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格雷先生,您可算是長廊街最近風頭最盛的人物。”
一個平和而略帶戲謔的聲音在格雷耳邊響起。
他循聲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位衣著無可挑剔、舉止從容優雅的年輕人。
對方擁有一張足以讓貴族小姐們心跳失速的英俊面孔,渾身散發著一種久居上位的雍容氣度。
只是唇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顯得有些刺眼。
“抱歉,先生,我們似乎素未謀面。請問您是?”
“阿爾貝.馬爹利。”年輕人聲音里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不容置疑的高貴。
格雷瞬間一怔,這個名字讓他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預感。他強行將這種不安壓制下去,臉上堆起熱情得體的笑容。
“原來是馬爹利先生,貴家族的盛名,我早有耳聞。”他迅速站起身,做出一個標準的邀請手勢,待對方落座后,方才重新坐下。
“只是沒想到,我與您素不相識,您竟能直呼我的姓名。格雷這個姓氏,在倫敦可不算什么響亮的名號。”他笑呵呵地試探道。
阿爾貝輕笑一聲:“自然,今日之前,我確實不知您的姓名,也未曾想過會認識您這樣一位......”
他上下打量了格雷一番,那種居高臨下的審視目光讓格雷心中涌起一陣怒火,但仍能克制。
這些該死的貴族天生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習慣用這種輕蔑的眼神打量他人,或許他并非刻意針對我。格雷在心中如此安慰著自己
“時間寶貴,我便直言了。格雷先生,您被人騙了。”名為阿爾貝的年輕人直言道。
格雷瞳孔驟然收縮。
“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仍抱著最后一絲僥幸,盡管隱隱感覺,這絲僥幸很快就會被對方接下來的話徹底粉碎。
“根本不存在什么一千升從法蘭西運來的白蘭地。那人的身份,以及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編造的。
他利用了您眼下最迫切的需求,目的無非是騙取您的金幣。
他的真名叫萊克,實際身份是倫敦東區的騙子——一個偽裝大師,同時也是個慣偷。他專門獵捕您這樣貪婪而又天真的獵物。”
阿爾貝嘴角帶著嘲諷的笑,一口氣說道。
“可這怎么可能......”格雷臉色變幻不定。
他很快又質疑道:“您說您姓馬爹利,可您的不列巔語如此純正,而如果他真是倫敦東區出身,又怎么能說法蘭西語......”
“您不也會說幾句么?”阿爾貝嘴角的弧度更加明顯,“他從頭到尾沒說過多少法蘭西語,不過是用一種拙劣的假法蘭西口音說不列顛語罷了。這種把戲雖然愚蠢,但對付您這樣的人,顯然綽綽有余。”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煩:“至于我,雖是馬爹利家族血脈,但我同樣擁有大不列巔血統——來自我的母親。我每年都有相當長的時間居住在倫敦。”
說著,他從精致的外套內袋中取出一枚小徽章。徽章上醒目的M字母被橡樹枝和葡萄藤環繞,工藝精美得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格雷的表情難看:“可他身上確實也有帶著印有馬爹利標識的酒壺......我還品嘗了其中的酒,我敢肯定,那絕非尋常的白蘭地。”
阿爾貝皺眉:“這很難理解么,格雷先生?酒壺是他從我身上偷走的,連帶著里面的酒,都是我的。如果您要感謝誰讓您品嘗了珍品級的白蘭地,那您應該感謝的是我。”
“不過,如果您仍然不愿相信,不妨讓人打開他送來的那兩箱'白蘭地'看看,”
格雷陰沉著臉,向手下示意。很快,兩個木箱被撬開,其中一瓶被啟封。
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混合著焦糖的濃膩甜香撲面而來。格雷無法準確形容這種氣味,但毫無疑問,這絕非白蘭地該有的味道。
格雷死死盯著面前那瓶持續散發著刺鼻氣味的白蘭地,臉色越來越沉。
“那該死的雜種!竟然敢騙我!”他低聲咆哮,聲音仿佛是從牙縫間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
“很高興您終于意識到這一點了。”阿爾貝嘴角上揚,語氣依舊帶著嘲諷。
“我會讓托馬斯撕碎他。”格雷咬牙切齒地說道。
“恐怕您無法如愿。”阿爾貝淡淡地說,“不如讓您的人再去他下榻的旅館確認一下,看看房間里是否還有他的物品?順便問問那個跟著他的大塊頭,是否他還保持清醒?”
“您的意思是?”格雷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我很了解他,格雷先生。”阿爾貝說道,“但您不妨讓人去確認一下。”
格雷揮了揮手,對身邊的手下低語幾句。那人匆匆離開了紅獅酒館。
“您為什么要幫我?”格雷的視線再次看向年輕人,“告訴我這些?”
“您或許有些誤會。”阿爾貝說道,“我從未想過幫你,我只是想要抓住萊克。”
他頓了頓:“我不希望再看見他打著馬爹利家族的旗號四處招搖撞騙。”
很快,格雷的手下返回。
“那小子消失了。”手下說道,“連帶著,湯姆也失蹤了。”
“廢物!”格雷的目光瞬間兇狠。
“您沒必要對手下如此嚴苛,格雷先生。”阿爾貝悠閑地啜了一口酒,“那小子極其狡猾,您不也同樣被他耍得團團轉嗎?”
格雷森陷入了沉默。
有那么一瞬間,他發覺自己對眼前這個優雅貴族的憎惡,甚至超過了那個騙走他100金鎊的雜碎。
“馬爹利先生,”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盡可能地謙卑與誠懇,“您既然找到我,想必不只是為了通知我這個不幸的消息。我想.....我們或許可以合作?”
在他看來,這位馬爹利先生顯然早就洞悉了一切,卻冷眼旁觀自己被騙走100金鎊,甚至在騙子逃之夭夭后才好整以暇地現身。
對方不僅讓他蒙受了金錢的損失,更讓他在這位真正的貴族面前,像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眼下自己需要對方的幫助,甚至對未來的合作......內心也抱有期待。
“合作,當然,格雷先生。”阿爾貝說道,“不過我看得出,您心中或許對我有些怨言——怨我沒有第一時間告知您真相,怨我讓您蒙受了損失。”
格雷心中一驚,這位馬爹利家族的年輕人說話當真直白,他連忙陪笑著搖頭否認。
“我也希望您最好不要有這種想法。您說得沒錯,我確實是來尋求合作的,同時也是來勸您不要輕舉妄動的。”阿爾貝面無表情地說道,“萊克并不簡單,他的背后是黑鯊號。”
“黑鯊”這個名字讓格雷森的臉色再度一變。
來倫敦之前,他對這座城市的地下世界做過功課,自然知道東區有一股名為“黑鯊號”的勢力。
雖然他自信能解決這種級別的幫派,但非必要,他并不想與這些地頭蛇產生糾葛。
“萊克只是浮在水面的那部分,水下往往藏著更兇猛的家伙。”阿爾貝的目光變得深邃,“所以不要輕舉妄動......”
格雷咬牙切齒:“難道我就這樣算了?他騙走了我一百鎊,我的人還在他們手上!”
“我想您那位大塊頭手下就是被黑鯊號的人照顧了......”阿爾貝露出嘲諷微笑,“但您也不用擔心,我會讓我的人幫你找到他。”
“我已經在幾天前和蘇格蘭場取得聯絡了。”阿爾貝說道,“我隨時可以抓住萊克,卻無法引出他身后的大魚。所以您現在的遭遇,對我而言倒是個機會。”
格雷狐疑地看著他:“什么機會?”
阿爾貝優雅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我需要您幫我一個忙,格雷先生。”
“什么忙?”
“我需要您告訴萊克,您覺得一百鎊能采購到的稀缺白蘭地太少了,您愿意支付更多的錢,讓他回法蘭西為您采購更多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