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在醉石亭的飛檐上凝結成霜,周南笙的登山靴碾碎了臺階邊緣的冰凌。司馬謙的黑傘斜倚在朱漆亭柱旁,傘柄銅鈴在寒風中叮當作響,奏的竟是《梅花三弄》的變調。她攥著工具包里的柏木釘,突然發現亭子西南角的鋪地石上,刻著個與祖父煙袋鍋上一模一樣的璇璣圖案。
“周小姐果然守時。“司馬謙的玉扳指叩擊著石桌,桌面立刻浮現出細密的水珠。那些水珠詭異地聚成鄱陽湖的輪廓,湖心位置浮著個青銅爵的虛影。“這是宇文愷設計的'滴水文心',用廬山云霧的濕度顯影。“
周南笙胸前的蓮花銀墜突然自行翻轉,蓮心射出的光斑正落在青銅爵上。石桌內部傳來齒輪咬合的聲響,桌面緩緩下沉,升起個鎏金銅匣——匣面浮雕著陶淵明醉臥山石的場景,而酒壺的位置嵌著枚帶血絲的玉玨。
“需要兩件信物。“司馬謙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他的瞳孔在晨光中收縮成兩道豎線,“蓮花銀墜和《營造法式》補遺卷。“周南笙聞到他袖口散發的龍涎香里,混著某種爬行動物特有的腥氣。
遠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東林寺方向騰起橙黃色的煙柱。司馬謙臉色驟變,玉扳指上的饕餮紋竟滲出暗紅液體。周南笙趁機掙脫后退,工具包撞在亭柱上,三根柏木釘應聲落地,在青磚上敲出奇特的韻律。
整座醉石亭突然震動起來。西南角的地磚塌陷成漩渦狀,露出下面幽深的豎井。井壁上的青銅扶手上綴滿鈴鐺,此刻正奏出完整的《廣陵散》。司馬謙的黑傘突然自動合攏,傘尖指向井口,緞面上浮現出星象圖——那分明是地宮渾天儀的鏡像!
“魯班鎖...“司馬謙的喉結上下滾動,“雷老頭連這個都教給你了?“他的中山裝前襟突然裂開,露出里面繡著《禹貢》全文的絲綢襯里。周南笙看見他心口位置紋著個青銅鼎圖案,鼎腹上的銘文正是祖父常念叨的“定之方中“。
對講機突然爆出電流雜音:“司馬教授!東林寺地宮涌出大量汞蒸氣!“周南笙想起補遺卷里記載的“以汞為機,以霧為障“,猛地意識到整個廬山古建筑群可能是某種巨型機關。她彎腰去撿柏木釘時,司馬謙的玉扳指突然彈射出銀絲,纏住了她的腳踝。
銀絲割破登山靴的瞬間,周南笙摸到工具包里的青銅尺。尺身上的星圖接觸到她的血跡,突然投射出立體影像——永寧寺塔的虛影籠罩著醉石亭,每層檐角都懸掛著刻有《金剛經》的銅鐘。司馬謙見狀暴退三步,中山裝袖口射出三枚青銅蒺藜。
“叮“的一聲,老木匠的煙桿橫空出現,擊飛了暗器。老人今天換了身靛藍道袍,腰間卻依然別著牛皮工具圍裙。他身后跟著個穿白色防護服的女子,面罩下露出雙與周南笙極為相似的眼睛。
“南笙,把柏木釘按'天地人'三才位插入豎井。“女子的聲音透過防護面罩傳來,帶著電子合成的質感。周南笙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這分明是母親去世前的聲線,但母親早在十年前就因古建坍塌事故離世。
司馬謙突然發出蛇類般的嘶鳴。他的玉扳指裂成兩半,里面爬出只通體赤紅的蜈蚣。老木匠迅速往周南笙手心塞了把瓷粉:“灑在銀絲上!這是邢窯白瓷磨的,專破'尸青銀'。“瓷粉觸及銀絲的剎那,整條蜈蚣化作青煙消散。
防護服女子摘下面罩,露出的卻是張陌生面孔。她左頰上的朱砂痣突然脫落,竟是粒微型攝像頭。“國家文物局特勤處林玥。“她亮出證件,封皮上燙金的饕餮紋與司馬謙的扳指如出一轍,“你祖父1946年發現的秘密,今天必須做個了斷。“
周南笙將柏木釘插入豎井邊緣的剎那,整座醉石峰響起編鐘齊鳴。山體內部傳來流水奔涌之聲,豎井里升起根青銅柱,柱面刻滿《水經注》原文。她突然看懂這些文字其實是某種施工圖紙——記載著如何利用廬山瀑布的水力驅動機關。
“真正的《營造法式》在銅柱里。“老木匠的煙桿敲擊柱身某處,那里立刻浮現出李誡的官印圖案。林玥卻突然舉槍對準司馬謙:“別動!你心口的青銅鼎紋身,是走私集團的圖騰!“
司馬謙的中山裝突然爆裂,露出布滿鱗片的胸膛。他心口的青銅鼎紋正在滲血,那些血珠組成句甲骨文:“璇璣玉衡,以齊七政。“周南笙的蓮花銀墜自行飛向銅柱,與柱頂的凹槽嚴絲合縫。柱體轟然開裂,露出里面用油布包裹的竹簡——每片竹簡上都刻著建筑圖樣,而連接它們的牛皮繩,竟是用《蘭亭集序》的筆跡燒制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