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9月27日的傍晚時分,經過了一整天辛勤勞動的村民們,牽著牛,趕著羊,從田野中緩慢地向村子走去。放學的孩子們在村子里奔跑嬉戲,湖塘村的上空漸漸升起了裊裊炊煙,寧靜的村莊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仲安華與李明浩的談話剛剛結束,他們便立刻前往牛廣富的家中。牛廣富的家位于湖塘村的最西邊,他已經接到了通知,因此就早早地從田里趕了回來,在家中靜靜地等待著公安人員的到來,以便進行詢問。
當仲安華一行人來到牛廣富家的時候,牛廣富立刻迎上前去,主動地向大家打招呼。仲安華沒有浪費時間,直接說明了他們的來意,于是談話很快就進入了正題。
仲安華開門見山地問道:“牛廣富,你家是否收購螞蟥?請你詳細地告訴我們,從本月開始到現在,你這里收購螞蟥的情況如何?特別是9月13日前后,有哪些人曾經到你這里來賣過螞蟥?”
牛廣富回答說:“現在是農村大忙的季節,來我這里賣螞蟥的人并不多,每天大概只有七八個人,而且他們大多數是小孩子。因為成年人整天都在田里忙碌,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抓螞蟥。
我們村子雖然不大,但是卻有三個螞蟥收購點,每個點的人流量都不算多。在一般的情況下,許多孩子都喜歡到固定的點去賣螞蟥,因為他們覺得熟悉又方便,很少有人會在今天這個點賣幾條,明天又換到另一個點去賣幾條。
9月13日前后在我這里賣螞蟥的孩子,總共有六個人,他們的基本情況,我已經向之前來調查的警察同志反映過,目前并沒有什么新的變化。”
仲安華繼續追問:“村里發生了殺人案件,這些孩子有什么特別的反應嗎?”
牛廣富說:“在殺人案件還沒有暴露之前,村里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但是,自從你們警察進村以后,村里的反映就變得強烈了,現在大家坐下來就會開始議論這件事情。
雖然我這里收螞蟥說是隨到隨收,但實際上我們只在上午進行收購,下午我們需要到田里去干活,家里也沒有人。那些抓螞蟥的孩子都是頭天晚上抓到螞蟥,到第二天早上就把螞蟥賣給我們,然后再去上學。
9月14日早上來我這里賣螞蟥的孩子我都問過了,他們都說那天夜里他們只顧著在田里抓螞蟥,對于周圍發生的事情并沒有特別留意。
就在前幾天,姜小虎到我家來賣螞蟥的時候,我問他:‘那天晚上你也去田里抓螞蟥了,難道什么都沒有看見嗎?’
姜小虎回答說:‘當時我只顧著抓螞蟥,哪里還有心思去東張西望的。今天我在學校課外活動的時候,幾個同學在一起玩,杜湖啟說那天夜里他在抓螞蟥的時候,看見小傻子在現場附近瞎轉。這話是杜湖啟親口對我說的,當時還有幾個同學在場。’
昨天早上,姜巧明對我說:‘我們幾個同學在一起玩的時候,大家又議論到孫姬蘭被害的事情,就有人說看見伍玉平從孫姬蘭家的小棚子里面鉆出來。’”
仲安華迅速插話問道:“請你在這個地方慢一些,詳細地講一講。姜巧明是在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聽誰說的?”
牛廣富回答:“這些情況我都問了,姜巧明說前天下午放學的時候,幾個喜歡夜間出去抓螞蟥的同學走在一起,有人就提到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還說當時他好像什么都沒有注意到。
杜湖啟在旁邊插話說:‘那天晚上我就在小棚子旁邊抓螞蟥,在我快要回家的時候,看見伍玉平從孫姬蘭家里的小棚子里面鉆出來。當時我離伍玉平并不遠,不到二十米遠,我想他可能也看見我了。’
姜巧明追問:‘你昨天不是還說在小棚子附近看到小傻子嗎?你究竟哪一個說的是實話?’
杜湖啟解釋道:‘我說的都是真話,那幾個人先后從小棚子附近經過都是真的,是不會錯的,我有什么必要去說假話。我當時只是不經意地看了一眼,他們究竟做了什么我沒有注意。當時我就是在那里集中精力地抓螞蟥,至于那幾個人干了什么事情關我什么事。’”
月兒悄悄地爬上樹梢,喧鬧的湖塘村漸漸地安靜了下來。仲安華與牛廣富的談話結束以后,就朝旁邊的一個小院子走去。
村治保主任黃大強走上前去,用力地敲了一下院子的大門,大聲地喊道:“汪家路,快開門,我是黃大強,公安局的同志來查夜了。”
不一會兒就聽到院子里有人走動的聲音,大門被打開了一條門縫,汪家路從里面探出一個腦袋,當他看見黃大強就站在眼前的時候,立即就把大門打開。
黃大強看起來有四十多歲,身高體胖,是一個典型的蘇北莊稼漢子。只見他穿著一個大褲頭,腳上拖著拖鞋,睡眼蒙眬地埋怨說:“黃主任,都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情嗎?我剛剛躺下來,正要睡著就被你吵醒了,有什么事情就不能明天再說嗎?”
黃大強沒有理睬汪家路,轉身對仲安華說:“仲指導員他就是汪家路。”
接下來才對汪家路說:“這是刑警隊的仲指導員,需要找你了解有關情況,有話就好好說,不要整天板著一張臉,好像誰都欠你什么似的。”
汪家路聽說是公安局的人找他,緊繃著臉上立即堆滿了笑容。
仲安華走上前去,很客氣地對汪家路說:“對不起,打擾了。”
“沒有關系,請到屋里坐。”汪家路笑呵呵地把仲安華等人帶到房間里,自己迅速走到房間里在身上披了一件小褂子。
大家剛坐下來,仲安華就對正在忙著要倒開水的汪家路說:“請不要忙了,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談事情吧。汪家路,你家收購螞蟥嗎?”
汪家路說:“是的,我家是螞蟥收購點,我們是從去年八月份開始做這件事情的。”
仲安華問:“請你把收購螞蟥的情況跟我們說一下,重點是九月份以來的情況。每天有哪些人到這兒來賣螞蟥?孫姬蘭被害的事情立案以后,到這兒來的人都說了些什么?你對這些都有什么想法?”
汪家路回答:“9月份以來,到我家來賣螞蟥的人很少,只有4個人,他們都是周圍鄰居家的小孩子。因為我們這個點設立的時間并不長,就是在正常的情況下我們的客戶也不多。這幾個孩子的情況公安局的人已經來調查過了,沒有什么新的變化。”
仲安華追問:“杜湖啟到你家來賣螞蟥嗎?”
汪家路回應:“杜湖啟家就在我家的旁邊距離不到三十米,他抓到的螞蟥都送到我這兒來了。9月份以來,他幾乎是每天晚上都去抓螞蟥,我就記得只有15號和16號兩天他沒有過來,其他的時間他每天早上都會過來。”
仲安華再問:“9月14日早上,杜湖啟到你家賣螞蟥了嗎?請你把當時的情況好好回憶一下。”
汪家路回憶道:“這件事情我記得非常清楚。因為在9月13日那天杜湖啟家里拖磚頭,在村里弄出很大的動靜。
在正常的情況下,他都是在7點多鐘就過來了,如果時間晚了他上學就要遲到了。他家離我家那么近,以前他都是起床就把東西送過來,然后才回家吃飯。
但是在9月14日那天早上,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他過來的時間很遲,已經快到8點鐘他才過來。
當時我還問他:‘今天你怎么這么晚才過來?到學校可能要遲到了?’
杜湖啟開始并沒有說話,臨走時才說:‘昨天晚上抓螞蟥回家太遲了,今天早上就睡過頭了,還是我爸把我從床上拖起來的。’”
仲安華繼續追問:“14日早上,杜湖啟過來的時候,與平時有沒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汪家路思索了一會兒才說:“這方面我沒有注意,并沒有感覺到杜湖啟與平時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就是那天早上他到我家,比平時晚了一個多小時。哦,我突然想起來了,那天早上他到我這兒來賣的螞蟥比平時都要多。
我就問他:‘杜湖啟昨天晚上你怎么能抓到那么多的螞蟥?一個晚上就抓了十幾條,比平時的要多上一倍還不止,就是大人去抓也抓不到這么多。’
杜湖啟非常得意地說:‘昨天晚上我的手氣特別好,剛到田里的時候我就碰到有5條螞蟥窩在一起,我沒有費多大的力氣就把它都抓了上來。另外昨天晚上很晚才回家,比平時多用了有個把小時的時間。’
我還翻看了一下登記簿,杜湖啟以前每天只抓到3、4條,最多的也沒有超過5條,他一下子能夠抓到那么多,我感到非常奇怪,所以我才問他的。”
仲安華問:“到你家來賣的螞蟥是不是都是頭天晚上抓到的?會不會是前兩天抓到的?有沒有這種可能?”
汪家路答道:“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出現的。在正常的情況下,他們都是夜里去抓螞蟥,到第二天早上在上學前就拿到我這兒給賣掉。他們是不可能把螞蟥放在家里,隔一天再去賣,那樣螞蟥擺放在家里很有可能就會死掉。
到我家來賣螞蟥的孩子都是附近的鄰居,他們只要腿一抬就到我家了,根本就沒有必要把螞蟥放在家里。這幾天我還翻看了登記簿,杜湖啟從9月份以來,基本上是每天都到我家來賣螞蟥。12號、13號他都來過,我想他不可能把螞蟥放在家里賣一些再留一些。
再說那些孩子每天也只能抓到4、5條螞蟥,他不可能一下子把那么多的螞蟥存放在家里。所以我認為杜湖啟14號早上賣的11條螞蟥就應該是13號晚上在田里抓到的。
螞蟥這東西出水以后也不好長期飼養,它很容易死掉。平時我在收螞蟥的時候看到有一些螞蟥精神不好的都不肯收。我就是擔心收來的螞蟥如果死在我的手里,那我就要虧本了。因此,抓螞蟥的孩子是不可能,將抓到的螞蟥長時間地放在自己的家里。”
仲安華問:“9月份以來,杜湖啟有沒有哪天沒有到你家賣螞蟥?”
“有呀,杜湖啟在9月15日和9月16日,就沒有到我家里來賣螞蟥。”汪家路脫口而出地說。
仲安華問:“你怎么能夠記得那么清楚的呢?”
汪家路緊接著說:“我家的收購點開業時間并不長,所以每天到我這兒來賣螞蟥的人很少,每天只有四五個人過來。如果哪一天誰沒有來,我是記得很清楚的。
他們一兩天不到我這兒來賣東西我并不在乎,是什么原因我根本就不想過問。我所關心的是他們會不會把東西賣給別人,這樣我就少了一個顧客,這才是最擔心的事情。
15號和16號杜湖啟沒有過來,在17號的早上他來了,我就主動地問他:‘杜湖啟這兩天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沒有看見你過來,是不是把東西賣給旁人啦?’
杜湖啟連忙說:‘那哪能呀,我們是鄰居,到你這兒來賣東西多方便,我為什么要舍近求遠呢?這兩天被家里人看得緊,不讓我晚上出去。因為學校要考試,我媽不讓我出門。所以這兩天我就沒有去抓螞蟥,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我一聽就知道杜湖啟在說謊,因為我的女兒和他在一個班級,這幾天根本就沒有考試。這些情況并不是我所關心的,我所關注的就是他不要把東西,拿到別人家里去賣掉就行了。”
仲安華問:“最近杜湖啟還來賣螞蟥嗎?”
汪家路說:“這幾天杜湖啟每天早上7點鐘之前都過來,看來最近他每天晚上都會出去活動。”
仲安華問:“9月14日早上,到你家來賣螞蟥的孩子,在9月13日晚上肯定都在田里活動,他們到你這兒來就沒有說什么嗎?你有沒有問他們關于9.13案件的情況?”
汪家路說:“在你們沒有進村之前沒有人提起這件事情,你們的人來了,大家才知道9月13日夜里發生了殺人案件。很自然地這就成了村里人議論的話題。從那以后每天早上,賣螞蟥的孩子來了,我都會想方設法地問他們幾句。
9月24日早上,趙思軍對我說:‘昨天我在學校聽同學說,在發生殺人案件的那天晚上,有人看見一個人從孫姬蘭睡覺的小棚子里面鉆出來。’
我連忙追問:‘你是聽誰說的?’
趙思軍想了半天才說:‘這話好像是杜湖啟說的,當時有好幾個同學在旁邊。記不清楚是誰提起這個話題了,就是在大家議論的時候,杜湖啟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句。’
9月25日早上,杜湖啟來的時候,我就半真半假詐他說:‘聽說你在9月13日晚上,看見有人從孫姬蘭家的小棚子里面鉆出來?這話是真的嗎?’
開始杜湖啟根本就不承認,他說:‘我是去抓螞蟥的,哪里有那份閑工夫去問那些事情,晚上我就是集中精力在抓螞蟥,不然的話我那天怎么能抓到那么多的螞蟥?’
我就繼續唬他說:‘你小子說話不老實,你昨天在學校跟同學是怎么說的,怎么剛說過的話現在就不承認了,是不是你心里有鬼呀?’
杜湖啟撓了一下頭,有一些不好意思地說:‘話是我說得不錯,我那天晚上就在小棚子的旁邊抓螞蟥,我是親眼看見的。這件事情被我媽知道了,就把我狠狠地罵了一頓,她說你到處瞎說,要是傳到人家的耳朵里,還不把你給揍死。所以你開始問我的時候我才沒敢說真話。’”
仲安華問:“杜湖啟有沒有告訴你他究竟看到了誰?”
汪家路說:“這個我也問了,在我再三地追問下杜湖啟才說,那天晚上他看見伍玉平從小棚子里面鉆出來。他看見伍玉平的時間是月亮剛到頭頂上。為了證明他沒有說謊,他還說,在那天晚上他還看見胡得技從小棚子旁邊經過。最后他還說有人在小棚子附近看見小傻子在轉悠。”
杜湖啟在案件調查的初期已經正面接觸過了,他對自己在9月13日夜間活動的情況表述非常模糊,以記不清楚來進行搪塞。但是在案件發生十幾天以后,他卻在同學中間散布,在案件發生的當天晚上,在現場附近看見了好幾個人。
如果杜湖啟反映的情況屬實,杜湖啟就是現場的目擊證人。他在案件發生了那么長的時間,才說出這樣的話,他究竟想掩蓋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