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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孫皓封禪立祭壇祝英臺

從祝英臺本地名視角出發,初步判斷祝英臺極有可能為某帝王的祭祀場所。既然祝英臺位于宜興離墨山附近,那么,可嘗試從這里是否曾出現帝王參與的大型祭祀活動來探求真相。循此思路研究,發現祝英臺本東吳末帝孫皓封禪所立祭壇。

一、極具影響的封禪大禮

封禪為古代帝王逢太平盛世或遇天降祥瑞時舉行祭祀天地、極為隆重的大型典禮。“封”為祭天,“禪”為祀地。“每世之隆,則封禪答焉,及衰而息。”(30)據《史記》等文獻可知,封禪之禮可溯至夏、商、周乃至更遠。

古人認為,東部群山中,泰山最高,故帝王封禪多選擇于泰山完成封天之祭(封儀),于泰山下的“梁父”“云云”“社首”等小山舉行禪地之祀(禪儀)。清秦蕙田《五禮通考》云:“蕙田案:封禪之名,六經無之也。其事始于秦始皇。太史公作封禪書。《正義》曰:‘泰山上筑土為壇以祭天,報天之功,故曰封;泰山下小山上除地,報地之功,故曰禪。’言禪者,神之也,然則封禪者,不過禮天祭地焉耳。”(31)古來帝王封禪,多出于答謝上蒼、祈禱天地神佑護,表明其受命于天、有能力完成治理乾坤之天降大任。

古人認為,賢明的帝王方可封禪。至于《史記·封禪書第六》謂古帝王封泰山而禪梁父者七十二家,則未必可信。

關于秦始皇封禪,《史記》《通典》等文獻皆載之。如唐杜佑《通典》云:

秦始皇平天下,三年,東巡郡縣,祠騶嶧山,頌秦功業。于是征齊魯儒生七十人,至于泰山下。諸儒或議曰:“古者封禪為蒲車,惡傷山之土石草木;掃地而祭,席用菹秸,言其易遵也。”始皇聞此議各乖異,難施用,由此黜儒生。而遂除車道,上自泰山陽,至巔,立石頌德。文曰:“事天以禮,立身以義;事父以孝,成人以仁。四守之內,莫不郡縣,四屬八蠻,咸來貢職。人庶蕃息,天祿永得,刻石改號。”有金冊石函金泥玉檢之事焉。從陰道下,禪梁甫。其禮頗采泰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秘之,固不得而記焉。(32)

秦始皇封禪前,先征求齊魯之地儒生意見,然儒生意見不一且不現實,剛愎自用的秦始皇于是另起制度。

帝王封禪,其封禮、禪儀分開進行。以行禪儀為例,祭禮前,必事先于所禪地興建祭壇與祠廟。如司馬遷《史記·封禪書第六》載:

于是始皇遂東游海上,行禮祠名山大川及八神,求仙人羨門之屬。八神將自古而有之,或曰太公以來作之。齊所以為齊,以天齊也。其祀絕莫知起時。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齊。天齊淵水,居臨菑南郊山下者。二曰地主,祠泰山梁父。蓋天好陰,祠之必于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命曰畤;地貴陽,祭之必于澤中圜丘云。三曰兵主,祠蚩尤。蚩尤在東平陸監鄉,齊之西境也。四曰陰主,祠三山。五曰陽主,祠之罘。六曰月主,祠之萊山。皆在齊北,并渤海。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入海,最居齊東北隅,以迎日出云。八曰四時主,祠瑯邪。瑯邪在齊東方,蓋歲之所始。皆各用一牢具祠,而巫祝所損益,珪幣雜異焉。(33)

文字表明,祭祀典儀較為復雜。同時可見,與封禪相關的祠廟位于“高山之下,小山之上”。

秦漢時期帝王封禪,其筑祭壇、立祠廟、勒石紀功、司儀并祝祀等均見規制。史載,秦始皇于公元前219年登泰山行登封禮、立石頌德后,往泰山下的“梁父”行禪儀;元封元年(前110)三月,漢武帝率群臣至泰山,在岱頂立石后東巡海上,四月返泰山,再于“梁父”禮祠地主神,在山下東方之封壇瘞玉簡文書后,登泰山行登封禮。

繼秦皇漢武后,漢光武帝、吳末帝、唐高宗、唐玄宗、武則天、宋真宗等,皆行過封禪儀。

帝王封禪雖多赴泰山,亦見選擇他山者,如武則天曾封禪嵩山。

因封禪大量消耗財力、人力,且存在諸多限制,故帝王欲行封禪,常遭遇有識之士勸阻。如梁武帝蕭衍在位,“時有請封會稽、禪國山者”,“上命諸儒草封禪儀,欲行之”,著作郎許懋以為不可,“若圣主,不須封禪;若凡主,不應封禪”,“秦始皇嘗封太山,孫皓嘗遣兼司空董朝至陽羨封禪國山,皆非盛德之事,不足為法”,蕭衍從諫而止(34)。亦見臣僚勸帝王封禪,而帝王不行者,如魏明帝、晉武帝、宋文帝、隋文帝等。

今泰山、嵩山等古代帝王封禪處,尚見祠廟、祭壇等祭祀建筑遺跡,是皆研究古代封禪制度之重要證物。

二、孫皓封禪緣起

關于孫皓為何封禪宜興,歷來存眾說。諸說中,以宜興出現“大石自立”異象與“石室”大瑞說較為合理。

孫皓(242—284),字符宗,小名彭祖,吳郡富春縣(今屬浙江杭州)人,吳帝孫權之孫,廢太子孫和之子,吳末代皇帝,公元264—280年在位。孫皓稱帝初期施行明政,威名曾令晉武帝司馬炎惶怖,后期因沉湎酒色、嗜于殺戮、昏庸暴虐而失民心。吳天紀四年(280),西晉破建康(今南京),孫皓歸降,封“歸命侯”。太康五年(284),孫皓在洛陽去世,葬邙山。

孫皓選擇宜興為封禪地,大有來歷。《三國志·吳書》《晉書》《建康實錄》《六朝事跡編類》《云麓漫鈔》《郝氏續后漢書》《說郛》《譚菀醍醐》《天中記》《荊溪外紀》《(乾隆)江南通志》《六藝之一錄》及宜興歷代方志等,均載孫皓封禪事。

對孫皓封禪之背景及緣起,《三國志·吳書》載之較詳:

天璽元年,吳郡言臨平湖自漢末草穢壅塞,今更開通。長老相傳“此湖塞,天下亂;此湖開,天下平。”又于湖邊得石函,中有小石,青白色,長四寸,廣二寸余,刻“上作皇帝”字。于是改年,大赦。……秋八月,京下督孫楷降晉。鄱陽言歷陽山石文理成字,凡二十,云:“楚九州渚,吳九州都,揚州士,作天子,四世治,太平始。”又吳興陽羨山有空石,長十余丈,名曰石室,在所表為大瑞。乃遣兼司徒董朝、兼太常周處至陽羨縣,封禪國山。明年改元,大赦,以協石文。(35)

上文可見,臨平湖(在今浙江余杭)邊出現“石函”并其中帶吉語之“石印”不久,歷陽縣(今安徽和縣)又見山石文理天成吉語文字,其后陽羨山出現“石室”,孫皓遂遣官封禪陽羨,封禪地點在國山。“吳興陽羨山”,即今宜興離墨山(善卷山)。

僅據《三國志·吳書》所錄文字,難免對孫皓因“石室”出現而行封禪大禮疑惑不去。若結合唐許嵩《建康實錄》記述,則事實明朗。《建康實錄》謂:

時鄱陽歷陽縣有石山臨水,高一百丈,其上四十丈,有土穿軿羅,穿中色黃赤,不與本體相似,俗謂之石印。相傳云,石印封發,天下當太平。下有祠堂,巫言石印神有三郎。歷陽縣長表言石印文發。后主遣使以太牢祭歷山。巫言,石印三郎言“天下方太平”。使者作高梯,上省其印文,詐以朱書二十字,云:“楚九州渚,吳九州都。揚州士,作天子,四世治,太平始。”遂還以奏,后主大喜曰:“吾當為九州都渚乎?從大皇逮朕四世,太平主非朕復誰!”遣使,以印綬拜石印三郎為王,又刻石銘,褒詠靈德,以答休祥。又吳興陽羨山有石室,長十余丈,在所表為大瑞。后主乃遣兼司空董朝、太常周處等往陽羨縣,封禪國山。大赦。改元天紀元年,以協石文。(36)

原來,孫皓在帝位時,民間曾流傳“石印封發,天下當太平”讖語。臨平湖邊出現小“石函”及“上作皇帝”小“石印”祥瑞后,被視為應讖。此后不久,歷陽又見巨大“石印”(山石呈現大片似文字之“天書”),而陽羨奏報當地見“石室”大瑞,兩事皆關聯讖語:“石室”能成為大瑞,在于地方官員有意將它理解為歷陽“石印”之“封函”(盛裝石印的函套),意味“石印封發”讖語應驗(石印之“封函”出現),從此“天下當太平”,故不失時機上奏表瑞。如此看來,以民間讖語應驗媚上,乃陽羨地方表瑞之初衷。

臨平湖與陽羨山先后出現祥瑞,對孫皓而言,有不同尋常處。東吳甘露二年(266),孫皓改“烏程”(孫皓稱帝前為烏程侯)作“吳興”,并設吳興郡(取“吳國興盛”吉意)。吳興郡轄地涉今湖州、杭州、宜興等地域。無論臨平湖抑或陽羨山,時均屬吳興郡轄境,兩地先后出現祥瑞,對推崇迷信的孫皓而言,無疑乃大吉之兆,遂赴吳興封禪。

關于孫皓封禪緣起,還見別說:

其一,宜興出現“大石自立”異象,引發孫皓封禪。

古人認為,“大石自立”異象出現,預示天下將遭遇大的變故。早在陽羨出現“大石自立”前,別地已見類似異象。如《漢書》記載泰山附近曾見“大石自立”異象:“(元鳳)三年春正月,泰山有大石自起立,上林有柳樹枯僵自起生。”“孝昭元鳳三年正月,泰山萊蕪山南匈匈有數千人聲。民視之,有大石自立,高丈五尺,大四十八圍,入地深八尺,三石為足。石立處,有白烏數千集其旁。眭孟以為石陰類,下民象,泰山岱宗之岳,王者易姓告代之處,當有庶人為天子者。孟坐伏誅。京房《易傳》曰:‘《復》,崩來無咎。自上下者為崩,厥應泰山之石顛而下,圣人受命人君虜’;又曰:‘石立如人,庶士為天下雄。立于山,同姓;平地,異姓。立于水,圣人;于澤,小人。’”(37)《漢書》所載“大石自立”異象見于元鳳三年(前78),異象出現后,術士京房等據大石落地姿態與地勢,理論天下情勢。

晉干寶《搜神記》云:“吳孫亮五鳳二年五月,陽羨縣離里山(38)大石自立。是時孫皓承廢故之家,得復其位之應也。”(39)是書稱陽羨吳五鳳二年(255)之“大石自立”,為孫皓稱帝預兆(孫皓264年稱帝)。

其二,宜興見“石裂”“石裂成室”祥瑞,孫皓因而封禪。

明都穆《南岳銅棺二山記》謂:“吳孫皓以陽羨山石裂為瑞,遣使封之,改曰國山。”(40)是說為明末龔黃《六岳登臨志》等沿襲。

清《(康熙)江南通志》云:“吳天璽元年,有石裂成室,孫皓遣官封禪,改曰國山,立石頌德。蓋仿漢武移衡山之祭。”(41)

其三,宜興出現“空石自立”祥瑞,孫皓因而封禪。

明章潢輯類書《圖書編》稱:“寺(善權寺。筆者注)之西名國山。山巔有封禪碑,乃具孫浩(“浩”當作“皓”。筆者注)。天璽離墨山空石,石長十丈余,無故自立,因封禪之,侈以為瑞。”(42)吳騫《國山碑考》征引明慎蒙《名山記勝》,見類似記載。

其四,宜興先見“大石自立”異象,再見“石室”大瑞,孫皓因使人封禪。

北宋仁宗趙禎《洪范政鑒》曰:“吳孫亮五鳳二年五月,陽羨離里山大石自立。干寶曰孫皓承廢故家得位之應也,或曰孫休見立之祥。孫皓天璽元年,石印發。又陽羨山有石穴長十余丈。”(43)《咸淳毗陵志》載:“吳五鳳二年,陽羨離墨山大石自立。天璽元年,陽羨山有石裂十余丈,名曰石室。皓以為大瑞,遣司徒董朝等行封禪禮。”(44)

筆者以為,將孫皓封禪原因,歸之于離墨山先見“大石自立”、再見“石室”大瑞,更為合理。

孫皓祖父孫權曾為陽羨長。公元258年,孫皓受封烏程侯,治所在今與宜興毗鄰的湖州吳興區,故他對宜興地理并不陌生。離墨山之“大石自立”,預示其將來稱帝;及其在位,離墨山又見“石室”大瑞,表明果為真命天子的他,能完成一統天下的祖上未盡大業并實現國泰民安之理想。進而,離墨山兩次出現與孫皓牽關之祥瑞,表明其地關聯孫吳國運(可從孫皓封離墨山為“國山”并行禪儀中察出端倪),故前者可視引發孫皓封禪宜興之間接原因,而后者為直接原因。

至于“石裂”“石裂成室”“空石自立”引發孫皓封禪說,則屬誤解。稍作分析發現,這類說法乃出于對“大石自立”“石室”說法之調和:陽羨古屬吳方言區,其地“立”“裂”發音不分,加上民間盛傳善卷洞因“忽自裂”而被發現,“大石自立”以是訛為“大石自裂”,其后方見“石裂為瑞”說訛出;“石裂成室”說,乃受“石裂”并“石室”說影響而生;至于“空石自立”說,顯然荒謬,究其來由,乃是將“石室”訛成了“空石”,且將其與早期所見“大石自立”祥瑞相混淆了。

陽羨奏報出現大瑞后,孫皓乘機順水推舟,于歷陽山刻石立銘后,又遣使赴陽羨“石室”附近封禪立碑,“以協石文”,表明其對天下眾瑞畢出,尤其是出現大瑞的積極回應。

然而,孫皓雖行封禪大儀,并未求得國運昌久,反落得國破身虜、為天下恥笑之下場。《梁書》云:“孫皓遣兼司空董朝、兼太常周處至陽羨封禪國山。此朝君子,有何功德?不思古道而欲封禪,皆是主好名于上,臣阿旨于下也。”(45)歐陽修《集古錄跋尾》曰:“右吳國山碑者,孫皓天冊元年禪于國山,改元天璽,因紀其所獲瑞物刊石于山陰。是歲,晉咸寧元年。后五年,晉遂滅吳。以皓昏虐,其國將亡而眾瑞并出不可勝數,后世之言祥瑞者,可以鑒矣。”(46)吳騫《國山碑考》所錄宜興人史承豫《國山碑歌》謂:“歷陽山石著文理,臨平湖口開瑯函。茲山石室本仙窟,表為人瑞殊堪慚。”(47)

順及,歐陽修之“孫皓天冊元年禪于國山,改元天璽”表述失當,此處“天璽”當為“天紀”。孫皓在位十六年,七次改元,其甘露、寶鼎、鳳凰、天冊、天璽、天紀年號由來,均與天下“祥瑞”出現相關,實屬罕見。如《三國志·吳書三》載:“天冊元年,吳郡言掘地得銀,長一尺,廣三分,刻上有年月字,于是大赦,改年。”(48)“天冊”年號由“鳳凰”改來,使用不過兩年(275—276.6),臨平湖出現“石函”與“石印”后,孫皓遂改“天冊”年號為“天璽”,“天璽”僅使用六個月(276.7—276.12)。孫皓“刊石告禪于國山之陰”后的第二年,才改年號作“天紀”,如歐陽棐《集古錄目》云:“天冊元年,得玉璽于吳興,文曰吳真皇帝,遂改明年元為‘天璽’,刊石告禪于國山之陰,其所述瑞應凡千有二百余事。”(49)

既然孫皓在宜興行過封禪大禮,而祝英臺本地名,其本體為臺型建筑,功能與帝王祭祀行為相關,那么,祝英臺的出現,是否關聯孫皓封禪呢?

三、祝英臺為孫皓封禪祭壇

檢閱古籍發現,文獻對孫皓封禪事多載之不詳,更不見祝英臺事關封禪之記錄。故欲弄清祝英臺真相,可先從典籍中搜尋、梳理出線索,再加以考證。

關于孫皓封禪地點,文獻多言及陽羨離墨山,至于祝英臺位置,則云在古善權寺附近。從善權寺即坐落于離墨山看,祝英臺與封禪祭壇具備關聯之條件。

考慮到封禪儀典極為隆重,其場地選擇相當考究。故不妨先考察古善權寺周邊環境是否符合大型祭祀場地的要求。

自古有“欲界仙都”“洞天福地”美譽的善卷洞,又名“龍巖”,它由大、小水洞、干洞等天然溶洞組成。善卷洞后洞口,舊見由其洞地下暗河沖擊而成的池泊并小洲;池泊與小洲西側見大片空地,空地后方有一巨巖,當地謂“碧蘚巖”。上古祭地,有“祀水澤于江洲”之傳統;再據古代堪輿學理論可知,善卷洞后洞一帶地理特征,類似老子《道德經》所謂“眾妙之門”之“玄牝”,是為理想的祭地場所。

古代帝王行禪儀地,一般處高山之下,小山之上,“祠之必于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命曰畤”(50)。據文獻、考古報告及對泰山周邊祭壇調查信息可知,古人所謂“小山之上”,非指小山之巔,而多為小山半山腰之平地。從大的方位看,今善卷洞后洞口南向,處離墨山支脈小山青龍山(51)之上的臨水平地區域,符合古代高等級祭祀場地要求。

尤其值得關注的是,方志稱由“祝英臺故宅”改建而來的古善權寺,正位于善卷洞后洞口附近。

下面再從祝英臺出現時間及緣起是否與孫皓封禪事契合角度,進一步探考。

唐李蠙《題善權寺石壁》詩序提到善權寺由祝英臺產贖建而來,“常州離墨山善權寺始自齊。武帝贖祝英臺產之所建”(52)。類似武帝贖“祝英臺產”“祝英臺故宅”“英臺舊產”建善權寺說,還見于其他文獻(可參見前文)。“祝英臺產”既于南齊時改作善權寺,則祝英臺必不晚于南齊出現。

今善權寺附近遺存諸多舊跡,如祝英臺琴劍之冢、祝陵等。從名稱看,它們俱與古祝英臺關聯。同樣,“祝英臺產”“祝英臺故宅”“英臺故宅”等名稱之出現,無疑亦與地名祝英臺有關。

善卷洞后洞口,古屬偏僻之地,常見野獸出沒。吳騫《國山碑考·序》稱之“榛莽虎豹之區”(53),并非妄言:據公開報道,1965年,宜興還有人在距離墨山不足十公里的龍池山打死過老虎。

古代帝王舉行封禪儀式前,必立明堂與祭壇等祭祀類建筑。據對古代帝王封禪泰山遺跡的研究可知,明堂與祭壇通常為毗鄰的組合建筑。同時,考慮到孫皓封禪必一定程度上循守舊制,故而判斷:其所建明堂,應為東漢后流行、類似祠廟的建筑。

從目前所獲信息看,南齊以前,祝英臺相關史料幾乎絕見。檢索典籍,亦未見“祝英臺產”出現前,該偏僻地存有任何重要的建筑。若將“祝英臺產”之“產”理解為祝英臺旁邊之舊有建筑,聯系前文考證看,“祝英臺”極有可能為與旁邊古建筑關聯之臺壇。

又,徐于室、鈕少雅解釋“英臺”由來,提到它周邊存在祠廟類建筑(見前引),而善權寺前身既由“祝英臺故宅”(祝英臺產)改建而來,表明后者與祠廟建筑存在牽涉。如此,不妨再從古善權寺周邊是否存在祭壇類建筑著手續探。

檢索古籍,發現古善權寺后確見祭壇類建筑。如明鄒迪光《游善權洞記》提到,善權寺大殿后,存在稱“祝英讀書臺”的土臺(見前引)。清陳維崧《迦陵詞全集》曰:“善權寺相傳為祝英臺舊宅,寺后一臺,云其讀書處也。”(54)又,陳維崧《陳檢討集·蔣京少梧月詞序》見注曰:“善卷洞即祝英臺故宅,南有祝臺,其讀書處也。”(55)善權寺后“土臺”既稱“祝臺”,表明其功能與祭祀相關。進而,再結合“土臺”與傳說中的女子祝英臺存有關聯說法看,可基本確認此地之“土臺”“祝臺”,就是祭壇祝英臺。

考證出祝英臺位于善卷洞后洞口,再回顧徐于室、鈕少雅對“祝英臺”所作之注,則見注者參考、整合了諸多信息:注文稱“英臺”處“曠野之中,麓處有巨石如臺”(56),與今善權寺一帶地貌相符(古善權寺后確見如臺巨巖,可參見第二章《“碧鮮庵”考》);“瑞氣祥煙,如丹青之彩”,可結合當地曾出現“祥瑞”并引發孫皓封禪事來理解。看來,徐于室、鈕少雅雖不明祝英臺本孫皓封禪祭壇之真相,其釋文字里行間卻透露它實為帝王祭祀相關之大型祭壇。

古善權寺附近既見祭壇祝英臺,而祭壇密切關聯之建筑早于南齊時已出現,再結合孫皓曾于離墨山封禪、后人對祝英臺內涵之理解并相關考證信息看,則知祭壇祝英臺之建立,必與孫皓封禪大事相關。

四、祝英臺及其異稱來由

通過對古文獻的研究發現,孫皓封禪祭壇除稱“祝英臺”外,還見“英臺”“祝臺”“土臺”“讀書臺”“讀書壇”“碧蘚壇”“祝陵”等異稱,這類稱謂是如何出現的呢?

古地名常因蘊含其名稱來由的信息,而為考古工作者關注。祝英臺既為一古地名,也不當例外。慮及諸多稱謂中,以“祝英臺”最為常見,其他皆與之相關,故先從“祝英臺”構成詞素分析。

《說文》釋“祝”字義為“祭主贊詞者”,蘊含以言告神祈福之義,故“祝英臺”之“祝”,表明它關聯祭祀。

“祝英臺”三字中,重點落于“臺”字上。因“臺”多指高而平的建筑物,故封禪祭壇稱“某臺”者常見。如明汪子卿《泰山志》云:“登封臺。有二,其一在岳頂,相傳為古帝王登封所筑。今為玉帝觀。臺下小碣題曰古封禪壇。其一在日觀峰,相傳為宋筑,石函方丈許,亦題刻曰古封禪壇。蓋古封壇,而并以禪言,誤矣。俗曰‘寶藏庫’,以所瘞金書玉簡云。”(57)文中“登封臺”即“古封禪壇”。“祝英臺”“英臺”“祝臺”“土臺”“讀書臺”中,均出現“臺”字,乃指其外觀呈臺型之特征。

關于“祝英臺”之“英”字來歷,過去,筆者曾結合封禪制度與“英”字義作出解釋:古代帝王構筑封禪祭壇,常于其地下室納入精美玉器,這一古制稱“玉檢”,因“英”有“似玉美石”之義,故判斷“祝英臺”之“英”來由與“玉檢”制有關(58)。徐于室、鈕少雅解釋“祝英臺”,提到“英臺”為“古之英豪歃血會盟之所”,通過對祝英臺變遷史的進一步研究,發現將“英”理解為“古之英豪”似更為可靠。進而判斷,孫皓封禪祭壇稱之“祝英臺”,或出現于南北朝時期。(59)

以上可見,“祝英臺”得名,或與其本封禪之祭壇及后來改作“英豪”的祭壇直接關聯。

下面再對“祝英臺”常見之“英臺”“祝臺(壇)”“土臺”“讀書臺(壇)”“碧蘚(鮮)臺(壇)”“祝陵”等異稱來由稍作解釋。(60)

其一,稱之“英臺”,與祝英臺曾被改作“古之英豪”的祭壇相關。徐于室、鈕少雅解釋“祝英臺”,視之與“英臺”內涵一致。今揚州邗江區槐泗鎮槐二村有一大土臺,舊傳為“隋煬帝陵”,臺前有清嘉慶間大學士阮元所立標示碑,清焦循《劇說》謂:“吾郡城北槐子河旁有高土,俗亦呼為祝英臺墳,余入城必經此。或曰:‘此隋煬帝墓,謬為英臺也。’”(61)于此可見“祝英臺”“英臺”內涵相通。

其二,稱之“祝臺(壇)”,表明它為祭祀類臺壇。古代祭壇常見“祝臺(壇)”稱謂。如清《(同治)武陵縣志》“社稷壇碑記”曰:“內筑壇墠。左位社,右位稷。前祝臺下拜。”(62)

其三,稱之“土臺”,實指祝英臺為一臺型夯土建筑。結合對諸多遠古祭壇尤其泰山封禪祭壇的調查看,可大略知其面貌。

其四,稱之“讀書臺”,出于祝英臺外形類似古代名人讀書臺、其附近存在“祝英臺讀書處”六大字石刻(可參見第三章《“祝英臺讀書處”考》)。至于“讀書壇”說,乃與祝英臺本祭壇并民間流傳“讀書臺”說有關。

其五,稱之“碧蘚壇”,與祝英臺周邊空氣潮濕,其表面長年生長碧綠的苔蘚有關。

其六,稱之“祝陵”,關乎祝英臺外型似古代陵墓。今善卷山風景區附近,有一村名“祝陵”,論及村名來由,當地多謂與女子祝英臺墓相關。事實上,“祝陵”如同“祝臺”,乃民間對祭壇祝英臺之俗稱,并非傳說中的女子祝英臺墓冢。

梁祝傳說起源地論爭中,幾乎無人從祝英臺本地名角度切入研究,對大量顯而易見并非人名的祝英臺信息,有的學者視而不見、避而不談,更多則作出了誤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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