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蘇棠把最后一口豆?jié){咽下去時，手機在桌角震動。

是顧硯的消息：“在觀眾席第三排最左邊。“

她把空杯子塞進塑料袋，指尖蹭掉嘴角的黃豆粉。

奶茶店后巷的風卷著桂花香撲過來，陳叔舉著保溫桶從后廚探出頭：“要給顧同學(xué)帶姜茶嗎？“

“他跑短跑喝姜茶？“蘇棠笑，把帆布包甩上肩，“留著給我，我緊張。“

體育館外的電子屏已經(jīng)亮了。

蘇棠擠過舉著應(yīng)援牌的學(xué)生，一眼看見第三排那個穿灰色連帽衫的背影。

顧硯的后頸被曬得泛紅，聽見腳步聲回頭，眉峰立刻軟下來：“早。“

她在他身邊坐下時，掌心沁著汗。

看臺上的廣播刺啦響了兩聲，播報員喊：“請100米短跑選手到檢錄處集合。“

顧硯的手指在膝蓋上敲了兩下，突然抓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有常年訓(xùn)練磨出的薄繭，溫度燙得蘇棠心跳漏了一拍：“等下我沖線，你要拍手。“

“嗯。“她反握住他，指節(jié)發(fā)白，“要拍得最響。“

顧硯起身時，連帽衫口袋里掉出個東西。

蘇棠彎腰撿起——是顆草莓糖，糖紙邊緣被手指搓得發(fā)皺。

“早上在你兼職的店買的。“他耳尖發(fā)紅，“周教練說含顆糖能提氣。“

蘇棠把糖塞回他口袋，指尖輕輕碰了碰他手腕的脈搏。快得像擂鼓。

檢錄處的哨聲又響。

顧硯轉(zhuǎn)身時，她看見他后頸的碎發(fā)被風掀起，露出一點淡粉色的皮膚。

李明縮在器材室的陰影里。

他盯著手機屏幕上的監(jiān)控畫面，顧硯的背影剛消失在檢錄口。

遙控器在掌心沁出汗，紅色按鈕被拇指按得泛白。

工具箱里的電線還沾著昨晚的膠布殘膠。

他扯了扯領(lǐng)口，喉結(jié)滾動——半小時前，蘇棠刪了他黑進體育館的程序，但他留了后手。

賽道邊的廣告牌支架被他松了三顆螺絲，只要發(fā)令槍一響，風稍微大些......

“各就位——“

看臺上的喧嘩突然靜了一瞬。

蘇棠踮起腳，看見顧硯在第五道蹲下，后背繃成一道漂亮的弧線。

“預(yù)備——“

發(fā)令槍炸響的瞬間，李明拇指重重按下按鈕。

顧硯像支離弦的箭。

前三十米他壓著節(jié)奏，余光瞥見左右選手的影子。

風灌進耳朵里，他聽見蘇棠的聲音在腦子里轉(zhuǎn)——“硯哥，加油“，尾音像顆草莓糖，甜得人發(fā)慌。

五十米。

他開始加速，后腳掌蹬地的力度比平時大兩成。

看臺上的吶喊聲涌過來，混著周教練的吼：“擺臂！

擺臂！“

七十米。

他的呼吸開始發(fā)燙。

眼角掃過終點線，突然聽見“咔“的一聲脆響。

抬頭的瞬間，廣告牌支架斜著砸下來。

金屬邊角在陽光下閃著冷光，離他的頭頂不到半米。

顧硯瞳孔驟縮。

右腿肌肉瞬間繃緊，前腳掌猛地切向地面。

身體向右傾斜的剎那，左膝重重磕在賽道上，刺痛順著神經(jīng)竄到天靈蓋。

“啊——“

看臺上的驚呼像炸開的蜂窩。

蘇棠猛地站起來，指甲掐進掌心。

她看見顧硯的運動褲膝蓋處磨破了，露出一片發(fā)紅的皮膚，卻還在往前沖。

“顧硯！顧硯！“

吶喊聲突然拔高。

蘇棠的視線模糊了，只能看見那個灰色身影越跑越快。

廣告牌擦著他的后背砸在賽道邊，金屬撞擊聲混著觀眾的尖叫，像團亂麻纏在她喉嚨里。

最后十米。

顧硯咬著牙，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聽見蘇棠的聲音穿透所有噪音，帶著哭腔喊：“硯哥！“

終點線在眼前放大。

他拼盡最后一點力氣沖過去，身體前傾的瞬間，計時器跳出“10秒23“。

看臺上的掌聲炸成一片。

蘇棠擠開人群沖下看臺，鞋跟絆在臺階上差點摔倒。

顧硯站在終點線外，額頭的汗順著下巴滴在運動服上，看見她過來，扯了扯嘴角：“我...沒輸。“

她撲進他懷里，聞到他身上的汗味混著青草香。

手指摸到他膝蓋上的傷口，黏糊糊的，應(yīng)該是滲血了。

“笨蛋。“她聲音發(fā)顫，“疼不疼？“

“不疼。“顧硯把下巴擱在她頭頂，“你拍手了嗎？“

蘇棠猛地抬頭，眼淚砸在他鎖骨上。

她舉起手，掌心全是紅印子：“拍了，最響的。“

看臺上的歡呼還在繼續(xù)。

李明縮在器材室門后，遙控器“啪“地掉在地上。

他盯著手機里剛收到的消息——林疏桐的微信：“計劃有變，今晚十點，老地方。“

風從窗戶縫里鉆進來，吹得廣告牌支架上的螺絲丁零作響。

顧硯的應(yīng)援牌被人舉得老高，上面歪歪扭扭寫著“顧硯最棒“，是蘇棠昨晚偷偷畫的。

蘇棠抽了抽鼻子，從包里摸出草莓糖：“含著。“

顧硯含住糖，甜意漫開時，她突然踮腳親了親他受傷的膝蓋。

“回家給你擦藥。“她抬頭時眼睛亮晶晶的，“陳叔煮了姜茶，還說...要慶祝。“

顧硯的耳尖瞬間紅透。

他伸手揉亂她的頭發(fā)，卻在觸到發(fā)尾時頓住——那里別著枚草莓發(fā)卡，和昨晚視頻里的一模一樣。

器材室的門“吱呀“響了一聲。

李明彎腰撿起遙控器，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

窗外，蘇棠正拽著顧硯的袖子往出口走，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被陽光拉得老長。

他摸出手機，對著那兩個影子拍了張照片。

發(fā)送鍵按下的瞬間，屏幕亮起林疏桐的消息：“拿到蘇氏的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了嗎？“

李明盯著照片里蘇棠的背影，喉結(jié)動了動。

他把遙控器塞進工具箱，鎖扣“咔嗒“一聲——

今晚十點，老地方。

而在體育館外的奶茶店門口，陳叔擦著玻璃杯，視線跟著那對并肩走遠的身影。

他摸出兜里的手機，給蘇棠發(fā)了條消息：“監(jiān)控錄像已備份，李明的位置定位在器材室。“

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內(nèi)側(cè)繡著的“蘇“字暗紋。

蘇棠的手機在兜里震動。

她抬頭時，顧硯正幫她理被風吹亂的劉海。

陽光透過梧桐葉灑下來，在他睫毛上跳著金斑。

“想什么？“他問。

“沒什么。“她笑著拽他的袖子，“走啦，姜茶要涼了。“

兩人的腳步聲漸漸遠了。

體育館的電子屏還在滾動：“顧硯——100米短跑冠軍“。

李明的影子從器材室門后閃出來，消失在人群里。

奶茶店的門鈴“叮鈴“響了。

陳叔把保溫桶蓋上，轉(zhuǎn)身時瞥見柜臺下的證物袋——里面裝著李明昨晚剪斷的電線，和那張被揉皺的跑鞋設(shè)計圖。

窗外，顧硯正彎腰幫蘇棠系松開的鞋帶。

風掀起他的運動褲，露出膝蓋上滲血的傷口，卻被蘇棠用創(chuàng)可貼仔細貼好了。

陽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