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剛把最后一口薯片咽下去,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小茴香”三個字。
她趕緊按下接聽鍵,聲音里還帶著面膜泥快干裂的緊繃感:
“喂,小茴小茴!我的親姐姐哎!”
“發財了發財了!天降橫財啊!”
電話那頭,葉茴溫和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小滿,你又接到什么‘大單’了?”
林小滿一聽這語氣,就知道葉茴猜到了七八分,她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
“可不是嘛!這次是個連鎖大酒樓,叫‘金玉滿堂’,你聽過沒?”
“他們春江路那家分店,好像不太干凈。”
“酬勞嘛……嘿嘿,對方經理可說了,只要能解決,價錢好商量!”
林小滿搓著手,仿佛已經看到無數小錢錢在向她招手。
“不過呢,姐們兒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這種正兒八經的‘業務’,還得是你這種專業人士出馬,我頂多旁邊給你喊個666。”
她語氣一轉,帶著幾分真心實意:“小茴,這單子聽著有點邪乎,你自己多加小心。”
葉茴輕輕“嗯”了一聲:“知道了,小滿。地址發我,我過去看看。”
“得嘞!金主爸爸的信息這就給您奉上!”
第二天下午,葉茴按照林小滿發來的地址,找到了位于春江路黃金地段的“金玉滿堂”酒樓。
酒樓門面氣派,鎏金的招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與周圍略顯陳舊的建筑相比,顯得格外光鮮。
只是,葉茴站在門口,卻敏銳地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陰沉氣息,像一層薄紗,籠罩著這棟看似富麗堂皇的建筑。
大堂經理王芳早已在門口等候。
她約莫四十出頭,妝容精致,一身職業套裝,但眉宇間卻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與憂慮。
“葉小姐,您好您好,我是王芳。”
王芳熱情地伸出手,但葉茴能感覺到她指尖的微涼。
“林小姐都跟我說了,您是這方面的專家。”
葉茴與她握了握手,聲音平靜:“王經理客氣了,叫我葉茴就好。我們進去說吧。”
經理辦公室里,王芳給葉茴倒了杯熱茶,這才略微定了定神。
“葉小姐,不瞞您說,為了這樓的事,我頭發都快愁白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語氣里滿是焦慮。
“那個‘黃衣鬼’……其實吧,倒也沒聽說它主動傷害過誰。”
“就是嚇人,太嚇人了。”
“它一般都是晚上十點以后,在我們酒樓打烊前后,不定時地出現在二樓的包房里。”
王芳頓了頓,似乎在回憶那些令人不安的場景。
“客人應該是看不見的,我們也沒接到過任何客人的投訴。”
“但是,在這兒干活的服務員,尤其是那些小姑娘,膽子小,十個有八個都被嚇到過。”
“所以我們這兒人手才流失得這么快,我這招聘啟事就沒撤下來過。”
葉茴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那串不起眼的鳳眼菩提。
她輕聲問道:“它每次出現,都是同一個形象嗎?只在二樓包房?”
王芳點點頭:“對,都是那個穿著舊土黃色對襟褂、長發垂面、低頭坐著的‘人’。”
“基本都在二樓,偶爾……好像也有人在一樓大廳角落看到過模糊的影子,但不確定。”
葉茴若有所思:“那今晚,我留下和王經理一起值個夜班,看看情況。”
王芳聞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臉上露出一絲感激:“太好了!葉小姐,有您在,我就踏實多了!”
夜色漸深,酒樓的喧囂漸漸褪去。
十一點,送走最后一批客人,王芳指揮著幾個膽子稍大的老員工開始清場。
葉茴則獨自一人,緩步走在二樓包房區的走廊上。
走廊里鋪著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只有感應燈隨著她的腳步一盞盞亮起,又在她身后一盞盞熄滅。
空氣中彌漫著食物殘余的香氣、酒氣,以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陰冷。
這種陰冷,不同于空調的涼意,更像是一種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寒。
葉茴停在五號包房門口,輕輕推開虛掩的門。
包房內杯盤狼藉尚未收拾,空氣中還殘留著客人的喧鬧氣息,但此刻卻顯得異常空寂。
她目光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就在這時——
“啊——!”
一聲凄厲的尖叫,帶著極致的恐懼,從走廊另一頭的十號包房方向傳來!
是王芳的聲音!
葉茴心頭一緊,立刻轉身,快步朝著十號包房沖去!
十號包房的門大敞著。
王芳癱坐在門口,面色慘白如紙,手指著包房內,渾身抖得像篩糠。
葉茴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驟然一縮!
只見那巨大的圓形自動轉盤餐桌中央,赫然“站”著一個身影!
那身影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土黃色對襟褂子,袖子寬大,幾乎垂到膝蓋。
濃密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遮住了它的“臉”。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那垂落的長發,不僅僅是在“前面”,在它的“背后”,同樣是濃密漆黑的長發垂落!
仿佛……它有兩個“后腦勺”,或者說,它根本沒有“臉”這個概念!
兩面都是頭發!
一股令人作嘔的陰寒之氣,從那“黃衣鬼”身上散發出來,整個包房的溫度仿佛都降到了冰點。
“它……它剛才……就那么……突然出現在轉桌上……”王芳的聲音抖得不成調,牙齒咯咯作響。
葉茴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擋在了王芳身前。
她手腕一翻,一串色澤溫潤、珠體上布滿細小“眼睛”紋路的鳳眼菩提佛珠已然在握。
這是渡厄禪師當年贈予她的,日夜誦經,早已浸潤了佛法之力。
“孽障!”葉茴清叱一聲,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凜然。
她手腕一抖,佛珠如一道暗沉的流光,不帶風聲,卻快如閃電,直直射向那黃衣“鬼”的“頭頂”——如果它有頭頂的話。
“滋啦——”
佛珠觸碰到那團濃密黑發的瞬間,竟發出一陣類似滾油入水的刺耳聲響!
黃衣“鬼”猛地一顫,周身黑氣翻涌,發出一聲不似人聲、仿佛布帛被生生撕裂的尖嘯!
它的身影開始扭曲、變淡,如同一幅被水浸濕的劣質水墨畫。
數息之后,那令人窒息的陰寒之氣驟然消散,黃衣“鬼”的身影也如青煙般徹底潰散。
佛珠“啪嗒”一聲掉落在轉盤上,依舊溫潤,只是珠身上的“鳳眼”似乎更加深邃了些。
王芳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看著眼前的一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葉茴的眉頭卻微微蹙起。
在那黃衣“鬼”消散的地方,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近乎透明的人形氣息。
那不是魂。
葉茴心中了然。
人有三魂七魄,魂主神,魄主形。眼前這團氣息,虛弱不堪,沒有神智,更像是一縷失了依憑、即將消散的殘魄。
而且,從那模糊的輪廓來看,這似乎是一個……年輕男子的魄影。
這與“黃衣女”的形象,大相徑庭。
葉茴快步走到包房門口的傘桶旁,從中抽出一把客人遺落的黑色長柄雨傘。
她撐開傘面,走到餐桌旁,將傘輕輕倒扣,罩向那團幾乎看不見的虛弱魄影。
口中低聲念了句什么。
那魄影似乎受到牽引,微微一晃,便融入了傘下的陰影之中。
葉茴收起傘,神色平靜,對仍癱坐在地上的王芳說:
“芳姐,沒事了。”
“今晚辛苦了,我先帶‘他’回去。”
王芳張了張嘴,想問什么,但看著葉茴那雙清澈卻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最終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只覺得,這位年輕的葉小姐,身上似乎藏著比那黃衣鬼更深不可測的秘密。
葉茴左手持傘,傘尖朝下,右手扶起驚魂未定的王芳,緩步走出了這間剛剛經歷了一場無聲兇險的包房。
傘下的陰影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正隨著她的腳步,一同離開了這座“金玉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