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葉茴那間不算大的,卻被各種古怪符箓、法器和書籍塞得滿滿當當的工作室,林小滿一屁股陷進沙發里,長長舒了口氣。
“我的媽呀,小茴,你下次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
“我這顆小心臟,遲早要被你嚇出毛病來!”
她灌了一大口冰可樂,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被葉茴小心翼翼靠在墻角的黑色長柄雨傘。
傘尖朝下,安安靜靜,仿佛只是一把普通的雨具。
但林小滿知道,那里面,藏著個“東西”。
“王經理那邊,尾款什么時候到賬啊?”林小滿搓著手,眼睛里閃著對小錢錢的渴望,這才是她最關心的。
葉茴正在凈手,聞言無奈地笑了笑:“放心,少不了你的。王經理說明天一早就打過來。”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林小滿放下心來,好奇心又占了上風。
“話說回來,小茴,你傘里收的那個‘贈品’……”
“到底是個啥玩意兒啊?”
“男的女的?兇不兇?”
葉茴擦干手,走到那把黑傘旁,指尖輕輕在傘面點了點。
“是個殘魄。”
“非常虛弱,幾乎快散了。”
她頓了頓,補充道:“男的,看起來……應該很年輕。”
林小滿“哦”了一聲,剛想說“男鬼啊,稀奇”,腦子里卻像被一道閃電劈中!
她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三兩步沖到葉茴面前,因為激動,聲音都有些變調:
“男的?!年輕的?!”
“小茴,你、你你……你沒看清他長什么樣嗎?!”
葉茴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反應驚了一下,微微蹙眉:“只是一團模糊的虛影,看不真切。但感覺……氣息很干凈,不像惡鬼。”
林小滿倒吸一口涼氣,臉色唰地白了,又唰地紅了,像是開了染坊一般精彩。
她指著那把傘,嘴唇哆嗦著,眼睛瞪得溜圓:
“小茴,我能看一下他嗎?”
葉茴不解,但還是放出了殘影,她的工作室有專門的法陣,可以溫養他的殘魄。
“季、季臨淵?!是……季臨淵?!”
“那個紅極一時的男團Fly High的C位,神顏主唱季臨淵啊!”
葉茴的眉頭蹙得更深了:“季臨淵?這么模糊的一團你也看得出來是誰?”
這個名字,她似乎有點印象,好像是某個娛樂新聞里提到過。
林小滿見她似乎不甚了解,急得直跺腳:
“哎呀!就是他啊!三年前,他才十九歲,風頭最勁的時候,演唱會升降臺出了故障,從高處摔下來……當場就……”
她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濃濃的惋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直接成了植物人,到現在還沒醒呢!”
“他家可是頂級的豪門,為了捧他出道,專門給他組建了最專業的經紀團隊,砸了多少錢啊!”
林小滿像是想起了什么,壓低了聲音,湊到葉茴耳邊,神神秘秘地說:
“而且啊,小茴,這事兒邪門得很!”
“他們那個男團,Fly High,除了季臨淵,之前還有一個成員,也是在練習的時候突發意外,人就沒了!”
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有點小得意,又有點悵然若失:
“不瞞你說,姐當年……也是他們的死忠粉!‘臨淵不倒,陪你到老’的口號喊得震天響呢!”
“那時候江湖傳言,都說他們團太紅了,擋了別人的路,遭了對家的妒忌和眼紅,才會被人下了黑手,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
林小滿越說越激動,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為偶像瘋狂打call的年紀。
葉茴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那串鳳眼菩提。
等林小滿說完了,她才緩緩開口:“有他的生辰八字嗎?”
林小滿一愣,隨即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有有有!我當年粉他的時候,這些基本信息都倒背如流!”
她飛快地報出一串年、月、日、時。
葉茴一邊聽,一邊屈指推算,神色漸漸凝重。
片刻后,她輕輕“嘖”了一聲,像是砸吧了一下嘴,語氣帶著幾分了然:
“命格極貴,紫微坐命,文曲文昌左右拱照,本該是一生順遂,名利雙收,大富大貴的上好命局。”
“可惜啊……”她話鋒一轉,目光再次投向那把黑傘。
“流年不利,兼犯小人,這是有人在暗中搞他,而且……手段不低。”
林小滿聽得一愣一愣的,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搞他?怎么搞?是……像小說里寫的那樣,下降頭、養小鬼嗎?”
葉茴搖了搖頭,看著那把傘,眼神幽深得像一潭古井:
“比那更陰損。”
“他現在的情況,是魂魄不全。這傘里收著的,連一魄都算不上,只是一縷他殘存的氣息,因為生前執念過深,又恰好依附在了那個黃衣邪祟身上,才勉強沒有徹底消散。”
“魂魄不全?”林小滿瞪大了眼睛,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了上來,“那、那他的人……”
“人有三魂七魄,這個你應該聽說過吧?”葉茴見她一臉茫然,便耐心解釋起來,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業。
“這三魂,古時候的說法是胎光、爽靈、幽精。也可以通俗地理解為天魂、地魂、人魂,各司其職。”
林小滿聽得聚精會神,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葉茴繼續道:“胎光,是三魂之中最重要的,它主宰人的生息,代表生命最根本的能源。胎光能對外界環境產生反應,維系著你的生命體征。如果胎光沒了,這個人也就徹底宣告死亡了。很多植物人,其實就是胎光還在,但其他魂魄出了嚴重的問題。”
“爽靈,”葉茴頓了頓,看著林小滿,“主宰人的意識、思維、記憶和感知。爽,有明快、靈敏的意思。如果一個人的爽靈出了問題,可能會變得癡癡呆呆,反應遲鈍,甚至像有些罕見病例那樣,身體沒有痛感,無法感知疼痛,都與爽靈受損有關。”
“至于幽精……”葉茴的聲音放得更輕了些,目光也變得有些意味深長,“它主宰人的靈性、智慧,以及更深層次的情感和欲望。它能讓人分辨善惡,通曉萬物之情。甚至,它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人的性取向,決定你將來會愛上什么樣的人。”
“民間常說的‘被什么人勾去了魂’,這里的‘魂’,很多時候指的就是幽精。一旦幽精離體或者受損,人就可能變得失魂落魄,對某人產生非正常的迷戀。”
林小滿聽得脊背發涼,忍不住抱緊了胳膊:“那……那七魄呢?又是什么?”
“七魄,各有其名,分別是臭肺、除穢、非毒、吞賊、雀陰、伏矢、尸狗。”葉茴一口氣報了出來。
“它們不像三魂那么‘高級’,更多的是對應人的一些本能欲望和負面情緒。通俗點說,就像西方宗教里講的‘七宗罪’,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色欲,這些都和七魄的狀況息息相關。七魄安穩,則人的情緒和欲望相對平衡;七魄失調,就容易被這些負面情緒所掌控。”
林小滿聽得頭皮發麻,她看看那把傘,又看看葉茴,聲音都有些發顫:
“那……那季臨淵他,現在這是丟了哪部分?還能……找回來嗎?”
葉茴看著那把靜靜立在墻角的黑傘,傘面在燈光下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其中蠢蠢欲動,又被無形的力量束縛著。
“現在還不好說。”她輕輕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凝重。
“但能把他害到這種地步,三魂離散,七魄不聚,只剩一縷殘魄游離在外,甚至要依附在那種污穢的邪祟身上才能勉強維持……”
“對方的手段,當真是歹毒又高明。”
工作室內的空氣,仿佛也因為這番話而凝滯了。
林小滿打了個冷顫,只覺得這盛夏夜晚的空調,突然變得格外凍人,一股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讓她細思極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