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我們就那么聽著。”

“聽著林鶴軒在外面，從一開始瘋狂地砸門，到后來聲嘶力竭地尖叫，再到哭喊著求饒，說他錯了，說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周衍朔的臉上露出一抹混雜著快意和恐懼的扭曲笑容。

“程遠那小子……當時還咧著嘴，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他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回憶那句刻薄的話。

“他說：‘嚇死這孫子！看他以后還敢不敢在我們面前作威作福！’”

周衍朔淡淡的吐了個煙圈，繼續說道：

“我們就那么在里面……談笑著，甚至還開了罐啤酒。”

“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小，從哀求變成斷斷續續的啜泣，最后……什么聲音都沒有了。”

“死一般的寂靜。”

“我們等了好一會兒，誰也沒說話。”

“還是程遠，他清了清嗓子，說：‘……差不多了吧？別真給嚇出毛病來。’”

“然后，我們才壯著膽子，慢慢地……把門打開了一條縫。”

周衍朔的眼神飄向了虛空，瞳孔微微收縮。

“林鶴軒……就那么安靜地躺在門口，蜷縮著，像一只被遺棄的小狗。”

“他的臉埋在臂彎里，看不清表情。”

“最詭異的是……他周圍的地上，全是雜亂的腳印。”

“大大小小，深淺不一，像是……像是有很多人在他身邊踩過一樣。”

“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嚇得魂飛魄散，在原地亂蹦亂跳踩出來的，還是……還是真的有什么我們看不見的東西，在他身邊……亂竄……”

周衍朔打了個寒顫，猛地吸了一口杯中的水。

“我們把他弄醒，他整個人都傻了，眼神空洞，問他什么都不說。”

“從那以后，林鶴軒就像變了個人。”

“不再囂張跋扈，也不再故意找茬，整天沉默寡言，獨來獨往，看我們的眼神……也總是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畏懼。”

“沒過多久，就傳來了他出車禍死了的消息。”

“當場死亡。”

“我們幾個……都很有默契地，再也沒有提起過他，一個字都沒有。”

“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葉茴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復雜。

良久，她才開口，聲音清冷：“事情的經過，我大致了解了。”

周衍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頹然地靠在椅背上，雙目無神。

壓抑的后廚讓人喘不過氣。

葉茴站起身：“多謝你告訴我這些，我們會自己去查證。”

她帶著肩上沉默不語的鸚鵡，離開了這家川菜館。

回到葉茴的工作室，已經是華燈初上。

這是一棟位于市郊，環境清幽的兩層疊拼小別墅，一樓是她的工作室，二樓則是她的起居室，安靜雅致。

季臨淵從葉茴肩上飛落到沙發上，整只鳥都蔫了。

它那雙平時靈動狡黠的黑豆似的眼睛里，此刻充滿了迷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哀。

曾經那個在他面前陽光開朗，一口一個“小淵哥”叫著的林鶴軒，和周衍朔口中那個陰暗跋扈、最終慘死的形象，在他腦海中撕扯著，讓他無所適從。

葉茴倒了杯溫水，又拿了些鸚鵡愛吃的堅果，放在它面前的小碟子里。

“很難接受，是不是？”葉茴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安撫。

鸚鵡（季臨淵）沒有動，只是將小腦袋耷拉得更低了。

“你記憶里的林鶴軒，陽光，愛笑，對你好。”葉茴坐到它旁邊，伸出手指，輕輕梳理著它頸部的羽毛，“但人都是復雜的，有很多面。周衍朔說的，也未必是全部的真相。”

鸚鵡（季臨淵）似乎聽進去了，微微抬了抬頭，用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她。

“無論如何，”葉茴繼續道，“當年的事情，我們必須弄清楚。不僅僅是為了林鶴軒，也是為死去的這么多人，你一出生就在羅馬，沒有見識過人性的丑惡，人在順境時，身邊全都是好人，逆境時，身邊全部是魔鬼。”

她的聲音平靜卻帶著力量：“聚魂陣只能保你一時，你想了解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嗎？還是放棄以前的事情我們把更多的精力用在找尋幫你恢復魂魄鎖魂琉璃盞上，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鸚鵡（季臨淵）歪了歪頭，用小腦袋蹭了蹭葉茴的手指，發出細微的“啾啾”聲，”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我更想了解整件事的過程，就像你說的鎖魂琉璃盞可遇不可求，畢竟以前是一個團的兄弟，我不想他們死的不明不白。“

葉茴的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好吧，那我們下一步去了解一下你們這個經紀公司。”

這句話，像是一縷溫暖的陽光，驅散了季臨淵心頭的一些陰霾。

他啄了啄葉茴的手指，然后低下頭，開始小口小口地吃起了堅果。

一邊吃一邊開口道：”可以讓老方幫一下忙。“

“是個好主意。”葉茴沉吟道，“林鶴軒的大伯父，是那家經紀公司的老總。如果說誰最了解林鶴軒生前的一些事情，除了你們團隊成員，恐怕就是他家里人了。”

“那就這么定了。”葉茴拍板，“明天我們就去一趟。”

鸚鵡（季臨淵）興奮地撲棱了一下翅膀。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方叔，”電話接通后，葉茴的聲音恢復了一貫的清冷干練，“不好意思又要麻煩你，幫我查一下星耀娛樂的地址，還有……想個辦法，讓我明天能順利進到他們公司內部，最好是能接觸到一些老員工的身份。”

電話那頭，管家方同恭敬地應下。

季臨淵雖然現在是只鸚鵡，但季家的勢力和人脈還在。

翌日。

星耀娛樂坐落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一棟高聳入云的寫字樓占據了其中好幾層。

葉茴換上了一身干練的白色西裝套裙，長發束在腦后，戴著一副平光眼鏡，肩上依舊站著那只神采奕奕的鸚鵡。

憑借方同提前打點好的關系，她以一個前來面試藝人助理的新人身份，順利拿到了臨時通行證，進入了星耀娛樂所在的樓層。

公司大廳金碧輝煌，人來人往，大多是衣著光鮮的年輕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