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肯定是要找一個地方安頓下來,基地是個不錯的選擇。”高一陽一下一下縷著秋天散下來的頭發,“小巖說,基地很大,但是他們只有十幾個人。他們也確實需要有人能給他們提供保護。小巖的人太少,基地太大,他們顧不過來。一旦有一處失守,基地可能就淪陷了。”
秋天抱著他沒動,“我覺得很好啊,你問峰哥他們了嗎?”
“問了,他們也覺得很好。”
秋天抬頭,“那你為什么還皺著眉?”她伸手在他眉間推了推,“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高一陽將她的手拉下來,放在自己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你知道當時我去找朱雄拿解藥,后來是怎么出來的嗎?”
“他不是為了泄憤,讓你自殘嗎?”
“對,但當時如果沒有小巖,最后留下的就不止那些傷口了。”
秋天直起身子,“他?為什么?”
跟朱雄接觸幾次下來,高一陽總覺得他不只是為了當年那件事才這么恨他,應該還有些其他的原因。但他也是猜測,就連當事人也從未表露出一絲過分的言行。如果他猜得沒錯,他不想因為這個而承了小巖的好意。那他就太被動了。
高一陽盯著秋天好久都沒說話,秋天腦子突然閃現出一些畫面和聲音,恍然大悟般對上高一陽的視線,她用手語比劃了一下。
高一陽點點頭,“你還希望我答應他嗎?”
秋天腦子一時有點卡頓,他著實消化了一下這件事。
如果說現在讓秋天把高一陽讓出去,她是萬萬做不到的。嘗過了的美味怎么可能拱手讓人。秋天直直盯著著高一陽,高一陽都快被他看毛了,她才開口:“你愛我嗎?”
“愛。”
“你會跟我分手嗎?”
“怎么可能?”
“那就沒問題了,不用糾結了,答應他吧。”秋天笑說。
高一陽越來越覺得懷里的小貓已經不是他初次遇見時的那只了。不再膽小,不再哭泣,變得越來越勇敢,越來越堅韌。“你不怕……”
秋天拿手擋在他嘴上,“如果只有你跟我,我應該會讓你拒絕,但現在你有這么多人,你需要為他們考慮,而且你想為他們考慮。而且我們都知道,答應小巖是現在最安全穩妥的方式,那就答應他。我不知道他的最終目的是什么,但是我相信你。如果最后還是要跟他不歡而散,大不了還回到現在這樣。況且這些都是我們的臆想,或許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高一陽把秋天的手拉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你真這么想?”
“我騙你干嘛?”
“那誰知道,你要騙我,我一點兒辦法沒有。”
“高大隊長,你不行啊!”
高一陽托著對方的手又收了收力,“說我別的可以,說我不行?我可不認。”說著手伸進她衣服下擺,“我行還是不行?”
秋天被摸癢了,“別鬧!”反手摁住高一陽的手,“停!我就想這么待會兒。”說著她重新貼在高一陽身上,又往里拱了拱。
這回換高一陽癢了,他低眸看過去,輕笑道:“你拱什么?”
“好聞,再讓我聞一會兒。”
高一陽無語笑,小貓又一次提到他身上的味道,“我到底什么味兒?”
“說不上來,就是一股……你的味道。”
小貓這么撩人,這讓人怎么忍?
高一陽手上用力一把托起秋天,轉身將她放到床上,秋天感受到一股天旋地轉。然后就聽到高一陽帶著蠱惑調調的聲音,“想聞?那讓你聞個夠。”
秋天聽到聲音,反應過來,“不聞了!不……!”
高一陽往前胯了一步,“晚了!”
隊伍休整了幾天后,便浩浩蕩蕩得朝生物醫藥基地去了。一行人順利抵達,小巖介紹,高一陽和基地負責人白寧握手。
白寧帶著挑逗意味看了小巖一眼,然后轉眸,“你好,你就是高一陽?”
“.…..是,你認識我?”高一陽有些困惑地看過去。
“聽小巖提起過。”白寧說。
小巖視線跟高一陽短暫接觸后移開,對白寧說:“他的人都很有經驗,比我厲害多了,你看著安排吧。”
“沒問題。”他松開手,看向大家,“歡迎來到生物醫藥基地。”
自從答應小巖到現在在基地兩個月了,小巖沒說過一句讓高一陽為難的話。甚至兩個人不常碰面。這兩個月,高一陽走遍了基地的每個角落,將可能存在的隱患都整改了一遍。他的隊員按照以前遠航的方式劃分任務并執行任務。
杜峰帶領吉飛、小文,小武小組外出開拓;徐磊帶領秋迪和周齊小組布控基地防御;秋天負責基地醫療;黃玲支援大家后勤;高一陽統一布控指揮。一切都在有序地進行。
這天,高一陽照例拿著開拓部外出獲取的物資來到白寧的辦公室。
“高隊,這些物資以后你自行安排吧,不用再給我們了。我們都聽你安排。”白寧說。
高一陽看向坐在旁邊的小巖,小巖聳聳肩,表示跟自己無關。
白寧說:“這是我們基地所有人的共同決定,我們信任你。你們的到來,讓基地更加安全,還帶來了物資和醫療。之前的我們沒有計劃和安排,得過且過,是你們讓我們看到了希望和未來。”
高一陽和小巖從白寧辦公室出來。
“謝謝。”高一陽對小巖說。
“這件事跟我沒關系。”小巖忙說。
“不是因為這件事,是謝謝你帶我來基地,讓這些人有了一個安定的住所。”
“我說過了,這是各取所需,你不用謝。”
高一陽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小巖望著他一直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
自從來到基地以后,都是開拓部出任務,高一陽還沒出去過。但馬上要到跟吳野約定見面的日子了,他還是要親自去。
白寧問了他為什么要定期見面,高一陽告知了他藥癮的事。于是白寧抽取了他們的血液想研究一下。
就在高一陽出發的前一天,白寧給了他一管藥。
“這是什么?”高一陽問。
“解藥,你們身上那個藥癮的解藥。”
高一陽不可置信地接過來,“我前天剛告訴你的!”
“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白寧說,“另外,”他又拿出一個盒子,“這個是抑制感染的藥,給你。”
為了這藥,一些人放棄自己的原則,一些人不顧他人的安危;為了這藥,遠航放棄底線,任人踐踏。可現如今,他卻輕而易舉地拿到了藥。
“這藥我們研發出來,不是為了守著它,而是讓人用的,但應該給有能力支配它的人使用。我聽小巖說了李瑞在遠航的事,當初不給他藥就是覺得他拿了藥必定不能物盡其用,果不其然,確實沒干出什么好事兒。”白寧說:“這些你先拿著,用完了我再給你。”
小巖說得沒錯,基地的人既不是朱雄那樣,也跟遠航不同,他們簡單善良,他們給人希望。之前白寧說,是他的到來給了他們希望,其實不是的,他們自己就是希望本身。
解開枷鎖讓十三個人都如釋重負。至此,他們終于徹底脫離了遠航,唯一留下的就是高一陽背上那四個深深的烙印。
這件事并沒有改變高一陽要去見吳野的計劃。
杜峰去送高一陽,“你怎么好意思帶走我兩個組長?”
“要不組長還你,你跟我走?”高一陽笑答。
“那你還是帶走他倆吧!”
“部長,這么容易就放棄我倆了?你要有自己的原則,不能屈服在隊長的淫威下呀。”小文說。
“我沒原則。”杜峰面無表情。
“哥,咱倆好慘!”小文轉向小武道。
小武搖了搖頭,抬腿走了,“哎,哥,你等等我呀……”
杜峰拍拍高一陽肩膀,“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嗯。”
高一陽拉上秋天的手去追小文小武了。
“哥!”見面的時候,吳野幾乎是跑向高一陽的。
“怎么了?”高一陽看出了他的反常,意識到一定有事發生。
吳野眼眶發紅,“哥被總指揮關起來了。”
高一陽整個人都緊張起來,“為什么?”
“因為哥跟他產生了分歧。之前我跟你說過汪大春那伙兒人把遠航攪得烏煙瘴氣。后來,他們又做了很多更離譜的事,哥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想讓總指揮趕他們走。結果總指揮不但沒同意,反倒把哥給關起來了。”
“多久前的事?”高一陽問。
“我出來前半個月。”吳野回。
“姜樹棠為了拿到解藥瘋了吧!”
“他確實瘋了,他現在是無條件滿足那些人的要求,根本不考慮遠航成員的感受。”吳野越說越氣,“上個月有個女生被那些人……他竟然不管!也是因為那件事,哥才提出讓他們走的,結果成了現在這樣。”
這樣的遠航,根本沒有未來可言了。高一陽當即下了一個決定。
他轉身讓小文小武回基地把杜峰和徐磊找來,在大本營匯合。自己和秋天則跟著吳野先回了大本營。
遠航門口執勤的人看到高一陽都愣住了,“高隊!”
高一陽跟他們點頭示意。
“你終于回來了!我們可想死你了。”其他一些人聽到聲音也圍過來。
“你回來就好了!”
“不走了吧,高隊?”
“陽哥,你會留下來吧?”
高一陽不會留下來,他是來帶走吳維的。
他沒回答,直接問了其他的,“需要體檢嗎?”
“不用,進去吧。”其中一個人說。
高一陽看了看吳野,三人一起進去了。
大本營還是之前的樣子,但好像又不一樣了。
看著坐在桌對面的高一陽,姜樹棠輕笑,“不是說不回來了嗎?”
“沒打算回來。”
“那你為什么會坐在這兒?”
“你知道。”
姜樹棠又笑了一聲,“總算是明白了,他當年為什么非要幫你。”
“不,你不明白。”高一陽說。
姜樹棠深深吐出一口氣,“我和他認識二十年,你覺得都抵不過你們這兩年嗎?”
高一陽沒說話,只看著他。
“他支持了我這么多年,怎么現在突然就不明白我的苦心了呢?”
“你的苦心是什么?”
“我的苦心是什么?只有真正不懼怕感染,我們才能真的強大。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道理嗎?我給大家爭取,難道是我錯了嗎?”
“我剛遇到吳維的時候,他說‘原來世界的秩序已經不存在了,新的秩序遲早會建立。’他是希望能看到你建立新秩序的。你就是這么建立新秩序的?”
姜樹棠突然提高音量,“前進一定隱藏著骯臟,我已經來背負罵名了!”
“你覺得你很偉大嗎?”高一陽依然淡淡地說道。
“沒有,我覺得我在做一件對的事。”
“不顧他人,一意孤行的偉大嗎?我不覺得這是一件對的事。”
“對不對,不需要你評判!”
“你只是活在自我感動中。建立這樣一個規模的庇護所,你確實很偉大,但你忘了,你想要保護的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們有感情,有尊嚴,不是只為了活著。”
“我可以讓他們活得更久!”
“是,痛苦得也更久。”
姜樹棠看著他笑了很久,“年輕人,不要太天真了,世界本來就是殘酷的,更何況現在?”
“我天不天真,也不用你來評判。”高一陽直視他的眼睛,“【現在】也不是借口。”
姜樹棠攤開兩手,“所以呢?”
“我要帶他走。”
只聽姜樹棠哼笑一聲,“你想帶就帶?你以為上次我為什么讓你們幾個走了?”他自問自答,“你說你替他們承受烙印,”他目光突然狠戾,嗓音壓低,“我是想讓你死的!”
“那讓你失望了。”高一陽面不改色。
“那么多人給你求情,是我沒想到的。但你以為所有人都愿意跟你走嗎?”姜樹棠身體前探,抵在桌邊,一字一頓,“吳維不會!他是我的人。”
高一陽依然靠在椅背上,“那是以前。”
“你問過他嗎?”
“沒有。”
“年輕人有自信是好事,但盲目自信就不好了。”姜樹棠手一下一下敲在桌面上。
“你既然也這么自信,那不介意我跟他聊聊吧。”
“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