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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過江訪姐

“老爺?”趙輝問道,“你是哪位家里仆役?”

那少年囁喏道:“老爺已經(jīng)走了,是錢塘縣葉青天!我還只有三歲時候,爹跟著葉青天一起治吳淞江、黃浦江。后來老爺封了錢塘知縣,我就跟爹一起去錢塘伺候老爺了。現(xiàn)在老爺走了,少爺養(yǎng)不起我一家……”

趙輝不知道是誰,于是問道:“誰知道這位葉青天治吳淞江、黃浦江?”

“駙馬爺,俺知道!”有個之前就踴躍的少年趕緊開口,“俺爹也去做過工,是現(xiàn)如今夏尚書主持的。那葉青天原是個秀才,說朝廷原本的法子不妥。后來夏尚書聽了他的話,讓吳淞江和黃浦江合流入海,葉青天才因這功勞封了縣尊老爺。俺爹說,葉青天不像個秀才,那時和俺爹他們一起呆在工地。”

趙輝若有所思,能讓夏原吉改主意的,看來確實不簡單。

他又問那個怯懦少年:“你原先老爺做官很不錯,被稱作青天?”

“老爺當(dāng)然是青天!”他提起原先的主家,語氣都沒那么畏縮了,“老爺走時,周青天還專門為老爺寫了文章!”

周青天是周新,趙輝聽說確實是個好官,已經(jīng)被朱棣給咔嚓了。

“那你家少爺呢?現(xiàn)在在做什么?”

“……少爺還在考舉人老爺。”那怯懦少年跪了下來,“駙馬爺,求您留下我。爹的鎖匠手藝,我都學(xué)得差不多了。爹今年三十三,又是鎖匠,不能幫著做營造工。我想掙錢,這樣少爺今年明年就不用給人抄書了,能專心趕考。”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叫張本末,松江府華亭縣人。”

“這名字是你老爺取的?”趙輝饒有興趣地問。

“是老爺取的。老爺說,將來還是要讀書。物有本末,我們家是工匠,先格物致知,以后說不準(zhǔn)后人也能考個功名。”

趙輝笑了笑,倒是有意思。

這張本末想做工卻是要賺錢供那少爺進(jìn)學(xué),這位葉青天居然遺澤至此。

鎖匠參與治水倒不奇怪,所謂鎖匠其實也是銅鐵匠的細(xì)分,只不過更精細(xì)些。治水工地上,不只有土石,也有銅鐵。

“好,算你一個。你知道那葉青天和夏尚書治水的事,也算你一個。”

趙輝見他有這份忠心,又有自幼在那個葉青天家里打下的文化基礎(chǔ),當(dāng)然可以培養(yǎng)一二。

那個叫吳小錘的鐵匠之子也可以。

有了榜樣,其他少年頓時爭相表現(xiàn)。

趙輝先選了十人,隨后說道:“你們今天回去后就收拾好,明日就能到府里來,先住在前院罩房。工坊如今沒建好,來了之后先認(rèn)字、上學(xué)。我已請了典正教你們,她可是太祖爺和陛下請做女官的,學(xué)問精深。我要的工匠是有學(xué)問的工匠,要是學(xué)不好,將來就回去,我再找。聽明白了嗎?”

十個剛剛心喜的少年頓時又緊張起來。

怎么做工匠還要讀書進(jìn)學(xué)?

回到了內(nèi)府之后,馬蓬瀛苦笑道:“駙馬爺,真要老身教他們?”

“嗐,府中事不多,典正就是來府上養(yǎng)老的。”趙輝嘿嘿笑,“您這一身本事,自然要挑出些好苗子來教。對了,令郎什么時候能到南京來?外宅建好之后,又不知有多少人要登門,這門房定要一個知書達(dá)禮之人。等他來了,典正母子團(tuán)聚,劉訓(xùn)導(dǎo)就不擔(dān)心您了。”

“駙馬爺都把老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老身又能怎么說?”馬蓬瀛心情復(fù)雜,“多謝駙馬爺讓老身這小兒子來公主府聽用。”

“應(yīng)該的。后日啟程去江浦,府中就拜托典正和余司正吧。”

“駙馬爺放心。老身在宮里這些年,總算她們無人不識,還是鎮(zhèn)得住的。”

“這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趙輝夸了一句,“再商議一下,明日那些少年入府了怎么教識字和算學(xué)……”

……

朱瓊枝如愿踏出了公主府,開始了第一次出游。

正如趙輝之前說的,也許不久就有機(jī)會。

他之前對于去拜訪朱瓊枝長姐心里有些顧慮,因此讓余統(tǒng)親自去太子府問了問。

臨安公主當(dāng)年嫁的是李善長的兒子李祺。

洪武二十三年,以元勛國戚知道逆謀之事卻不報告之罪,李善長被夷三族,一家數(shù)十口人被殺。

李祺因為娶了朱元璋的大女兒幸免于難,但一家被懲罰徙居江浦縣。

建文即位后,李祺獲得赦免,并奉命駐守江浦。

靖難之役時,江浦縣城被攻破,李祺投水自盡。

簡單總結(jié):李家是朱元璋定性的罪臣之家,李祺又是替建文盡忠的罪臣。

趙輝之前提議先拜訪朱瓊枝的各位姐姐,也沒想著個個都去。像居住在江浦的長姐,過去一趟不容易。

可拿的就是長幼有序推脫朱棣那些女兒們,他才先問問朱高熾的意見,皮球踢給他。

結(jié)果朱高熾給他出了個難題,皮球又踢了回來。

現(xiàn)在隨行只有聶武和鄭遠(yuǎn)捷的一個遠(yuǎn)房侄子鄭道昌護(hù)衛(wèi),徐風(fēng)晴自然跟著來了,再有就是馬六這個太監(jiān)。

另外卻有專人護(hù)送他們前去江浦。

“殿下與駙馬盛情,母親一定十分高興。”一個中年將軍在趙輝面前很恭敬,也很激動,“我已去信家中,命他們在碼頭備好馬車。”

“應(yīng)該的。”趙輝對他說道,“我在后衛(wèi)任職時,屢屢聽聞李指揮大名,如今才得一見。”

“駙馬爺言過了。”他苦笑一下,“只不過是皇恩浩蕩,讓外甥有口皇糧吃。既無才干,亦無膽略。”

此人正是朱瓊枝長姐臨安公主的長子李芳,如今在府軍中衛(wèi)做指揮僉事。他的弟弟李茂則在錦衣旗手衛(wèi)做鎮(zhèn)撫,已隨朱棣北狩。

趙輝有點意外李芳這么直白,于是他笑道:“李指揮過謙了,我才是因皇恩浩蕩驟享富貴。李指揮也有許久沒回江浦了吧?”

“是啊,不能盡孝于母親身前,這次還是因小姨父和小姨母要前去探望母親。”李芳看著眼前的長江水,“雖就在應(yīng)天府,但有一江之隔,想回去一趟并不容易。若非太子殿下之命,我可不敢擅自向都督府請假。”

聽他的話,自然是過得小心謹(jǐn)慎。

李芳兩兄弟雖然不算得到重用,卻也看得出來朱棣已經(jīng)沒有追究他們父親的意思,要不然何必讓他們做官?

江浦縣在長江北側(cè),但隸屬于應(yīng)天府。

此刻,趙輝他們坐在一艘江船上。

船是朱高熾安排的。

朱高熾明白了朱棣讓他親自送親的真正用意之后,自然認(rèn)為這一趟有必要。

若是李善長的孫子都有指望,其他洪武舊勛難道不懂?

因此他安排的江船高大平穩(wěn),朱高熾還讓李芳率了一旗兵隨行護(hù)送。

趙輝和李芳在甲板上說話,朱瓊枝則與徐風(fēng)晴在船樓里看風(fēng)景。

現(xiàn)在她戴著眼鏡,一刻也沒有停歇地到處張望兩岸風(fēng)光。

“殿下,雨暗肯定仍在氣。”徐風(fēng)晴掩嘴笑著,“等您回去,肯定又要吵著讓選個專門掌記了。”

她是掌賓,公主出行,她肯定是跟著的。

同樣期待著出來玩玩的梅雨暗就不行了。

“誰讓府里現(xiàn)在要大興土木,賬目都要記清楚呢?”

朱瓊枝看著江水忽然有些感慨:“長姐遭遇就在眼前。風(fēng)晴,不是趙郎為難你們。眼下只有你們忠心不二,要聽駙馬的。將來若是一著不慎,我們也不見得能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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