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眼中閃過一絲茫然：“恕我直言，馬爹利先生，您是要我繼續向那該死的騙子送錢？”

“正是如此。”阿爾貝輕描淡寫地回答。

“抱歉，馬爹利先生，您能說清楚一點嗎？”格雷壓下情緒，繼續問道。

然而他內心的咆哮早已炸開：是你瘋了嗎？還是我瘋了？為什么要主動給騙子送錢？

阿爾貝挑起眉梢，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蠢貨：“要釣出他背后的‘大鬼’，就得扔下更肥的餌。”

“再簽一份大額合同還不夠嗎？”

“格雷先生，”阿爾貝手指有節奏地輕叩桌面，“大合同能吸引商人，卻吸引不了鬣狗。對這些東區的惡魔而言，只有真金白銀才是致命誘餌。”

“可若給了錢他又消失，我已經損失一百鎊了——”

“他只是在您的世界里消失了，但在我的視野里，他從未離開。只要我想，隨時都能找到他。”

格雷的臉色陰晴不定，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漫長的沉默后，他終于沙啞地開口：“您所謂的......‘更大分量的誘餌’，是指多少？”

“一千鎊應該足夠了。”

格雷險些從椅子上彈起：“馬爹利先生，這可不是小數目。”

“放心，”阿爾貝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我們是在釣魚，而非喂飽了再放生。先給他五百鎊，告訴他必須見到背后的真正主事者，馬爹利家族的那個人，你才會簽署合同，支付剩余款項。”

“五百鎊也不是小錢——”

“格雷先生，”阿爾貝的語氣透出明顯的不耐，“解決他們之后，這五百鎊連同您的之前損失的一百鎊，都會物歸原主。”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審視：“當然，若您覺得困難，我可以代為墊付。不過我現在明白了，為何您寧可冒險走這種見不得光的渠道，也不愿直接與我們家族商談一筆體面的大額訂單了。”

言外之意如同一根毒刺，精準地扎進了格雷的痛處——你根本沒有足夠的現金，甚至沒有與馬爹利家族平等對話的資格！

“絕無此事！”格雷幾乎是吼著反駁，臉頰漲得通紅，“區區五百鎊，我隨時可以調動！無需您的‘幫助’，馬爹利先生！”

此刻，他心儀的那條走私的暗道已經被徹底封死。如果能借此機會與馬爹利家族搭上線，用一個優惠價格拿到穩定的正品貨源，那這五百鎊的“投資”或許是值得的，反正本金也會收回。

“很高興您具備這樣的實力。”阿爾貝嘴角的譏誚一閃而逝，“那么，您需要多久準備？我的人雖然盯住了他，但時間拖得太久，總會滋生不必要的變數。”

格雷緊鎖眉頭，飛速盤算著：“明天下午。”

阿爾貝的眉梢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顯然對這個時間不甚滿意。

似乎在他看來，每一分鐘的拖延，都可能讓那萊克以及他背后的黑鯊號大佬逃脫。

但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可以。明天下午，在考文特花園，我的人會制造一場‘意外’，讓他不得不出現在您面前。屆時，您只需要......”

阿爾貝上半身微微前傾，湊到格雷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

.......

目送阿爾貝.馬爹利那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酒吧門口的煤氣燈光影里，格雷陰沉著臉，回到窗口酒廊。

不知過了多久，手下弗雷澤腳步匆匆地返回，恭敬行禮：“格雷先生，在那位先生的幫助下，我們找到湯姆了，但是......”

“但什么？”格雷的眼神如刀。

“他還昏迷著，像一袋濕透的垃圾一樣被扔在那家旅館的后巷。旅館的人說他喝多了賴著不走，直到打烊。”

“廢物。”格雷從牙縫里擠出這個詞。

弗雷澤壓低了聲音，神情凝重：“格雷先生，我剛才親自觀察了那家旅館，里面的氣氛很不對勁。每個人都著一股亡命徒的腥氣。我又花錢從附近酒館的線人那里打聽了一下，證實了我們的猜測......那家旅館的確是黑鯊號的巢穴之一。”

格雷瞇起雙眼，嘴角扯出一絲輕蔑的冷笑：“一個不入流的碼頭幫派，也敢在我的頭上動土。若不是......”

他冷哼一聲，話鋒一轉：“那個阿爾貝.馬爹利呢？查得怎么樣？”

“確實是一位氣度不凡的貴族先生。正如他所言，這幾天他一直住在考文特花園的薩伏伊飯店，并且頻繁出入周邊的高檔店鋪，花銷極大。”

格雷點了點頭，沉思片刻后，下達了指令：“明天一早，帶上現金，去巴林銀行兌換一張五百鎊的支票。”

他搖頭：“五百鎊現金直接給騙子，即便我打算讓他碎尸萬段，也太過冒險。”

......

肯辛頓伯爵府。

李諾悠閑地翹著二郎腿，和亞力克以及另外兩位衛隊同僚圍坐在一只木箱上，玩著時下最流行的惠斯特牌。

亞力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說里諾兄弟，你到底什么時候能回來跟我們一起守夜？每次都三缺一，太折磨人了。”

李諾看了看手里的牌，隨口道：“守夜的工作，不就是守夜嗎？怎么還三缺一？”

“不打幾局牌，誰能熬過這漫漫長夜？”一旁的約翰抱怨道，“不然就像前天一樣，巡夜到一半直接倒在花園路上睡死了。”

其余兩人深有同感地點頭，只有深知內情的李諾不好接話。

他不經意地換了個話題：“為什么這個月總是我們休斯小隊負責夜間巡邏？”

“輪值啊，還能為什么。”亞力克打出一張梅花J，“偏偏這個月人手又最緊張……唉，休斯中尉還說今晚要親自來替我們一會兒。一個中尉，跑來干我們大頭兵的活兒，這顯得我們小隊也太無能了。”

李諾慢悠悠地蓋上一張紅心K，不動聲色地贏下這一墩：“好吧。”

【你真的不考慮加入他們的夜間牌局？】

腦海里，另一個聲音懶洋洋地響起。

【我沒有自虐傾向。】李諾在心中回應，【我加入他們，只會從三個人沒睡飽，變成四個人沒睡飽，有什么本質區別嗎？】

【但你可以借此加深關系，更快地融入這個新團隊。而且，以你現在的體質，根本不需要睡眠。我和那只貓睡就夠了。】

【.....】

李諾打出一張王牌，再次收走一輪牌，同時問道：“這么大一座莊園，安保工作就全靠兩條腿走著巡夜？”

亞力克甩出一張黑桃，無奈地攤手：“不然呢？讓那些蒸汽機器來？別開玩笑了兄弟，工廠里的活兒被它們搶走就算了，難道連我們守衛的飯碗也要搶走嗎？”

李諾笑了笑，沒有說話。

托里諾.萊克的福，他技巧遠超這群靠打牌消磨時間的隊友。

短短一個小時，他面前的銅便士和先令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粗略一算，快要接近一個金鎊了。

【你可真行，這也會。】

里諾.萊克在意識里得意地笑了起來：

【這還是我沒出千的結果。否則今晚過后，你這幾位新隊友，巡夜時連褲衩子都得當掉。】

“不玩了，不玩了！”亞力克率先把牌扔在木箱上，“一直是你贏，再玩下去你也覺得沒意思。”

李諾心道：我覺得非常有意思，如果守夜活動都是這樣，我可以陪你們到天亮。

亞力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唉，再過一會兒又要開始巡夜了。真不明白，為什么我們的工作就是大半夜繞著莊園走圈，其他小隊就能保護艾瑟爾小姐外出，多幸福呀。”

“下個月就輪到我們了。”另一名隊友約翰安慰道，隨即又補充了一句，“不出意外的話。”

那位小姐可不需要你們保護。跟她同行，你們反倒該想想怎么保護好自己。李諾暗自腹誹。

“前提是這個月我們還沒累死。”亞力克嘆氣，“唉，如果我們能成為預備神圣騎士，是不是就再也不用干這種苦差事了？”

“也沒機會保護艾瑟爾小姐了。”約翰提醒他。

“而且前提是你得先通過衛隊的馬上開始的內部測試，拿到前往威斯敏斯特的試煉名額。”

“說起威斯敏斯特......”一直很靦腆的隊友杰姆突然插話，“我今天聽到一個消息，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好像出事了。”

另外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杰姆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結結巴巴地說道：“聽、聽說是......被盜了。”

【被盜了？誰這么厲害，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腦中里諾.萊克興奮的叫了起來。

“聽說是神圣史官的文獻館里丟了一本前主教的秘密筆記，”杰姆補充道，“但具體內容不清楚，教堂封鎖了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