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喧嘩聲如漲潮的海水般洶涌漫上來，那嘈雜聲直灌蘇挽棠的耳朵，她耳尖微動。

緊接著，那沉重的腳步里混著皮靴用力碾過青石板的悶響，如同沉悶的鼓點一下下敲在心上

她目光掃過林昭昭驟然發(fā)亮的眼尾，那眼尾的光亮在燭火下格外刺眼，心里陡然清明：這女人在等救兵。

“翠兒?！八蛦疽宦暎曇舻统炼潇o，指尖在袖中摩挲著裴硯送的玄鐵令牌，那觸感涼得像浸了冰水，寒意順著指尖傳遍全身。

小丫鬟立刻會意，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門口，雙手用力將門閂扣得死緊，門閂扣合的“咔噠”聲在寂靜的室內(nèi)格外清晰。

林昭昭見勢猛地拽了拽鐵鏈，鐵環(huán)狠狠撞在青磚墻上，迸出明亮的火星，那火星如流星般短暫劃過，還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撞擊聲：“你們敢攔我？

我是侯府正經(jīng)養(yǎng)了十八年的......“

“養(yǎng)了十八年的北戎細作？“蘇挽棠打斷她，故意將半封血書往燭火前送了送。

泛黃的紙頁被火舌貪婪地舔到邊緣，瞬間騰起一縷焦黑的煙，那煙帶著刺鼻的焦糊味，緩緩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林昭昭瞳孔驟縮，眼神中滿是驚恐，突然撲過來想搶，卻被鐵鏈扯得踉蹌，發(fā)間珠釵噼里啪啦掉了滿地，那清脆的聲響在室內(nèi)回蕩。

“叩門聲！“翠兒突然壓著嗓子喊，聲音里帶著一絲緊張。

蘇挽棠側(cè)耳，果然聽見門環(huán)被拍得“咚咚“響，那聲音急促而有力，混著個粗啞男聲：“侯府衛(wèi)長求見蘇姑娘！“

她與翠兒交換個眼神，這才松開扣門閂的手。

門剛開條縫，衛(wèi)長趙虎就擠了進來，腰間佩刀撞得門框“哐當“響，那聲響震得人耳膜生疼?！疤K姑娘，城門守兵剛截下輛出城的馬車，車里搜出林姑娘的貼身玉佩?！八麖膽牙锾统鰤K羊脂玉，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正是林昭昭昨日還戴在腕間的“平安佩“。

原來，城門守兵一直留意著出城的可疑人員和車輛，這輛馬車行跡匆匆，引起了他們的警覺，仔細搜查后便發(fā)現(xiàn)了這塊玉佩。

蘇挽棠盯著玉佩上淺刻的“昭“字，后槽牙咬得發(fā)酸。

前世林昭昭也是這樣，每次陰謀敗露前都要往城外送消息，她卻傻到以為是去寺廟祈福?！八肱埽俊八笾衽宸磫?，余光瞥見林昭昭正用指甲摳石墻縫，指尖滲出血來，那血滴落在地上，發(fā)出輕微的“滴答”聲。

“不止?！摆w虎壓低聲音，“馬夫招了，說林姑娘許他百兩銀子，要在寅時前趕到青嵐觀。“原來，趙虎他們對馬夫進行了一番審訊，馬夫在重壓之下，最終交代了林昭昭許給他銀子的事情。

青嵐觀四字像根刺扎進蘇挽棠心口——前世母親墜崖那晚，林昭昭正是從青嵐觀回來，袖中還飄著股沉水香。

“去審訊室?！八龑⒂衽迦M袖口，轉(zhuǎn)身時玄鐵令牌撞在桌角，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林姑娘不是愛說我栽贓么？“她掃了眼癱坐在地的林昭昭，“這回當著全府的面，把賬算清楚。“

審訊室的炭盆燒得正旺，炭火燃燒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熱氣撲面而來，林昭昭被按在條凳上，發(fā)梢還滴著冷水——方才趙虎讓人潑醒了她，那冷水滴落在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蘇挽棠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對面，翠兒捧著個檀木盒站在身后，盒蓋開著，里面整整齊齊碼著血書、密信和半塊北戎狼首令牌。

這些證據(jù)是蘇挽棠安排親信暗中調(diào)查收集的，血書是在林昭昭的隱秘住處找到的，密信則是從與她有聯(lián)系的可疑人員手中截獲的。

“說吧?！疤K挽棠支著下巴，“是青嵐觀的觀主讓你送關(guān)防圖，還是北戎的狼主許了你王妃之位？“林昭昭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腕上的銀鐲磕得條凳“咯咯“響：“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不過是你嫉妒我得父親寵愛......“

“父親？“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蘇侯爺扶著門框站在陰影里，玄色官服上還沾著星夜趕路的霜，那霜在燭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

他盯著林昭昭的眼神像淬了冰，“你喊了十八年的父親，可知道當年你娘是怎么進府的？“

林昭昭猛地抬頭，臉上的水漬還沒干，那水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地上?！昂顮?，我......“

“當年你娘是北戎細作，混進府里偷軍報?！疤K侯爺一步步走近，靴底碾過地上的碎釵，發(fā)出“嘎吱”的聲響?！拔夷钏性?，本想等你出生就送你去鄉(xiāng)野。

可你呢？“他抓起檀木盒里的密信甩在林昭昭面前，“七歲偷改挽棠的藥方，十歲推你姨娘落水嫁禍，去年更是往我茶里下慢性毒藥！“其實，林昭昭內(nèi)心也十分矛盾，她從小在侯府長大，享受著榮華富貴，但北戎細作的身份又讓她不得不聽從安排，做出這些傷天害理的事。

林昭昭的嘴唇抖得像風中的枯葉，突然尖笑起來：“那又怎樣？

你以為蘇挽棠有多干凈？

她娘當年......“

“夠了！“蘇挽棠“騰“地站起來，玄鐵令牌“當啷“掉在地上。

她彎腰去撿，卻在觸及令牌時頓住——裴硯刻的“安“字被磨得發(fā)亮，像顆滾燙的星子烙在掌心，那滾燙的感覺仿佛要穿透手掌。

前世母親墜崖前，也是這樣攥著塊玉佩，說要護她平安。

可后來呢？

她連母親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把血書念給她聽?！八逼鹕碜?，聲音像浸了寒潭。

翠兒翻開半頁血書，念道：“青嵐觀主令：用蘇氏嫡女七魄祭生魂陣，待北戎大軍破城，許昭娘為大晉皇后......“

“不！“林昭昭突然撞開按住她的護衛(wèi)，撲向血書。

蘇侯爺眼疾手快扯住她后領(lǐng)，像拎只發(fā)瘋的貓：“押去地牢?！八D(zhuǎn)身看向蘇挽棠，眼角的皺紋里泛著水光，“明日早朝，我親自帶著這些證據(jù)面圣。“

地牢的門“哐當“關(guān)上時，那沉重的關(guān)門聲在空曠的地牢里回蕩，蘇挽棠摸了摸發(fā)燙的眼眶。

她走出地牢，外面的月光灑在地上，四周一片寂靜，她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經(jīng)歷了這一切，她既感到憤怒又有些許的解脫。

前世此時，她正被林昭昭關(guān)在柴房，聽著外面慶賀林昭昭“救父“的鑼鼓聲。

而現(xiàn)在，她望著父親腰間晃動的侯府金印，突然覺得掌心的“安“字不再是燙的，而是暖的。

“姑娘，裴世子來了。“翠兒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蘇挽棠轉(zhuǎn)身，就見裴硯立在廊下，月白錦袍沾著征塵，腰間玉牌還掛著冰碴，那冰碴在月光下閃爍著寒光。

他沖她笑了笑，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路過城南買的糖蒸酥酪，你從前愛吃的?！?

蘇挽棠接過油紙包，甜香混著他身上的雪氣涌進鼻尖，那甜香和雪氣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味道。

前世她總嫌這東西太膩，現(xiàn)在卻覺得甜得人心尖發(fā)顫。

她頓了頓，輕聲問道：“邊疆如何？”隨后掀開油紙，酥酪上撒著的桂花在燈下泛著金。

“我爹調(diào)了三千玄甲軍在雁門關(guān)候著?！芭岢幗庀麓箅┡谒缟?，大氅帶著他身上的溫度，讓蘇挽棠感到一陣溫暖?！氨比值睦侵饕詾樯觋嚹軄y我軍心，卻不知......“他指尖輕點她眉心，“我們早把陣眼破了?！?

“啪！“

院外突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響，那聲響打破了夜的寧靜。

蘇挽棠和裴硯同時轉(zhuǎn)頭，就見影壁后竄出幾道黑影，腰間狼首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是北戎死士。

“護著姑娘！“裴硯抽出腰間玉笛，笛身翻轉(zhuǎn)間露出寒芒。

蘇挽棠將酥酪塞給翠兒，從袖中摸出玄鐵令牌。

前世她被按在柴房時，聽著外面的喊殺聲只知道哭；現(xiàn)在她望著裴硯逆光的側(cè)影，突然覺得血脈里涌著團火——這火，是要燒盡所有陰謀，護她的家人，她的家國，一世平安。

“來啊?！八站o令牌，對著黑影揚起下巴，“這一次，我不會再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