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陽將吳維嘴里的煙點著。

吳維瞇起眼睛，透過白霧看向高一陽，“以前我執(zhí)著地想讓你回來，但是現(xiàn)在我不想了，你在外面挺好，別回了。”

高一陽給自己也點了一支，含糊道，“沒打算回。”

“那你現(xiàn)在在干什么？”

“帶你走。”

吳維絕對不會想到，當年那個莽撞的男孩兒，有一天會跟他說出這句話。一直以來，他都把高一陽當做自己的弟弟，負責照顧他，關心他。當有天這個弟弟突然站出來要保護哥哥的時候，他是欣慰的。

高一陽只見他輕咳了兩聲，說道：“給我講講吧，這幾個月。”

吳維跟著他的講述，一起開心、難過。

“所以，你是怎么扛過了兩次藥癮的發(fā)作？”吳維太會抓重點了。

“.…..不重要！重要的是，現(xiàn)在我們不會再發(fā)作了。”高一陽堅定地看向吳維，“誰都可以離開遠航。”

“這個從不是我一直留在這兒的原因。”

“你們的觀念已經(jīng)不一樣了，他把你關在這兒，還不能說明一切嗎？”

“如果你和杜峰意見相左，你會放棄他嗎？”

高一陽幾乎沒有思考，“不會。”

“所以，我也不會。他關我也不是真的要關我。我們倆認識十幾年了，我太了解他了，他所做的一切出發(fā)點都是好的，只不過行為上有時候太過偏激。就現(xiàn)在這件事，他也是為了遠航，從來都不是為了他自己。”

外面?zhèn)鱽硪魂囼}亂，吳野撞開了門，火急火燎地說：“汪大春把營地大門打開了，他們引來了感染者。”

高一陽一來遠航，就把秋天安排在了安然那里，他很放心。

直到高一陽解決了好幾個感染者，營地警報也未想起。沒有抵抗的身影，只有亂跑的人。

“什么情況，現(xiàn)在是？”高一陽問。

吳野在他身旁撂倒一個感染者，“我跟你說了，現(xiàn)在遠航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遠航了。”

“開拓部和防御部的人呢？”高一陽踹開一個要上前的感染者。

“......”吳野也環(huán)顧四周，“雖然但是，一個都沒看到也不應該呀！是不是不應該把哥鎖在禁閉室，光咱們兩個……”吳野又快速解決了一個，“好像不行吧，越來越多了。”

他們被感染者逼得步步后退。

“高一陽！”突然兩人的身后一聲高呼。

高一陽回頭，竟然是辛莘。

“開拓部和防御部宿舍被人從外面鎖住了！”

距離有點兒遠，高一陽扯著嗓子喊：“你能打開嗎？”

“我去試試！”

高一陽瞥見他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倆人退進了一處建筑，“汪大春這個王八蛋，絕對是他們干的，把能打的全鎖住，這不是讓遠航毫無招架之力嗎？”吳野貼在門上喘氣，“但他不知道，今天你回來。”

“我一個人頂什么用？”高一陽擦掉額頭上的汗，“希望辛莘能把人都放出來。”

倆人喘口氣后，從建筑后面出去，感染者雖然沒有前面多，但也開始聚集。附近的樓宇不斷涌入感染者，倆人擋在一處未來得及關門的宿舍樓前，槍里的子彈早就打完了，只能不斷揮舞手中的匕首。

好像過了很久，高一陽只覺得體力在不斷透支，終于，遠處開始陸陸續(xù)續(xù)響起槍聲。

吳野體力耗盡，腿一軟半跪在地上，高一陽見狀去抓他。如果這會兒倒下，不但兩人會被感染者吞噬掉，身后一樓的人都將危在旦夕。

“再堅持一下。”高一陽左手拎起吳野，右腳踹飛一個感染者。

吳野重新?lián)]起手中的刀，兩人未再退后一步。

終于，槍聲越來越近，面前的感染者越來越少。最終，開拓部的人將兩人攙起來。

“隊長，我們來晚了！”高一陽以前的隊員說道。

高一陽劇烈得喘息，“不晚。”

此時，身后樓上開始響起掌聲，慢慢地掌聲越來越多。高一陽回頭，每個窗口都站著人，她們用這樣的方式在感謝，感謝他倆拼死守住了這棟樓。

來不及多待，幾人迅速轉(zhuǎn)移到其他區(qū)域。此時大本營已經(jīng)完全被感染者入侵。

開拓部和防御部的人雖然分散在各處抵抗感染者，但感染者的數(shù)量還在源源不斷地增加。

“防御部的人去控制室把兩公里外的機器打開。”

“開拓部的人跟我去把大本營的門關上。”

高一陽冷靜指揮著身邊的人。大家迅速反應。

感染者都是從大門方向涌來的，迎著人流上肯定不行。

“去頂樓！”高一陽迅速跑進最近的一棟樓，開拓部的人緊隨其后。在各個樓宇頂層穿梭讓高一陽又想起和吳維的第一次見面，一晃時間過得真快。那時還未入遠航，現(xiàn)在卻是要從遠航把吳維帶走。

離門口只有一步之遙了，前面就是緊挨著大門的體檢室，但這棟樓跟體檢室之間還有一段將近兩米的縫隙。他吩咐小野帶人去把頂層的消防通道門拆下來，自己則去樓里找了兩段繩子。

眾人合力把門搭在兩個樓宇之間的縫隙上，跳到體檢室頂上。然后又用繩子系著門板沿著體檢室出口送到地面戳起來，用繩子將門板死死固定住。總算把感染者入口暫時堵住了。

由于感染者進大本營后都瘋狂往里跑，此刻門口只有零星幾個感染者。

高一陽留下兩個人，“你倆給我把這門守住了！”

“好。”

高一陽帶著其余的人往大本營深處跑去。

“怎么機器還沒開？”在武器庫補充彈藥，高一陽問吳野。

吳野揣了兩把新槍到腰間，“對呀，這么半天了。”

“走，去看看。”高一陽先一步出了武器庫。

等倆人穿過無數(shù)感染者進入控制室后，發(fā)現(xiàn)防御部的人還在研究開關。

見兩人進來，一人指著控制面板說：“隊長，按鈕壞了，摁了半天都沒反應！”

高一陽看到面板上有劃痕，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別摁了，被人破壞了。”高一陽說。

“操！那怎么辦？”吳野問。“雖然門關上了，但是照這個架勢，也抗不了多久的。”

“先處理營地里的，晚點兒看能不能過去手動打開。”高一陽說。

這會兒是絕對看不到一個部長的，肯定都躲得嚴嚴實實的。所以姜樹棠的出現(xiàn)確實讓高一陽很詫異。他雖然不比年輕人動作利落干脆，但也毫不退縮。高一陽眼看著他被感染者咬了一口，便迅速將他拖出來，用最快的速度帶到了秋天面前。

秋天和高一陽交換了一個眼神后，給他注射了一支針劑，然后就開始給他包扎傷口。

“這什么藥？”姜樹棠盯著那管注射進自己體內(nèi)的針劑。

高一陽換完槍里的彈夾，看向他，“怕了？”

姜樹棠沒說話，就只盯著他。

“派個人去取解藥吧，你那兒一定有吧。”高一陽蹲下來看著他，“你籠絡了李瑞那么久，他不可能一支解藥都不給你吧。”

“那藥是留給有需要的人用的？”姜樹棠說。

高一陽本想起身，但聽到他說這句話，久久地盯著面前這個年近半百的男人。

許久后高一陽開口，“你不需要嗎？”

“有比我更需要的人。比如，救下一個你比救下一個我，更有意義。”姜樹棠冷靜地說道，仿佛在談論明天要吃什么的話題。

“你一定要這樣權衡嗎？”高一陽雖然不解，但還是有些敬佩。

“我說得是事實。不管承不承認，這就是事實。”姜樹棠說。

高一陽起身，“那你把解藥送給我吧。”

姜樹棠毫不猶豫地從口袋里拿出一把鑰匙，“在我辦公室的保險柜里，一共五支。研發(fā)部直到現(xiàn)在都沒能復制出來。以后也不會有更多了。”

高一陽盯著這把鑰匙，沒有去接，“為什么？”

接下來姜樹棠的一句話，高一陽在未來的很多很多年里都反復想起，“因為你能救這些人！”之前，他都是被推著在做一些事，或許因為這句話，他開始主動去思考一些責任。

高一陽突然明白了，姜樹棠，他是一個可以為了遠航放棄所有的人。為了遠航的安全，他排除一切隱患，包括要離開遠航的高一陽，在他眼里，不是朋友，便是敵人。他把自己最好的朋友關起來，吳維說‘他不是真的關他’，他只是做給李瑞看。如果說李瑞這伙人是遠航走向失敗的導火索，那只能說是姜樹棠遇到了一個很壞的李瑞。

所有的事情不是只有對與錯。

高一陽把鑰匙推回去，“給你注射的就是解藥，那些你留著吧。”

姜樹棠顯然吃驚極了，“你怎么會有解藥？”

“這些都不重要了，現(xiàn)在重要的是，保住遠航這些人。”

——

高一陽帶領著開拓部和防御部的人從白天殺到晚上，又從晚上殺到白天。

大門口已經(jīng)又增加了兩道鐵門，四五個人抵在門后，防線感覺隨時要被攻破。

傷員陸陸續(xù)續(xù)被送到秋天和安然這兒，“只有五支了，一旦大門被攻破……”秋天看著安然。

另一邊，高一陽打算去手動打開兩公里外的機器。

“現(xiàn)在外面已經(jīng)層層疊疊了不知多少感染者，你根本出不去的。”吳野對高一陽說道。

“不能這樣坐以待斃，總要想些其他辦法。”高一陽突然想到什么，“挖通那些下水道就可以出去了。”

“哥哥，那些井后來又重新加固過，已經(jīng)封死了！”吳野說。

“你帶我去看看。”高一陽說。

就當幾人要行動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了機器的聲響。

“杜峰到了！”高一陽眼中帶光。

沒過多久，四個機器陸續(xù)都響了。

“峰哥跑這么快嗎？這四個機器離得可不近啊。”吳野說。

圍在大本營墻外的感染者都被機器吸引了過去。

當一行人進入大本營后，所有人都驚呆了，來人至少有四十個。

“及時嗎？”杜峰笑問。

“剛剛好。”高一陽上前拍上他的肩。

“我們可是日夜兼程呢！”小文從旁邊竄出來說道。

高一陽掃視一圈，發(fā)現(xiàn)除了江雪、黃玲、單耽和小武，其他人都來了。

“我天，陽哥，這都是你的人啊？”吳野驚嘆道。

“嗯。”他回了吳野后，看到小巖，“你怎么也來了？”

“來幫忙！”小巖笑答。

高一陽的人效率很高，清除了大本營剩余的感染者后，又跟著遠航的人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確保萬無一失。

解除了危機，人們紛紛從樓里走出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高一陽回來了，也都看到了他帶領開拓部和防御部的人抵御感染者。

不多時，醫(yī)療部前面擠滿了人，因為高一陽在里面休息。

高一陽在秋天辦公室睡著后，秋天關上門退出來，就看到眼前全是人。

“嫂子！”

眼前人全都異口同聲喊她，秋天著實被嚇了一跳。但緊接著，她就做了一個噤音的手勢，指了指剛關上的門。

面前站著的大都是剛剛和高一陽一起戰(zhàn)斗的開拓部和防御部的隊友們。

“你們還不趕緊去休息，都杵在這兒干嘛？”秋天問他們。

有人開口，“陽哥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對呀，不走了吧？”其他人也附和問道。

秋天大概猜到這些人的心思，遠航此次危機，如果不是高一陽，恐怕很難渡過。他們想留下高一陽。但是否留下，最終還是要高一陽決定，她不能替他做任何承諾。

“你們都先去休息吧，等他醒了，你們再來。”秋天說。

誰都沒動，也沒說話。

見人都不動，秋天緩和道：“他至少這兩天不會走，現(xiàn)在大本營被破壞得這么嚴重，他肯定會留下來跟你們一起重建的。”

有人開口，“那行吧，我們明天再來。”

于是大家紛紛退出了醫(yī)療部，等秋天一起跟出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外面還站著成百上千人。如果說剛才的一幕已經(jīng)讓秋天感到詫異了，那此刻秋天只能用震撼加不可思議來形容了。

有人沖人群說了兩句，人群很快就散了。

“人心所向說得就是此刻吧。”杜峰站在秋天旁邊說道。

秋天還沒從震撼中走出，“他們都是來找高一陽的？”

杜峰轉(zhuǎn)頭看向她，笑道：“不然呢，鄰居！難道是找我嗎？”

“可是他是來帶吳維走的，沒打算留下來。”秋天說。

“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不知道會不會動搖他的想法。”

“你呢？如果是你，你怎么選？”

“我不是他，選不了。”杜峰故作煩惱狀，“只不過，如果他選擇留下來，不知道生物醫(yī)藥基地的人會不會也來這么一出？”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