上,趙長老那半閉的眼眸驟然睜開一道縫隙,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驚疑。他發出的精神刺探,竟如泥牛入海,沒有得到任何反饋?是這小子身上有護持神魂的異寶,還是……他的神魂狀態,真的如同他的說辭一般,混沌一片,傻人有傻福?

趙長老干枯的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陷入了沉思。這小子的說辭,荒誕不經。滑倒?陣法失誤?全是巧合?可笑至極。但他又不得不承認,若說一個外門弟子能坑殺一眾邪修,還引動了護山大陣,那更是天方夜譚。兩相比較,一個被天運砸暈了頭的傻小子,反倒……成了最不離譜的解釋。

最關鍵的是,他找不到任何實際的證據來推翻這套“運氣說”。

許久,趙長老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起來吧?!?

“謝長老!”

“你的運氣,是宗門之福。但氣運終有盡時,修士立身之本,終究是自身修為?!壁w長老的聲音恢復了威嚴,“此番你功勞不小,宗門自有賞賜。但切記,戒驕戒躁,好自為之?!?

“弟子……弟子明白!弟子一定謹遵長老教誨!”陳沉連連點頭,像是在啄米的小雞。

“下去吧?!?

“是!”陳沉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出了長老殿。

殿門在他身后“吱呀”一聲合攏,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壓。陳沉身形一晃,扶住冰冷的門框,才穩住身體。他抬手抹去額角的冷汗,再抬起頭時,迎著刺目的陽光,眼中那份精心偽裝的惶恐與畏縮才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他貪婪地大口呼吸著,清新的草木香氣涌入肺腑,沖刷著方才的陰冷。

“老狐貍……”陳沉在心中冷哼一聲,“若非【孤舟入海】自成一界,隔絕內外,剛才那一下精神刺探,就足以讓我露出馬腳。”

他抬頭望了一眼云深峰頂,眼神深邃。這次雖然僥幸過關,但趙長老那最后飽含深意的眼神,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危機并未解除。他需要變得更強,而且要快!以一種……所有人都無法質疑的方式。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心中迅速成形。

他沒有片刻停留,徑直返回了功勛堂。

那名執事見他去而復返,不由一愣:“陳師弟,你……沒事了?”

“嗯,長老就是勉勵了我幾句?!标惓梁┖竦匦α诵?,搓著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師兄,我……我又來了?!?

“你還想換什么?”執事有些哭笑不得。

陳沉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墻上一副掛了許久、蒙著一層薄灰的任務卷軸上。他指著卷軸,眼神發亮,語氣里充滿了天真的興奮:“師兄,我想接那個任務!”

執事正端著茶杯呷了一口,聞言手一抖,滾燙的茶水灑出幾滴。他順著陳沉的手指看去,臉色“唰”地一下白了:“我的老天!黑風山脈的勘察任務?陳師弟,你是不是被長老嚇傻了?那鬼地方剛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嗎?現在誰去誰送死!”

“師兄,你不懂!”陳沉的眼睛亮得驚人,他壓低聲音,用一種分享秘密的語氣說道,“我感覺……我感覺那個地方,是我的福地!我的運氣,在那里好像特別好用!不去試試,太可惜了!”

執事張了張嘴,看著陳沉那副“傻人有傻福,不信都不行”的篤定模樣,最終只能無力地搖了搖頭。

“……隨你吧?!?

他取下卷軸,遞給了陳沉。

陳沉小心翼翼地接過,如獲至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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