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茴遞過去一杯水,他接過來,手抖得厲害,水灑出來一些。
沉默了片刻,周衍朔的聲音再次響起,卻比剛才更加空洞。
“回到家之后,程遠整個人都像是丟了魂一樣?!?
“他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著頭,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發抖,臉色比我還難看?!?
“我當時也嚇破了膽,根本不敢再提離開的事?!?
“過了很久,他才抬起頭,眼圈紅紅的,布滿了血絲,死死地盯著我,聲音都在打顫:”
“‘老大……’”
“‘你說……’他嘴唇哆嗦著,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擠出那幾個字,‘你說……會不會是老五?’”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那種……那種極致的恐懼,像是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是不是林鶴軒他……他回來了……他要我們……給他陪葬!’”
這話一出,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不可能!”
一直安靜待在葉茴肩上的鸚鵡突然尖叫起來,翅膀撲棱著,聲音尖利刺耳,帶著季臨淵獨有的憤怒與不敢置信。
它黑豆般的眼睛死死瞪著周衍朔。
“老五那么愛笑,那么陽光的一個人!他怎么可能會害我們!”
周衍朔聞言,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濃重的譏諷,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冷笑。
“你以為的林鶴軒,根本就不是真的林鶴軒?!?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季臨淵,你太天真了?!?
“我們這個團,說起來光鮮亮麗,一路選秀成團,可背地里靠的是什么?還不就是你季家的資源!”
周衍朔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
“林鶴軒跟你一樣,也是個富二代,他巴結你,對你自然是和顏悅色,笑臉相迎,一口一個‘小淵哥’叫得親熱。”
“可是對我們這些沒背景,全靠自己拼的人……”周衍朔的眼神陰沉下來,像是蒙上了一層化不開的濃霧,“他可就不是那副嘴臉了?!?
鸚鵡(季臨淵)明顯愣住了,羽毛都耷拉了一些。
“還記得有一次集訓嗎?”周衍朔問道,眼神飄向了遠方,似乎陷入了某種不愉快的回憶。
“就在郊區那個封閉式的訓練基地?!?
“那次你因為要出國參加一個什么時尚品牌的活動,沒去?!?
“你一不在,林鶴軒那小子就徹底放飛自我了?!?
“對我們呼來喝去,頤指氣使,簡直把我們當成了他的下人,稍有不如意就甩臉子,甚至故意刁難?!?
“我們幾個早就受夠他了,只是礙于團隊,一直忍著。”
“那小子……有個致命的弱點?!敝苎芩返淖旖枪雌鹨荒ㄔ幃惖幕《?,眼中卻毫無笑意,“他怕鬼,怕得要死?!?
“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把他嚇個半死?!?
“所以,我們就合計著,想整個法子好好嚇唬嚇唬他,讓他收斂一點,別那么囂張。”
葉茴的目光微微一凝,她預感到,接下來的事情,恐怕不會那么簡單。
“于是……我們決定,玩一個游戲。”
周衍朔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一個……據說是從一本古籍里抄錄下來的,邪門的很的游戲。”
“——招進門鬼?!?
這五個字一出口,連后廚的油煙味都似乎帶上了一絲陰冷。
鸚鵡(季臨淵)不安地動了動爪子。
周衍朔深吸一口煙,緩緩吐出,煙霧繚繞中,他的臉顯得更加晦暗不明。
“那游戲的規則很簡單”
“首先,要找一個絕對背陽的房間,越陰暗越好,最好是那種常年不見光的儲藏室或者地下室?!?
“天徹底黑透之后,所有參與游戲的人都進入這個房間?!?
“然后,每個人編好號碼,可以通過抽簽或者其他方式決定出門和開門的順序?!?
周衍朔頓了頓,似乎在回憶那些令人不安的細節,聲音壓得更低了,像是在耳邊低語:
“游戲開始時,1號玩家先出門,然后把門輕輕關上,記住,是輕輕關上,不能發出太大聲音?!?
“他要面對著門,在心里默數十下,不能多也不能少?!?
“數完之后,用手指,輕輕敲三下門?!?
“這時候,屋里的2號玩家就要去開門,讓1號進來。”
“1號進來后,不能說話,再立刻出去,關上門,重復之前的動作,然后輪到3號去開門,以此類推,像一個詭異的循環,直到所有人都輪過一遍。”
葉茴靜靜聽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的佛珠,那串黑沉沉的佛珠散發著微弱的檀香,似乎能驅散一絲這里的陰寒。
周衍朔繼續說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那些畫面又浮現在眼前:
“在整個游戲過程中,屋子里的人絕對不能大聲喧嘩,甚至不能交頭接耳,更不能靠近門?!?
“所有人都必須站在離門至少五步遠的地方,背對著門,安靜地等待?!?
他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仿佛那些話語帶著某種令人窒息的重量。
“據說……當某一號給門外的某一號開門時,那個站在門外等候的人身后……可能會出現某種……東西。”
“一種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
“這個時候,最關鍵的一步來了——”他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一種毛骨悚然的警告。
“屋里開門的人,如果看到門外的人身后有異樣,切忌!絕對不可以因為害怕而立刻關門!”
“否則,門外的那個人……可能會被‘它’帶走,或者遭遇更可怕的事情!”
“正確的做法是,屋里所有的人,無論看到什么,都要立刻朝著門外吹氣,拼命地吹!越大口越好!”
“一直吹,直到所有人都看不見門外那個……‘現象’為止,才能讓門外的人進來?!?
“而且,門外等候的人,無論聽到什么聲音,或者感覺到身后有什么動靜,都絕對不可以回頭!”
“一旦回頭,后果不堪設想。”
“開門的人,也絕對不能離開門旁邊,必須守在那里,直到‘現象’消失,或者門外的人安全進來?!?
鸚鵡(季臨淵)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頸部的羽毛都微微炸了起來,喉嚨里發出“咕咕”的低鳴,充滿了顯而易見的不安和恐懼。
“游戲結束后,還有一個最重要的規矩?!敝苎芩返穆曇羧缤诒?,每一個字都帶著寒氣。
“所有參與者,都不能討論,更不能向外傳播在游戲中看到的任何事物,聽到的任何聲音?!?
“否則,會引來不幸,會被那個‘東西’纏上。”
他掐滅了煙,眼神空洞地望著虛空。
“那天晚上,我們選了訓練基地最角落的一間廢棄雜物房,那里常年不見陽光,又潮又暗,堆滿了各種落灰的雜物,陰森森的?!?
“抽簽的結果,林鶴軒是最后一個出門,也是最后一個等待被開門的人?!?
“游戲……一開始還算正常,每個人都小心翼翼,氣氛緊張得能滴出水來?!?
“輪到他的時候,他臉色慘白,戰戰兢兢地走出了門?!?
“我們能聽到他關門時,門鎖發出的輕微‘咔噠’聲。”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靜,我們甚至能聽到彼此壓抑的呼吸聲?!?
“過了大概十幾秒,我們聽著他在外面用發顫的聲音小聲數數,然后是三聲輕輕的,幾乎微不可聞的叩門聲?!?
周衍朔的眼神變得無比復雜,有捉弄成功前的快意,有無法抑制的恐懼,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深的悔意。
“然后……就輪到負責給他開門的那個人了?!?
“按順序,應該是程遠?!?
“但是……”
周衍朔的聲音頓住了,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廚房里的油煙機依舊在響,可那聲音在此刻卻顯得格外遙遠。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我們……誰都沒有動?!?
“我們……沒有給他開門?!?
這句話一出,小小的后廚里,空氣仿佛都凝固了,連油煙的腥味都帶上了一股腐朽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