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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田園織夢

春分那日,周清禾起了個大早。晨霧還未散盡,她便提著竹籃去后山采露,晶瑩的露珠在葉片間滾動,像綴滿星辰的夢。

沈硯隨后也跟了上來,肩上扛著新砍的竹子,準(zhǔn)備給染坊搭個新的晾曬架。

兩人路過野櫻林時,粉色的花瓣紛紛揚(yáng)揚(yáng)飄落。

周清禾忍不住停下腳步,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沈硯,用櫻花瓣能染出什么顏色呢?”

沈硯笑著將竹子放下,從她手中取過花瓣仔細(xì)端詳,“不如回去試試,說不定能染出最溫柔的粉色。”

回到染坊,玉柔正蹲在灶臺前生火,看到他們回來,眼睛亮閃閃地湊過來,

“小姐,沈公子,我剛才在菜園發(fā)現(xiàn)了好大一片紫云英!”

周清禾一聽,立馬來了興致,“那可是天然的染料,咱們一會兒就去采。”

阿寧從屋里走出來,手中拿著一卷新織的粗布,“我改良了織布的紋路,這樣染出來的布應(yīng)該會更吸色。”

她臉上的藍(lán)草花紋在晨光中格外好看,那是她獨(dú)特的美麗印記。

老者拄著竹杖慢悠悠地走來,竹簍里裝滿了各種草藥,

“我在溪邊發(fā)現(xiàn)了幾株少見的藍(lán)雪花,聽說能染出特別純凈的藍(lán)色。”

大家圍在一起,興奮地討論著新發(fā)現(xiàn)的染料植物,眼中滿是對未知色彩的期待。

在菜園里,紫云英開得正盛,一片燦爛的紫紅色。

玉柔歡快地穿梭在花叢中,時不時發(fā)出驚喜的叫聲。

周清禾和阿寧則小心翼翼地采摘著花朵,生怕弄傷了嬌嫩的花瓣。

沈硯在一旁用竹子搭建臨時的晾曬架,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在他身上,勾勒出溫暖的輪廓。

將紫云英帶回染坊后,玉柔負(fù)責(zé)清洗花朵,周清禾和阿寧則按照比例調(diào)配染液。

染缸里漸漸泛起迷人的紫紅色,就像將晚霞揉碎了融進(jìn)水中。

沈硯將新織的粗布浸入染缸,動作輕柔而專注。

等待布料染色的時間里,大家坐在老槐樹下休息。

玉柔端來 freshly煮好的薄荷茶,清香四溢。老者開始講述他年輕時在各地游歷,見識到的不同染布工藝和有趣故事。

阿寧則跟著學(xué)跳西域的舞蹈,裙角飛揚(yáng),歡聲笑語回蕩在院子里。

布料染好后,呈現(xiàn)出一種夢幻般的紫紅色,帶著紫云英淡淡的香氣。

周清禾將布料掛在新搭的晾曬架上,微風(fēng)拂過,布料輕輕飄動,宛如一片絢麗的云霞。

隔壁的孩童們被吸引過來,圍著染坊嘰嘰喳喳地好奇張望。

周清禾笑著拿出一些邊角料,教孩子們制作簡單的布藝小物件。

孩子們拿著自己親手制作的小布偶、小香囊,臉上洋溢著自豪和喜悅的笑容。

傍晚,夕陽給整個染坊鍍上一層金色。周清禾站在院子里,看著晾曬架上色彩斑斕的布料,心中滿是幸福與滿足。

沈硯走到她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清禾,你看,我們的染坊就像一個奇妙世界,把普通的布料變成了五彩斑斕的夢。”

周清禾靠在他肩上,“這一切都多虧了大家,是我們一起編織了這個美好的田園夢。”

夜色漸深,月光灑在染坊里。染缸中的汁液在月光下泛著微光,仿佛藏著無數(shù)個神秘的故事。

老槐樹上的蟬鳴漸漸停歇,整個村莊都沉浸在寧靜與祥和之中。

周清禾打開染譜,在空白頁上認(rèn)真地記錄著今天的收獲和發(fā)現(xiàn)。玉柔畫了一幅紫云英染布的插畫,阿寧在旁邊標(biāo)注著染制的細(xì)節(jié)。

沈硯則在一旁用木炭寫下幾句浪漫的情話,惹得周清禾臉頰緋紅。

窗外的忍冬藤又長出了新的藤蔓,纏繞在籬笆上。藤蔓間的小燈籠在夜風(fēng)中輕輕搖晃,溫暖的光芒照亮了染坊的每一個角落。

在這個被草木和色彩包圍的田園里,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xù),每一天都充滿著新的希望和驚喜,就像染缸里的色彩,永遠(yuǎn)變幻無窮,永不褪色。

。。。

立夏時節(jié),染坊后院的忍冬藤早已爬滿了整片籬笆墻。清晨的露珠順著藤蔓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花。

周清禾手持竹帚清掃院子,忽見玉柔抱著陶罐從菜園跑來,發(fā)間沾著草屑,眼睛卻亮得驚人:

“小姐!沈公子!我們種的艾草瘋長,都快把籬笆擠破啦!”

沈硯正往新染的靛青布上拓印竹葉紋樣,聞言直起身笑道:

“正好,后山的艾草田也該收割了。阿寧前幾日說,西域有種用艾草熏衣防蟲的法子,咱們試試?”他話音未落,阿寧已背著竹簍出現(xiàn)在門口,簍中塞滿了剛采的薄荷與紫蘇,發(fā)間還別著朵淡紫色的野菊。

老者拄著竹杖踱步而來,藥鼎里熬煮的青蒿散發(fā)出淡淡苦香:“今日宜制香。把艾草混著這些草藥曬干,再摻些茉莉花瓣,熏屋子最是安神。”他說著,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

“這是山下老農(nóng)用新麥換的野山蜂蜜,煮艾草糕正合適。”

眾人說干就干,染坊里一時熱鬧非凡。玉柔蹲在灶臺前添柴,火苗舔著鍋底,把她的臉頰映得通紅。

周清禾將洗凈的艾草切成碎末,混著茉莉花瓣放入石臼,木杵搗下時,清新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沈硯和阿寧則在院角搭起晾架,把洗凈的艾草鋪得整整齊齊,陽光穿透葉片,在地上投下細(xì)碎的光影。

“快看!”玉柔突然指著染缸驚呼。

不知何時,一只翠綠色的螳螂停在缸沿,翅膀折射出七彩光暈,與缸中未干的茜草染料相映成趣。

周清禾放下木杵,小心翼翼地取來薄紗,輕輕將螳螂引到晾曬的布料上。

那小小的生靈仿佛通了靈性,在布面緩緩爬行,留下一串若隱若現(xiàn)的痕跡。

“這倒成了天然的畫工!”沈硯笑著取出炭筆,順著螳螂的足跡勾勒幾筆,原本單調(diào)的布料上,竟浮現(xiàn)出一只振翅欲飛的蝴蝶。

玉柔拍手叫好,立刻跑去翻找邊角料:“我也要讓小蟲子給我的布畫畫!”

午后,日頭正毒。

染坊的老槐樹下支起了竹制的涼棚,竹席上擺著剛出鍋的艾草糕,表層淋著琥珀色的野蜂蜜,甜香混著艾草的清苦,引得隔壁家的大黃狗都蹲在籬笆外直搖尾巴。

老者搖著竹扇,開始講述南疆苗寨用植物汁液紋身的奇聞,阿寧聽得入神,忍不住用指尖蘸了蘸靛青染料,在手臂上畫出朵小小的曼陀羅。

玉柔突然拽了拽周清禾的衣角,指向染坊外的小路。

只見幾個身著粗布麻衣的村民,正背著竹筐朝這邊張望。為首的王伯撓著頭笑道:

“俺們尋思,能不能跟周姑娘學(xué)學(xué)扎染?家里婆娘想給娃娃們做夏衣,總覺得你們?nèi)镜牟急燃猩系孽r亮。”

周清禾眼睛一亮,立刻招呼眾人進(jìn)院。老槐樹下很快擺滿了木盆與染料,她手把手教村民們用麻繩捆扎布料,再浸入不同顏色的染缸。

玉柔舉著染成彩虹色的布條滿院跑,驚起幾只在晾架間穿梭的麻雀。

沈硯則在一旁幫忙調(diào)配染料,時不時往周清禾鬢角別朵飄落的忍冬花,惹得她耳尖泛紅。

夕陽西下時,染坊的晾曬架上掛滿了村民們的“作品”。

有歪歪扭扭的碎花布,也有色彩斑斕的條紋巾,每一塊都帶著田園特有的質(zhì)樸與鮮活。

王伯摸著新染的靛青頭巾,笑得合不攏嘴:“趕明兒集上,俺家婆娘準(zhǔn)能賣出個好價錢!”

夜幕降臨時,染坊點(diǎn)起了自制的艾草燈。火光搖曳間,周清禾翻開染譜,玉柔早已在空白頁畫滿了今天的趣事——歪脖子的老槐樹、跳舞的螳螂、還有沈硯往她頭上插花的模樣。

阿寧用藏紅花汁寫下幾行西域文字,說是要記錄這種“蟲子作畫”的新染法。

沈硯倚著門框,望著院子里嬉鬧的眾人,輕聲道:“清禾,你聽。”遠(yuǎn)處傳來此起彼伏的蛙鳴,與染缸中染料晃動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宛如一首田園夜曲。

周清禾靠在他肩頭,看著月光為晾曬的布料鍍上銀邊,突然覺得,歲月就該如此緩慢而溫柔地流淌。

院外的忍冬藤又開出了新的花苞,金銀雙色的花朵在夜風(fēng)中輕輕搖曳,將淡淡的香氣融進(jìn)每一寸時光里。

而染坊的故事,也如同這永不凋謝的藤蔓,在四季更迭中,不斷編織著新的色彩與溫情。

。。。

立秋那日的蟬鳴格外躁人,周清禾蹲在染缸前反復(fù)調(diào)試新采的烏桕葉染液,竹勺攪起的泡沫在陽光下泛著詭譎的紫。

沈硯抱著新劈的竹篾路過,瞥見她額角沁出的汗珠,順手將剛摘的野山梨擱在石案上:“歇會兒吧,這缸染料已經(jīng)熬了三日。”

“再試最后一次。”

周清禾頭也不抬,染坊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玉柔舉著封信氣喘吁吁沖進(jìn)來:

“州府布莊的掌柜派人催貨了!說下個月廟會要五十匹夜光綢緞,可咱們......”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眾人目光齊刷刷落在墻角堆著的殘次品上——那些本該泛著微光的布料,如今灰撲撲地癱在竹席上,像被抽走了魂魄。

“都怪這新染料。”

沈硯皺眉撿起一塊殘布,指尖蹭上的紫色怎么也擦不掉,

“你非要用烏桕葉,之前用夜光藤明明萬無一失。”

周清禾猛地起身,染缸里的汁液濺在衣襟上,暈開大片深紫:

“草木染本就靠天吃飯!不試新方子,難道永遠(yuǎn)困在夜光藤里?”她話音未落,

阿寧背著裝滿西域香料的布袋跨進(jìn)門檻,敏銳察覺到劍拔弩張的氣氛。

老者輕咳一聲,竹杖點(diǎn)了點(diǎn)藥鼎里熬煮的百合粥:“先吃飯,天大的事......”

“這不是小事!”沈硯突然提高音量,袖口滑落露出腕間玉柔編的夜光藤手鏈,“上次暴雨夜舊傷發(fā)作,你守了我整夜。現(xiàn)在為了這些失敗的染料,又要熬到三更?”

周清禾的指尖深深掐進(jìn)掌心,指甲在染成靛青的皮膚上留下月牙形的白痕:

“原來在你眼里,我只是個不知輕重的瘋子。”

她抓起案上的染譜,紙張嘩啦作響,

“當(dāng)年昆侖山巔的風(fēng)雪,沈懷山殘魂留下的暗傷,都比不上這幾匹布重要!”

阿寧正要開口調(diào)解,卻見周清禾轉(zhuǎn)身沖進(jìn)暴雨初歇的后院。

忍冬藤被雨水壓得低垂,她的銀鈴發(fā)飾撞在藤蔓上,驚起滿院碎玉般的水珠。沈硯望著她消失的背影,喉結(jié)動了動,最終只彎腰撿起被遺落的染譜。泛黃的紙頁間,夾著片干枯的櫻花——正是他們初試櫻花瓣染色那日留下的。

“讓她靜一靜。”

老者將盛著百合粥的陶碗推到沈硯面前,藥鼎里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眾人的面容,

“你去后山采些秋菊來,玉柔,把晾曬的艾草收進(jìn)來,當(dāng)心受潮。”

雨幕中,周清禾蹲在溪邊,看渾濁的水流卷走幾片烏桕葉。

她想起初到染坊時,沈硯教她辨認(rèn)蓼藍(lán)的模樣,那時他蒼白的臉被山風(fēng)染得微紅,說話時總帶著小心翼翼的溫柔。

可現(xiàn)在......溪水突然泛起漣漪,幾片染成靛青的花瓣順流而下,是玉柔在染坊上游偷偷丟下的。

“小姐!”

玉柔舉著油紙傘從竹林鉆出,懷里還抱著個油紙包,

“沈公子去鎮(zhèn)上買新竹了,臨走前讓我把這個給你。”

打開油紙,是塊裹著桂花蜜的艾草糕,糖霜被雨水浸得微微化開。

周清禾咬了一口,甜味混著熟悉的苦澀在舌尖漫開。

玉柔蹲在她身邊,用樹枝在泥地上亂畫:

“沈公子其實(shí)比誰都急,昨晚上偷偷試了五次染液,手腕都被染料泡皺了......”

與此同時,染坊里阿寧正將西域帶來的夜光沙倒入染缸:

“試試這個,雖然和草木染的法子不同,但或許能救急。”

沈硯盯著重新泛起微光的布料,突然抓起染譜沖向溪邊。

暮色四合時,周清禾踩著濕漉漉的青石板回到染坊,正撞見沈硯站在晾曬架前,手中舉著半匹染廢的布。

月光穿過布料上蜿蜒的紫色紋路,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影:“你看,這像不像那年昆侖山巔的閃電?”

她怔住了。

那些被她視作失敗品的布料,此刻在沈硯手中竟拼湊出一幅山水圖——烏桕葉的紫是山巒,夜光沙的銀是星河,就連染缸濺出的墨點(diǎn),都成了夜空中閃爍的流螢。

“清禾,我錯了。”

沈硯將布料輕輕披在她肩上,

“我只顧著擔(dān)心你累壞身體,卻忘了這染坊最珍貴的,本就是你永不熄滅的好奇心。”

他從袖中掏出個錦盒,里面躺著支新制的銀簪,簪頭綴著的夜光藤珠,在暗處流轉(zhuǎn)著柔和的光。

周清禾眼眶發(fā)燙,染譜突然從懷中滑落,攤開的頁面上,玉柔新畫的插畫旁,不知何時多了行炭筆字:

“愿與君共染萬千山河”。

遠(yuǎn)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老槐樹上的夜梟撲棱著翅膀,染坊的燈火次第亮起,將相擁的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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