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水的墨團，把校園洇成一片深藍。

禮堂的燈亮著，光從門縫里漏出來，在走廊上拖出幾道細長的影子。

姜歲禾坐在后臺那張老椅子上，膝蓋上的琴譜邊角已經(jīng)卷起，她用拇指一遍遍摩挲那個折痕，像是要把它撫平。

外面的掌聲一陣接著一陣，她的心跳也跟著忽快忽慢。

主持人的聲音透過幕布傳來：“下面請欣賞合唱節(jié)目《月光》，伴奏由高二（3）班姜歲禾同學(xué)擔任?！?

她吸了口氣，站起身時裙擺晃了一下，像是風(fēng)吹過水面蕩開的波紋。

“加油。”許清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得幾乎聽不見。他站在幕布邊緣，手搭在簾子上，眼睛直直地看著她。他的目光不閃也不躲，像一堵墻，能擋住她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她點了點頭，朝舞臺走去。腳踏上臺階的那一刻，她聽見胸口深處有東西輕輕顫了一下，像是一朵花開了，但又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

聚光燈突然亮起，白得刺眼。她走到鋼琴前坐下，雙手落在琴鍵上，閉上眼，調(diào)整呼吸。

觀眾席安靜得出奇，連呼吸聲都聽得見。

可就在她的手指即將落下時，余光掃到角落——柳悅靠在柱子旁邊，臉藏在陰影里，眼神晦澀難懂。

那一瞬間，姜歲禾心頭一緊，指尖微微發(fā)抖。

就在這時，她的視線撞上了臺下的一個人。是許清川，坐在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

他看著她，嘴角動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沒笑。

那點笑意像是穿過了整個禮堂，落在她心上，壓住了那些翻涌的情緒。

她終于按下第一個音符。

旋律慢慢流淌出來，像夜晚的小溪，涼而清澈。

她漸漸沉進去，不再去想那些煩亂的心事，只專注于手指的起伏和每一個音符之間的縫隙。

鋼琴聲一層層推進，像潮水漲落。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開始和節(jié)奏同步，那種熟悉的安心感一點一點地回來了。

她終于找回了那個只為音樂活著的自己。

最后一個音落下，禮堂里靜了一秒，緊接著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

她抬起頭，看見很多人鼓掌，有人甚至站起來揮手。

她松了口氣，嘴角微微揚起。

演出結(jié)束，她剛站起身，許清川已經(jīng)走過來，接過她手里的琴譜，低聲問：“還緊張嗎？”

她搖頭，眼里帶著笑意，“沒有了?！?

他說：“我就知道你能行?！?

她抬頭看他，燈光打在他側(cè)臉上，輪廓分明，但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可那份堅定和支持卻是真實的。

她忽然覺得，有這樣一個始終守在身后的人，是一件多么幸運的事。

兩人并肩走下舞臺，背后是散場的人群和笑聲。

“我去換衣服?！彼f。

“我等你?！彼c頭，把琴譜遞還給她，轉(zhuǎn)身走向后臺出口。

姜歲禾走進更衣室，鏡子里映出她微紅的臉。

她低頭看著今天的裙子，是母親特意為她挑的淺藍色，裙擺輕盈如花瓣，胸口點綴著細密的銀線，在燈光下閃著微弱的光。

她輕輕整理了下頭發(fā)，心里有些莫名的悸動。

走出更衣室時，走廊已經(jīng)空了不少。

她四下看了看，卻沒見到熟悉的人影。

“許清川？”她試探地喊了一聲。

“這兒?！彼穆曇魪臉翘菘趥鱽?。

她快步走過去，發(fā)現(xiàn)他正靠在墻上，手里拿著一杯奶茶，正是她最愛的那個牌子。

“我以為你走了?！彼p聲說。

他笑了笑，把奶茶遞給她，“我說過會等你?！?

她接過杯子，指尖觸到杯壁的溫度，心里一陣柔軟。她低頭喝了一口，甜而不膩，剛好是她喜歡的味道。

“你怎么每次都知道我會喜歡什么？”她問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回答：“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怔住了，心跳漏了一拍。

下一秒，他忽然皺眉，“別讓別人聽到我說這種話?！?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輕輕應(yīng)了一聲：“嗯?！?

晚風(fēng)吹進來，帶著夜的涼意和一絲桂花香。

他們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腳步緩慢而寧靜。

“謝謝你今天陪我練琴?！彼f。

“不用謝?！彼戳怂谎郏澳惚緛砭驮撨@么自信?！?

她望著他，忽然有些恍惚。她想起小時候他們在院子里追逐打鬧的畫面；想起他偷偷替她寫作業(yè)、幫她擋下老師責備的模樣；想起他總是在她情緒最低落的時候出現(xiàn)，用最安靜的方式陪著她。

她終于明白，他不是偶然出現(xiàn)在她生命里的人，而是那個一直在等她成長的人。

“你為什么總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她忽然又問了一遍。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藏著笑意。

她追問道：“你怎么總能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

他放下手中的書，聲音低沉：“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再次怔住，心跳漏了一拍。

他忽然皺眉：“別讓別人聽到我說這種話?！?

她笑了，輕輕應(yīng)了一聲：“嗯。”

風(fēng)還在吹，陽光早已收進天際，夜色溫柔地鋪展在他們之間。

而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又近了一些。

然而，就在他們離開禮堂不久，柳悅從人群中緩緩走出來，眼中浮現(xiàn)出復(fù)雜的情緒。

她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嘴唇緊抿，握緊了拳頭。

“憑什么……”她低聲喃喃。

遠處的燈光照亮了他們的身影，卻照不到她藏在陰影中的嫉妒。

她轉(zhuǎn)身離開，步伐堅定，眼神中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