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瑪德！”

盛文運一拳砸在地上，太tm倒霉了。

要不是趙大人一直催促，怎會忘記帶火折子。

還有劉必成，他肯定事先向制作坊打了招呼，故意不給配備火折子。

“盛千戶，等咱們大獲全勝，回城以后，把那制作坊的管事老頭抓起來，狠狠地抽他一頓。”

“那老家面無表情，像個沒人要的裱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家伙。”

“還有第二大營的劉必成，老是跟咱們過不去，等打勝這仗，看他還有什么話說。”

這時，前去探查的士兵一路跑回來。

“回千戶長，敵營戒備森嚴，到處都是巡視的士兵，沒有合適的地方突破偷襲。”

“什么？”

“下去下去！”

盛文運有些震驚，看來此次官兵來者不善，必然身經百戰，作戰經驗十分豐富。

這都快天亮了，再不下手，恐怕沒機會了。

一旦天亮，他們如果被官兵發現，只能坐以待斃，束手就擒。

必須作出決斷了！

想到這兒，盛文運心里煩躁不安，腦子里已經亂作一團。

他心里已經打了退堂鼓，可是如果就這樣回去，別說趙大人，張大帥那兒就不好交代。

不退，硬著頭皮強行偷襲，很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說不定還會全軍覆沒。

“千戶，要不咱們撤吧，四周靜悄悄，怪瘆人的！”

說話之人臉上露出恐慌的表情，這也太安靜了，安靜的有些反常。

盛文運罵道：“虧你還是百戶，膽子這么小，干脆回家種地吧。”

“呃！”

“大哥，我有個主意……”

獻策的人話還沒說完，四周突然響起震天動地的喊殺聲。

眾人聽后，無不心驚膽寒。抬起頭，放眼望去，無數的火把在夜空中閃爍。

“瑪德！中計了！”

“快跑！”

盛文運一陣懊惱，剛才為什么不撤退。然后鯉魚打挺，從地上站起身。

向前沒跑一會兒，當即停住腳步。

“千戶，怎么不跑了？”

“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跑泥馬！沒看見咱們被包圍了嗎！”

盛文運環顧四周，四面八方都是亮光，自己已經被團團包圍。喊殺聲越來越近，兩條腿不由自主發抖。

早知道，就聽趙大人的話，真不該劫營。

這下倒好，營沒劫成，自己也倒貼進去。

“大……大哥，怎么辦！”

盛文運怒道：“廢話，我要知道怎么辦，還會站在這兒不動嗎！”

“哼！一定有人泄密，否則敵軍為何知道，咱們今晚會來劫營。”

“對！一定有人告密！”

手下人異口同聲。

可抱怨歸抱怨，也不能待在這兒等死。

“告訴弟兄們，啥都不要管，只管往前沖殺，一定要沖出重圍。”

由于這次劫營，并沒有帶狼牙棒近身武器，而是帶著便于攜帶的鋼刀。

敵情不明，又是黑夜，響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一時間無法判斷哪兒人多，哪兒人少。

盛文運心里默念三秒鐘，隨手指著左側，從這兒突圍。

眾人順著手指的方向，只有那里火光稀疏，官兵應該比較少，從那兒有很大希望突圍。

“殺！”

由于沒有火把照亮，一行人跑得很慢，生怕摔倒后，被后面的人踩在地上起不來。

跑著跑著，盛文運逐漸放慢腳步，身旁的護衛同樣如此，直到后面再沒有人。

這是他從老兵那兒學來的戰場生存法則，靠著這條法則，他在軍中贏得身先士卒的美譽，得到張大帥的賞識。

“快！快！咱們從這邊走！

盛文運小聲低語，招呼著十幾名護衛。

隨后跳進一處低洼的溝中，不遠處不間斷有官兵喊著活捉賊寇，飛奔越過溝壑。

“瑪德！真險，要不是老子聰明，今天都得交代這兒。”

等到附近徹底沒了動靜，火光逐漸遠離，盛文運緩緩站起身，探出頭警惕地環顧四周。

見沒有危險，便帶著僅存的十幾名護衛，貓著腰趁著黑夜，向永寧縣狂奔。

兩個時辰后，盛文運狼狽不堪地來到永寧縣樓下。

張仁得知盛文運大敗而回，全軍覆沒后，氣得把桌子和凳子全都掀翻。

“廢物！廢物！”

“丟人現眼，老子要活剮了他！”

張仁怒氣沖沖來到縣衙，見到跪在地上的盛文運，氣得沖過去，拳腳往身上招呼，邊打邊喊：

“廢物，打成這樣，你還有臉回來？怎么不去死，臨走時你是怎么說的，如果劫營失敗……”

“張大帥，我……不能怪我……我是中了敵人的埋伏，他們……他們事先有準備。”

盛文運支支吾吾，心里有苦說不出。

誰知道敵軍會有防備，并且處心積慮設下埋伏，專等他們到來。

張仁說著又上去踹了幾腳：“放屁！就算有埋伏，你帶那么多手雷，老子在城里，怎么沒聽見一聲響？”

趙塵憂心忡忡走出來，沒有理會跪地求饒的盛文運，讓張仁進來商議下一步防守方案。

片刻間，城外炮聲大作，火光沖天。

劉必成心里咯噔一下，道：“不好，敵軍開始攻城了。并且配備有火炮，聽聲音至少幾十門。”

眼下敵軍已經攻城，沒有時間在這兒浪費，先守城為主。

“各盡各職，立刻去城樓。”

眾人走后，院子里只剩下盛文運跪在地上，張仁走到他旁邊，冷冷看了一眼，甩手離開。

“張……張大帥！”

趙塵出來后，盛文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連滾帶爬來到跟前，抱住大腿大聲哭泣。

“趙大人，屬下該死，屬下該死，可這次他們有防備，屬下中了埋伏，才……才全軍覆沒。”

“不要說了，我給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你現在跟著劉大帥馬上出城。帶上你的余部，聽劉大帥調遣。”

“多謝趙大人，多謝劉大帥！”

盛文運急忙起身，這次他只損失幾百人，余部仍有上千人，尚有力能戰斗。

劉必成帶著兩千人，包括三百騎兵，帶著剩余的一千顆手雷，趁著官兵尚未完成圍城，從西門狂奔而出。

趙塵來到西門，防守西門的是第二大營的千戶馬瑞陽。

此人中過秀才，熟讀四書五經和兵書，心里本有一腔熱血，奈何官場黑暗，憤而離開。

“大人，您千萬不能登上城樓，敵人炮火太猛。”

馬瑞陽從城樓上下來，身邊的護衛架著趙塵，往后遠離。

“為什么不還擊，咱們不是也有火炮嗎，雖然射程短，但是威力很大。”

趙大人還以為馬瑞陽沒想起來，于是提醒他。

上次張獻忠攻城，就是沒良心炮發揮出大作用。

“趙大人，他們的火炮射程比較遠，剛才魏老頭來過城樓，咱們的火炮夠不著他們。”

火炮響了半個時辰，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不時有大石塊和碎渣，像雨滴一樣嘩啦啦從天而降，馬瑞陽掀起衣角遮在頭頂。

幾人來到一處民房屋檐下，趙塵看去，不光是城樓，鐵彈甚至落到民房，發生劇烈的爆炸。

“總不能一直被動挨打，得趕緊想個辦法反擊。要想打到他們，需要多遠的距離？”

就在這時，魏老頭皺著眉頭跑過來。

“趙大人，馬千戶，如果火炮放在西門，至少前進五百米，已經超過外城，太危險。”

馬瑞陽問道：“那怎么辦，敵人的火炮一直不停，攻城車很快就到城下了，必須得想個辦法。”

趙塵一直觀察著炮火，不禁大吃一驚：“此人運用火炮很有一套，先是猛烈攻擊城樓。

當步兵開始攻城時，他們調整火炮距離，開始往城內發射，為的就是阻止援兵。”

馬瑞陽繼續說道：“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反擊，老魏你趕緊想想辦法。”

魏老頭想了想，嘆息道：“眼下只有一個辦法，東門尚未受到攻擊，可以把火炮從東門運到城北。

我發現一個合適的高地，距離敵軍的火炮陣地很近，只要守住高地，便能壓制住敵人的火炮。”

馬瑞陽道：“那還等什么，馬上派人占領高地。”

魏老頭搖搖頭，“馬千戶，你熟讀兵書，想必聽過三國馬謖守街亭的故事。

那兒的地形和街亭相比只差不好，只有一處易攻難守的高地，要想守住必須做好戰死的準備。”

馬瑞陽沉默不語，目光看向趙塵。

趙塵思索片刻，道：“我知道讓誰去守，我來安排！”

馬瑞陽重重地點點頭，轉身登上城樓。

縣衙。

看著坐在一旁的何博和楊慶福兩人，趙塵如實告知。

“這是城北一處易攻難守的高地，要想守住此地，必須做好戰死的準備。這是有去無回的一場戰斗，你們兩個想清楚。”

何博毫無猶豫，道：“趙大人，我何博今日能夠坐在這兒，沒有大人的法外開恩，早就見了閻王，我愿意帶部下去守此地。”

楊慶福緊隨其后，和何博的意思一樣，愿以死報效大人恩德。

趙塵親自倒了三杯酒，端著分別遞給何博和楊慶福。

兩人接過酒杯，何博只是舉著不動。

“大人，屬下對天發誓，絕不再飲酒，今日不敢違背此言。倘若能夠凱旋而歸，定當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

說著，何博把酒灑在地上，悲痛道：“算是屬下提前代戰死的弟兄們，敬大人一杯酒！”

兩人離開后，趙塵聽著西門的火炮越演越烈，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這火炮太多了吧，已經打了快兩個時辰！”

城內的百姓已被疏散到城西方向，靠近城東的民房，大都被火炮摧毀，火光沖天，煙霧濃濃。

如此猛烈的火炮，絕非一般官兵部隊能夠擁有。

況且，這還只是先鋒五千人馬，擁有的火炮力量都如此強大。

一旦官兵大部到來，永寧縣恐將陷入一片火海。

街上到處都是哀嚎的百姓，有不少人被炸傷。

趙塵組織數千人，運送傷員和救助百姓，隨后親自登上西門，戰況正酣。

守城的士兵全都龜縮蹲下，城樓下密密麻麻地傳來火銃聲。

我擦！

太強了吧！

趙塵沒想到這些官兵不僅有火炮，竟然還有火銃，自己這邊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馬瑞陽擔憂地貓著腰跑過來，這才一會兒，他的臉上和胳膊上都是傷痕，鮮血染紅戰袍。

趙塵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馬瑞陽道：“一點小傷，不礙事。大人怎么又上來了，這里危險，請大人趕快回縣衙。”

“無妨，我命大，這點炮火還打不死我！”

趙塵蹲下，偶爾抬起頭看向城下，一露頭，密密麻麻的碎片四處飛濺，在耳邊炸開，幸好有城樓擋著。

“還挺準！”

“大人，您這是在玩火！”

剛才馬瑞陽就是因為好奇，忍不住朝城下看了一眼，飛濺的隨便劃破臉頰和胳膊。

“告訴弟兄們，不用害怕，他們雖然火力猛，但是人少，一時之間不會攻城。只要躲好不露頭，他們就沒辦法。”

馬瑞陽讓人把趙塵的話，挨個傳達給每一個人，以此鼓舞士氣。

“不過，這次官兵的炮火實在是太猛了，從天亮打到現在，不僅沒有停下的跡象，反而更加猛烈。”

馬瑞陽忍不住嘆息，心里著實羨慕，自己要是有這樣的炮火，早就去攻打洛陽了。

趙塵嘿嘿一笑，道：“你放心，早晚有一天，咱們的火炮比這還要多。”

馬瑞陽笑道：“哈哈哈，我很期待這一天到來，到時候咱也過過炮癮，狠狠轟他丫的！”

說歸說，笑歸笑。

馬瑞陽還是說出心里的擔憂，他和趙塵想的一樣。

現在只是先鋒五千人，等大部人馬一到，才是真正的煉獄。

趙塵點點頭，道：“咱們不能像烏龜一樣縮在城里，這么強大的炮火，再硬的龜殼都頂不住。必須到城外作戰，用騎兵的機動性取得優勢。”

“大人所言甚是，只是……我覺得騎兵咱們同樣優勢不大。”

不是馬瑞陽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敵人的騎兵，肯定不會弱。

“那你有什么辦法嗎？”

趙塵知道馬瑞陽熟讀兵書，應該會有見解。

馬瑞陽道：“大人，我覺得可以效仿田忌賽馬的故事。”

“愿聞其詳！”

趙塵聽過田忌賽馬的故事，只是該如何田忌賽馬，才能取勝。

馬瑞陽指向城北，“取勝之道就在那兒！”

“高地？”

“不錯，就是那處高地。”

見趙塵有些疑惑，馬瑞陽繼續說道：

“咱們故意露出破綻，主動放棄城門，吸引敵人大部攻城。火炮占領高地，轟炸敵人后續攻城士兵，使他們沒有后援。

高地易攻難守，四周地形較為開闊，敵人一定會大部騎兵來攻，守高地不過是誘餌。然后再派出騎兵繞后，直取敵軍大營，擒賊先擒王。”

“好計策！好計策！”

趙塵聽后，不禁拍案叫絕：“便依你此計。”

“大人，在敵人大部未到之前，高地決不能丟失，更不能暴露我們的火力。”

“好！我這就派人告訴老魏和何博。”

趙塵當即安排，按照馬瑞陽的計劃行事，又派人通知劉必成，讓他的騎兵潛伏起來，不準暴露行動，隨時做好突襲敵人大營的準備。

“我想明日敵人大部就會到，今天只是一個試探，所以不必頑強抵抗。讓他們誤以為，咱們其實實力不濟。”

馬瑞陽得意洋洋，他這是向敵人示弱，反手打他個措手不及。

火炮直到中午才停止，藏在城下的敵人撤退，有序地撤離，后退至營地。

“果然訓練有素，絕非一般普通的士兵，別是從遼東調來的。”

馬瑞陽雖然剛才信心滿滿，可一想到明天的大戰，心里仍舊沒有底。

按照他的決策，明天中午的時候，需要放棄城樓，轉守城內。

幸好這片的民房都被炸毀，可以放心的開辟出一道內線，用來防守。

趙塵和馬瑞陽來到民房視察，他們不約而同選中一個地點。

“鬧市！”

這里地形錯綜復雜，一條南北通向的大道，將鬧市分隔開來。大道東邊，是炸毀的鬧市和民房，西邊是客棧和酒樓。

“只要守住這條大道，便能保證縣城不丟。”

馬瑞陽仔細觀察此地形勢，鬧市錯綜復雜的道路，適合埋伏和打巷戰。

正好，他們有數以萬計的復合弓和小型弓，在狹小的地形內，可以發揮最大的優勢。

“立刻挖一條十幾米深的溝壑，里面鋪滿鐵釘，埋入竹子。”

這是一個巨量的工程，說干就干，趙塵立刻調動上千人，動手開挖。

到達高地的何博，接到趙塵送來的消息后，雖然一頭霧水，但是仍舊傳達給下屬。

“牢牢守住高地，炮火不得暴露目標。只等明日傍晚，敵人大部攻城時，炮火攻擊后續部隊。倘若敵人騎兵來攻，加大炮火，死守住高地。”

趕赴石頭山的劉必成，也接到趙塵的來信。

“以騎兵為主，從石頭山西三十里渡河，再向東沿河速進，繞到敵軍背后。

只等明日傍晚，敵人騎兵出動，陷入酣戰時，全軍出擊，直取敵軍中軍大帳，擒賊先擒王。”

劉必成看后，立刻組織騎兵在前，步兵在后，向西行進三十里過河。

等做好一切防守工作，已經是深夜，趙塵此刻睡意全無。

眾將都盡職盡責，在城樓巡查，防止敵人夜襲。

三十里外，蔣千戶坐在大帳內，準備迎接大部到來。

這次圍剿匪寇，并非洪承疇統領，而是內閣輔臣、兼兵部尚書楊嗣昌親自統領八萬大軍。

其中火炮三十門，火彈三千。火銃三百把，彈藥六千發，投石車十輛。

為了圍剿能夠萬無失一，楊嗣昌準備好幾個月，還特意放出煙霧彈，放松賊寇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