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混沌未開時，吳階實在想象不出什么時候會天地合一。

但他此刻看著從上到下一點點消彌的山峰，真的想說一句：

家人們，天塌了啊！

不過塌的正好！

運轉(zhuǎn)玉匣記的功法，吳階心中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明悟通透的感覺，有種乘風而起的沖動。

雖然陰間永不止歇的陰風停了下來，但他是元神出竅在此，所以依然輕易的飛了起來，緩緩的向著程愈所在的江心飄去。

他有預感，那里將是天地連接最為緊密的地方。

不過程愈看到他飛過來后，卻是急的大喊起來。

“小階，別過來！”

此時她再也沒有了那個甜美校花的矜持，而是不知不覺間，早已淚流滿面，像一只哭花了臉的小貓。

雖然她確實幻想過，在最危急的時刻，吳階會從天而降，拯救她于萬劫不復之中。

但當這一切真的發(fā)生時，她卻又害怕他也葬身此處，元神俱滅。

不過吳階也如曾經(jīng)一樣并沒有聽她的話。

他像一枚流星一樣，飄飄然飛到了程愈上方，按照玉匣記中的功法描述，雙手舉過頭頂，按在了向下墜落的云層上。

碰觸到那云層的剎那，吳階便感覺自己的意識與一片巨大無比的意志連接了起來，飛速的向著四周擴散開去！

恍惚間，他好像變成了陰間那永遠翻滾的云層，看遍了整個世界！

在這超越了人類思維極限的視角下，他看到了陰間大地上無數(shù)的鬼城。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看似廣闊無比的祁連鬼城，竟然真的像塔縣一樣，是個不入流的鄉(xiāng)下地方。

而當他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幾乎每一座鬼城中，都有一道或者數(shù)道目光回望了過來。

被所有鬼王注視！

吳階立即意識到了這些目光所代表的含義。

不過此刻他恍惚中，已經(jīng)有了一種自己已經(jīng)是天道的錯覺，所以毫不猶豫的瞪了回去。

甚至要是想說話，他還想說一句你瞅啥？

“你瞅啥？”

就在吳階瞎想的時候，整個陰間就響起了他的聲音！

啊？！

不是，哥們。

吳階頓時懵了。

怎么真的會有聲音？！

而聽到他這一聲質(zhì)問的鬼王們，不論地位高低，實力強勁，竟然齊齊的都收回了目光，再也不敢看向天空分毫。

不過意外的是，祁連山中的兩道目光，是最后才收回的，似乎還帶著一絲惱火。

但吳階已經(jīng)無暇關(guān)注這小小的不敬了。

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能傳達到世界上的每一個地方時，這種掌握一切的快感，瞬間便讓他的精神推向了愉悅的巔峰！

這一刻，吳階似乎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就這樣一直下去好像也不錯的樣子……

吳階快樂的想著。

就在他打算沉淪下去的時候，忽然兩聲輕輕的呼喚，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吳公子。”

“小階！”

一道溫柔的聲音不知來自何處，直接從他的腦海中響起，讓他心神一滯。

而另一道悅耳的聲音卻是直接響在耳邊，將他的精神輕輕喚醒。

他猛的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天地竟已即將合攏！

原本在身下十幾米處的程愈，此時就站在他的身邊！

也不知是水漲船高，還是天墜云落。

雖然是元神，但吳階還是有種全身寒毛都立起來的恐懼。

若是自己繼續(xù)沉淪下去，恐怕意志真的就要被天道同化湮滅了！

看到他清醒過來，程愈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擺，焦急道：“小階，快將意識收攏回身體里！”

“好！”

筑基，就是將自身與所選道基徹底融合。

但融合的畢竟是外物，所以在這個過程中，一定要保持意志清醒。

身體是意識的載體。

但吳階此時卻發(fā)現(xiàn)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他的身體還在自家客廳的沙發(fā)上睡著呢！

不過好在程愈立即拍了一把他手腕上的上海A581手表。

只見這老式手表中的傳送法陣金光一閃，吳階穿著小熊睡衣的身體便突兀的出現(xiàn)在了眼前，然后瞬間與他的元神合而為一。

元神歸位的剎那，吳階感覺自己散落在天空中的意志，如長鯨吸水一般，統(tǒng)統(tǒng)被收回到了身體中。

充實感頓時讓吳階踏實了下來。

不過他也無法繼續(xù)飄在空中了，而是身體輕輕一落，降在了程愈站著的小小輕舟上。

聞著身邊熟悉的桂花香味，吳階匆匆說了句“待會再找你算帳”后，便凝神靜氣，開始運轉(zhuǎn)功法，正式筑基。

隨著他一下一下悠長的呼吸，陣陣金色的光芒從他胸口處的玉佩中飄散出來，如一只只蜜蜂般，紛飛在頭頂?shù)脑茖雍湍_下的黃泉中。

等吸取到足夠的天地靈氣后，金色光點便搖搖晃晃的飛入了吳階的身體。

隨著飛入的光點越來越多，吳階感覺自己和天地之間的聯(lián)系也越來越強烈。

自己體內(nèi)的靈氣，隨著每一次功法的運轉(zhuǎn)，都仿佛在浩瀚天地內(nèi)，進行了一個無比巨大的循環(huán)。

如果其他人的修煉，是從天地間小心翼翼的偷取一點靈氣塞進身體的話。

那么對吳階來說，整個世界都是他的所有物！

冥冥中，似乎從天上傳來了幾聲雷鳴。

吳階知道，這應該是自己即將筑基成功，引來的天劫。

不過奇怪的是，他等了半天，也愣是沒見一道雷光出現(xiàn)，好像看電視時只有聲音沒圖像一樣讓人奇怪。

好在程愈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道：“筑基天劫，在天譴十二關(guān)面前，根本不敢露頭。”

吳階頓時明白了。

如果突破筑基境的天劫是浩南哥的話，天譴十二關(guān)就是特首。

這他媽也是你該來的地方？

“所以我這筑基，到底是成還是不成？”

吳階有些納悶。

不在雷劫中淋個雨，總感覺差了點意思。

“你看頭頂。”

程愈伸出纖長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腰。

一些不好的回憶頓時讓吳階打了個冷顫。

不過當他抬頭望去時，卻詫異的發(fā)現(xiàn)，頭頂?shù)脑茖樱谷婚_始緩緩上升了起來。

望著逐漸離開的天空，吳階也明白了。

天地合，天譴止。

在剛剛他筑基成功的時候，他確實既是天，又是地。

對天道來說，天地確實是合而為一了，那么按照規(guī)則，它便也結(jié)束了。

所以，他真的筑基成功了。

從此道基筑立，天地法隨。

人生三百年，笑看風云起！

片刻后，蒼天終于回到了它應該在的位置上。

黃泉兩邊被湮滅的山峰底部，此時一團團黑色的陰氣開始凝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堆疊起來。

想必不久之后，一座座山峰峭壁又會拔地而起。

腳下靜止許久的黃泉，也緩緩的重新流了起來。

輕舟微微晃動了一下，隨著水流繼續(xù)向東飄去。

程愈一下沒站穩(wěn)，身子一軟，便朝著吳階倒了過去。

聞著懷中熟悉的桂花香，吳階的思緒有一瞬間的混亂。

好像兩人此時所處的不是陰森森的黃泉，而是曾經(jīng)夕陽映照下的西湖。

沉默片刻，吳階推開了程愈，仔細打量著她。

多年不見，她幾乎沒有變化，還像18歲初見時那樣漂亮，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帶著少女特有的狡黠和喜悅。

但天傾可復，時去難追。

兩人終究不再是18歲的年紀，感情的裂痕也不是一次擁抱可以恢復。

吳階注視她良久，終于問道：“聽說你要去黃泉盡頭，為什么？”

程愈本來滿心滿眼的都是期待，不過沒想到吳階問她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個。

她想也沒想的便伸腳踢了一下吳階的小腿。

熟悉的動作讓兩人都是一怔。

程愈轉(zhuǎn)過頭，理了理耳邊的發(fā)絲，哼了一聲：“你都不問這些年我過的好不好。”

“那你過的好嗎？”

吳階也偏過頭，和她一起看向岸邊重新生長的青山。

“不好。”

程愈說。

但她等了半天，吳階沒再接話，也沒有再看她。

又沉默了一會兒，程愈輕輕嘆息一聲。

她伸手，將一直牢牢護在懷中的兩枚金丹拿了出來。

“小階。”

程愈緩緩開口。

“你以天地筑基，今后若是繼續(xù)修煉，每一步得到的都將比別人多無數(shù)倍，但相應的難度也增加了無數(shù)倍。

你身邊的那個女孩子，應該和你說過，仙途難渡，最重要的就是機緣。

現(xiàn)在，這就是我能給你的機緣。

你，要嗎？”

這一次，吳階終于轉(zhuǎn)過身來。

他看向了她手中的兩枚金丹。

即使剛剛筑基，但只要煉化它們，他也可以瞬間晉升元嬰。

一粒金丹吞入腹，便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么兩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