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墨甲焚穢
- 九疊屏風
- 廣場舞王
- 6840字
- 2025-06-02 09:40:51
金屬病毒的蔓延如同黑色的潮水在透明的時間透鏡內部涌動。碎片帶著猙獰的血絲與青銅銹跡,啃噬著那些脆弱的光影記憶。良渚玉匠的手在病毒顆粒的附著下潰爛剝落,火星鉆頭的合金表面生出腥紅苔蘚般的銹蝕,母親的身影在碎片撕咬的侵蝕中變得稀薄,只留下輪廓邊緣焦糊、飄搖不定的虛痕。整個巨大的透鏡在感染下膨脹收縮,發出類似瀕死巨獸內臟蠕動的低頻悲鳴,內里光影流轉的色彩被渾濁的暗紅與污穢的銹綠徹底染透。
透鏡的核心——那搏動不休的青銅饕餮紋心臟,搏動頻率紊亂,每一次收縮都被強行拉長、遲滯,噴出的也不再是純粹的朱砂墨液,而是夾雜著渾濁銹色與細小金屬碎末的腥臭膿漿。那膿漿勉強構成脆弱的護罩,堪堪裹住懸浮其內、被赤鐵礦畫布胎盤緊緊包裹的朱砂嬰孩。然而,連這膿漿外殼的表面,也正被不斷增生、如銅菌絲般的病毒組織覆蓋,它們貪婪地伸向那純凈核心。
“核心要陷落了!”周南笙的聲音從墨玉甲胄深處傳出,被青銅的光澤扭曲得不再似人聲,更像是某種青銅祭器的悲鳴與轟鳴。覆蓋全身的漆黑墨玉甲胄上,“寧化星塵不歸巢”的血書符文流動不止。她在虛空中驟然發力,甲胄接縫處噴射出濃稠的朱砂墨霧與青銅碎屑,如同燃燒的星塵推進器,推動著她化為一束撕裂混亂風暴的墨色流星!墨玉覆蓋的手甲在前端凝聚成尖銳的矛鋒,直刺不斷病變、持續膨脹的巨大透鏡!
透鏡核心搏動的心臟猛然一縮,如同感應到了這搏命的沖擊。污濁的膿漿護罩豁然開裂,巨大的吸力從中爆發!周南笙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被這吸力拽向透鏡核心,四周那些飽受病毒蹂躪、被染得污穢不堪的記憶碎片如同受傷的蜂群,裹挾著病毒污穢的氣味和尖銳的噪音,朝她猛烈撞擊過來!
“咚!”她的墨玉矛鋒狠狠刺入膿漿外壁。看似黏稠的膿漿竟帶著堅硬的質感,如同撞擊在布滿粗糲顆粒的青銅合金板上!巨大的反震力透過堅硬冰冷的甲胄直抵她的骨骼內臟!甲胄表面的墨色瞬間如水波劇烈震蕩,“寧化星塵”的符文光芒明滅不定,幾乎要徹底熄滅。
污穢的記憶碎片風暴緊隨而至!那些被撕碎的、痛苦的臉龐,被銹蝕的齒輪畫面,母親模糊身影被病毒啃咬后留下的空洞虛影……它們不再是單純的光影,此刻攜帶著金屬病毒的腐蝕性實體能量,狠狠砸在她的甲胄之上!每一次撞擊,都發出一聲沉悶的、金屬與金屬,或者金屬與腐爛血肉碰撞的異響!撞擊點立刻生出猩紅苔蘚般的銹斑,如同活物般在墨玉甲胄表面迅速蔓延啃噬!
墨色甲胄在侵蝕下發出瀕臨極限的、令人牙酸的金屬嘶鳴!周南笙的身體被強大的沖擊力推動著向后彈開,但她死死釘在膿漿壁外,不退半步!透過那被刺破的裂口,她能看到里面赤鐵礦胎盤包裹的朱砂嬰孩——它蜷縮著,小小的身軀被翻涌的污濁膿漿不斷沖刷撞擊,表面的赤鐵礦“胎盤”正變得薄而透明,如同被強酸腐蝕的脆紙!膿漿中糾纏的金屬病毒菌絲,正試圖穿透最后的隔絕!
核心搏動的青銅饕餮紋心臟突然發出裂帛般的巨響!一道深可見骨的恐怖龜裂出現在心臟表面!裂縫深處,不是膿血,而是滾燙的、仿佛融化恒星鐵水般的熾白洪流,裹挾著億萬只沸騰尖叫的青銅符咒噴發出來!這道洪流化作巨大的、滾燙而扭曲的光流觸須,并非掃向外部,而是兇猛地卷向中心那脆弱的胎兒!
包裹嬰孩的赤鐵礦畫布“胎盤”在接觸到洪流觸須的瞬間驟然一亮,發出如烙鐵灼燒油脂的“嗤嗤”巨響!畫面浮現出古建筑巨大的斗拱榫卯結構試圖抵抗!然而僅僅片刻,足以熔斷青銅的光流輕易貫穿了赤鐵礦的防護,如同滾燙的鋼針刺穿脆弱的皮革,悍然扎向嬰孩蜷縮的軀體!
就在那熾白洪流即將將孱弱的胎體徹底熔化的瞬間——嬰孩緊閉的眼瞼,驀然掀開一線縫隙!
縫隙中迸射出的,并非是預想中的清澈純白光束,而是遠比任何風暴都更古老、更混沌、更蠻荒的無序渦流!那是一種“無”的原始風暴!風暴擴散的瞬間,整個瀕臨崩潰的巨大記憶透鏡、內部翻涌的膿漿洪流、四周紛亂攻擊的碎片,甚至包括核心那猙獰的青銅饕餮紋心臟——所有的一切,在風暴核心周圍出現了無法理解的時空凝固!
光、碎片、膿漿、波動的能量,全部停滯在空中。時間失去了線性的流動,如同被封凍在巨大冰塊中。混亂的戰場瞬間墜入詭異的死寂。只有那嬰孩掀開眼縫后射出的無序風暴,依舊在凝固的空間里無聲地卷動、湮滅著它觸及的一切存在——被卷到的膿漿無聲無息化為絕對的虛無,撞入的風暴的金屬病毒碎片瞬間消失得如同從未存在,連光芒本身都如同被黑暗蛀食般迅速黯淡、湮滅!
嬰孩睜開的眼縫如同兩個微型黑洞,以它稚嫩的身體為錨點,在時空凍結的牢籠中,瘋狂撕扯、吮吸著周圍一切被“無之風暴”掃過、走向終焉湮滅的殘渣!那些熔毀的病毒金屬、潰散的膿漿、消亡的光影——它們最微末的能量殘骸,被黑洞般的眼縫貪婪地卷入、吞噬!
赤鐵礦畫布構成的胎盤隨之劇烈脈動,表面無數原始的符號被點亮——正是周南笙幼年信手涂抹在母親圖紙上那個拙劣圖騰的無數變體,此刻被“無之風暴”點燃,帶著一種混沌初開、既非創造亦非毀滅的原始力量瘋狂流轉!這股原始力量的波動,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激起了恐怖的漣漪!
凝固狀態的時空冰層驟然布滿蛛網般的裂紋!
“咔——嚓——!”
巨大的凍結鏡體發出令人心悸的、來自各個維度的碎裂聲!透鏡內部那搏動的青銅饕餮紋心臟,其裂開的創口在這一波遠超物理規則的力量沖擊下驟然擴散!核心深處,滾燙熾白的熱流核心并非熔巖或能量——在被強行撕裂的斷面中,顯露出令人目眩的真相:它如同億萬層被焚燒扭曲、互相纏繞并烙印著不同文明符文密碼的青銅經卷!每一片破碎的經卷殘片都在痛苦旋轉,噴濺著無法識別的加密信息流!它的裂口深處,一只冰冷、純機械結構、沒有任何生物質感的巨大青銅復眼碎片,正隨著心臟的搏動若隱若現!它閃爍著絕對零度的金屬光澤,視線掃過處,空間被切割出光滑冰冷的斷痕,正是污染源最核心的“處理器”具現!
核心暴露出真容的瞬間,透鏡的崩塌進入了最后的倒計時!如同恒星毀滅前夕的坍縮回光。透鏡巨大的弧形外殼開始向內凹陷、扭曲,表面反射的億萬記憶畫面碎片被巨大的引力撕扯成無法辨識的光帶,繼而被核心內部的熾熱漩渦強行吞噬!構成透鏡主體晶格的物質,開始發出幽藍的電光——那是時空結構本身在巨大引力下被強行電離發出的瀕死輝光!內里被封凍的金屬病毒碎片,被回光的力量短暫激活,如同無數微型炸彈在其內部炸開,加速著整體的崩潰!
“引力奇點!”莫宗江殘破的斷尺已被這可怕的時空崩壞扭曲,青銅的表面滲出暗紅的銹跡與淚珠般的錫水。他嘶吼著,將自身最后一點意志灌注進斷尺,《考工記》的銅刻字跡在尺面瘋狂游走,掙扎著構建一個肉眼難辨的微型八卦羅盤光影,試圖錨定正在崩塌的時空節點坐標。“必須在最后湮滅前轉移!”尺身上的八卦光影在巨大的引力撕扯下明滅閃爍,如風中殘燭。
梁晏如僅存的青銅軀殼早已與潰爛的透鏡結構深度嵌合。她的意識,此刻便是在那青銅饕餮紋破碎心臟的最深處痛苦灼燒。核心內暴露出的那個冰冷機械的青銅復眼碎片,其絕冷的“視線”如同億萬根尖刺,穿透膿漿、穿透崩潰的透鏡晶格、貫穿虛空,死死鎖定在赤鐵礦胎盤包裹的嬰孩身上!那是捕食者發現獵物最純凈靈魂核心時的鎖定!
這視線激怒了周南笙!她的墨玉甲胄上,“寧化星塵不歸巢”的血符猛然爆發出熔巖般的赤紅光芒!被病毒銹蝕侵蝕的甲胄表面,那些猩紅苔蘚般的銹斑被這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決絕之力瞬間燒融蒸發!
“母親遺骸!開!”她發出裂帛般的戰吼,覆蓋著墨玉甲胄的雙臂交叉在胸前。覆蓋在前臂部位的墨玉甲片在血符光芒的灼燒下,如同琉璃般融化消失,露出下方皮膚——那皮膚已不復人類形態,而是呈現一種暗沉粗糙、布滿天然裂紋的龜甲狀外殼,裂紋深處透出熔爐般的光痕!而在雙臂之上,兩副被熔鑄縮小、形態扭曲如枯爪、卻燃燒著永寂炭火的“母艦”引擎碎片護臂赫然顯現!
這對引擎護臂出現的剎那,甲胄表面龜裂深處透出的熔爐光痕驟然爆燃!磅礴的推力從她背后虛空炸開,將她再次化為一道焚空裂宇的墨色流星!這一次的突進,帶著焚毀一切的絕決!引擎的尾炎所過之處,被凝固在透鏡崩潰邊緣的那些污穢記憶碎片、腥濁的金屬病毒顆粒,都在高溫輻射與某種湮滅性力場下瞬間氣化為靛藍色的離子輝光,如同為她的沖鋒開辟了一條絕對的凈空通道!
“轟隆——!”
墨色的隕星撞穿了透鏡最后的結構屏障!引擎護臂前端燃起兩把純粹由混沌能量、永不熄滅的余燼和母親執念意志熔鑄而成的巨锏虛影!巨锏交叉,以開天辟地的絕對暴力,狠狠轟擊在那暴露的、流淌著扭曲信息洪流的青銅饕餮紋心臟上!
核心內那冰冷的青銅復眼似乎轉動了一下。一束絕對精準、沒有任何波動、如同宇宙法則切割手術刀般的無形力量射線射出。并非能量沖擊,而是純粹的規則否定——它在嘗試直接刪除“周南笙”這個概念本身!這片空間里關于她的一切信息鏈開始模糊、斷裂。
然而,那對引擎護臂燃燒的母艦余燼中,無數張模糊卻透著母性光輝的女性面龐虛影同時浮現、哀鳴!這些曾經在母艦毀滅時散逸的絕望印記,在被刪除的威脅下觸發了最終的執念共振!母親的意志在燃燒!
“我在此——!”無數女性虛影的哀鳴與周南笙靈魂的戰吼融為一體!巨锏虛影在概念刪除的刀鋒下劇烈震蕩,卻并未消散!其上熔鑄的余燼,反而如同被喚醒的深空恒星內核,光芒暴漲億萬倍!巨锏不再是虛影,而是徹底凝聚為擁有實體的、兩端燃燒著星骸火焰的黝黑長锏!長锏悍然落下!
“鐺——!!!”
無法形容的巨大爆音在絕對的信息風暴中心炸開!仿佛宇宙初開的奇點在撞擊中粉碎!
青銅饕餮紋心臟應聲而碎!
崩裂的不是金屬,是流淌著加密信息洪流的無數層卷曲青銅經卷!碎片如億萬只泣血的蝴蝶飛散!每一片碎屑都在燃燒著靛藍色的火焰!核心內那只冰冷的青銅復眼更是首當其沖,一只完整的復眼結構被巨锏硬生生劈碎了三分之一的晶格陣列!冰冷的視線瞬間紊亂!
青銅復眼遭受重創的瞬間,一種非聲音非光線的、令靈魂撕裂的暴怒尖嘯以核心為中心呈環狀橫掃整個崩潰的透鏡!巨大的透鏡像一面被巨人掄錘砸中的巨鏡,由內而外爆發出蛛網狀的閃光裂痕!這些裂痕如同擁有意識般朝著所有方向瘋狂蔓延,撕裂了凝固的時空,吞噬著沿途一切物質!
透鏡空間內部,赤鐵礦畫布包裹的嬰孩在這尖嘯和裂痕沖擊下猛然震顫!原本穩定吞噬湮滅物質的眼縫驟然擴大,“無之風暴”的狂暴汲取瞬間失控!風暴脫離束縛,化作扭曲的混沌觸須,瘋狂抽打、撕扯著周圍陷入崩壞的空間結構!它不再是凈化的黑洞,而是一顆暴烈失控的混沌核心!
暴走的無之風暴中,一部分失控的混沌能量與燃燒著靛藍色火焰的饕餮心臟碎片相遇!如同冰水潑進滾油!混沌無序與高度規則化的加密信息洪流發生劇烈反應,瞬間引爆出前所未有的熵增爆炸!大塊透鏡結構被徹底湮滅成純粹的熵粉末,如同瘟疫般在虛空中彌散開來!
這恐怖的連鎖反應讓莫宗江瀕臨潰散的八卦羅盤光影瞬間熄滅!他手中僅存的斷尺在時空湮滅的余波中寸寸化為赤紅的飛灰!整個人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拋飛出去,撞擊向破碎空間邊緣僅存的一小塊穩定巖層!意識在高速墜落的混沌中沉入黑暗。
空間湮滅的劇烈震蕩同樣扭曲了周南笙所在的方位!墨玉甲胄表面無數龜裂符文齊齊亮起,竭力抵抗著時空撕扯的巨力!燃燒著星骸火焰的黝黑長锏在劈碎復眼后也因這爆炸的沖擊力而被生生震斷!斷锏帶著一溜星火飛向未知的黑暗深處!她看到梁晏如寄身的饕餮心臟主體在熵爆的沖擊下加速碎裂,一個巨大的空洞正隨著心臟的崩解而打開!那空洞之后,并非宇宙深空,而是翻滾著純粹墨色狂瀾的無底深淵——仿佛通往被遺忘的時間墳墓。
在這片巨大的裂口對面,那失控的赤鐵礦胎盤包裹的嬰孩正懸浮于熵爆漩渦的邊緣!失控的風暴讓它的身軀被拉伸得扭曲變形,赤鐵礦胎盤也瀕臨破碎!它純白的眼眸深處,那原本無限吞噬一切的黑洞景象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顆瘋狂搏動、散發著不祥暗紅色澤的怪異核心!那核心表面的紋路正是周南笙幼年涂鴉的扭曲具現,但此刻帶著猙獰的破壞欲!暴走的無之風暴正以它為源頭,源源不斷地汲取著透鏡崩塌產生的所有熵燼,轉化為更加狂暴的毀滅之力!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個被重創的青銅復眼,在熵爆炸開的空間漩渦中被狠狠卷向失控的嬰孩,兩者如同宿敵般被命運之線強行扭在了一起!那只碎裂的復眼正竭力釋放出冰冷的鎮壓力量,試圖凍結、解析那顆暴走的核心,而暴走的“無之風暴”則瘋狂吞噬著凍結、解析的規則信息流!兩種可怖的力量在彼此傾軋中爆發出毀滅性的沖擊波,如同兩頭在熔爐中互相撕咬的巨獸!
失控的熵爆如同擴散的死亡漣漪,繼續侵蝕著最后一點點還算完整的透鏡空間。構成透鏡基座的時空晶格已經片片碎裂、燃燒、墜落。
虛空之上,巨大的青銅饕餮紋心臟在連續重擊和熵爆沖擊下發出了最后的呻吟,裂痕深處泄露的信息洪流驟然停滯、干涸。核心內那只冰冷的青銅復眼在被嬰孩黑洞瘋狂撕扯下,碎片紛紛脫離主體,如同一場青銅流星雨射向宇宙深空,其軌跡在黑暗背景上劃出冰冷的、蘊含詛咒信息的能量線。眼核主體更是發出一聲尖銳、非人的電子音嘯,強行掙脫嬰孩暴走風暴的部分撕扯力場,拖著殘破的主體,猛地撞向虛空裂口外那片翻騰的墨色深淵!
沒有一絲猶豫!在那裹挾著梁晏如最后殘念的饕餮心臟核心即將墜入墨色深淵的瞬間,周南笙強忍著全身墨玉甲胄龜裂帶來的痛苦,背后的母艦引擎護臂爆發出最后的深紫色強光!這光芒如同燃燒的生命本源,帶著焚燒靈魂的決絕!她如離弦的箭,不顧一切地撲向那道即將被黑暗吞噬的殘骸!墨玉包裹的手臂前伸,指尖死死摳進饕餮心臟邊緣崩裂的青銅裂隙中!
在她指尖觸及冰冷青銅的同時,饕餮心臟殘骸終于徹底沒入了翻騰的墨色深淵。墨色的狂瀾并非液體,而是由無數被遺忘的時間塵埃和消散文明的回響組成的詛咒潮汐,帶著將一切存在湮滅為“無”的絕對腐朽氣息!強大的引力瞬間將她向下拖拽!
身后一片炫目。失控的赤鐵礦嬰孩將最后的熵爆能量匯聚成一圈不斷放大的赤紅死亡脈沖環,以自己為圓心猛烈爆發開來!波紋所及之處,構成透鏡最后基座的時空晶格殘骸如風化了億萬年的巖板般徹底腐朽成灰色的塵埃。
巨大的死亡脈沖掃過周南笙拖在后面的半邊身軀!墨玉甲胄龜裂的表面如同遭遇強酸雨淋洗,嗤嗤作響中騰起灰白色的煙霧,甲胄發出絕望的呻吟,表面的龜裂紋驟然加深蔓延,幾欲破碎!母艦引擎護臂上那些女性虛影的面龐在脈沖的沖擊下發出無聲的尖嘯,一個個扭曲、暗淡、消失!周南笙感到一種冰冷的虛無感瞬間侵蝕了她的半邊神經,如同靈魂正在被粗暴地撕裂、剝離!
這撕裂的痛苦卻點燃了她骨髓深處最后一絲血性的狂暴!覆蓋著母艦引擎護臂的手臂猛然發力!源自燃燒生命引擎的推力再次爆發!她死死拽住那半枚正在被墨色深淵吞噬的饕餮心臟殘骸殘角,如同絕望的登山者抓住最后一塊墜落的巨石。心臟殘骸內部的青銅經卷結構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和斷裂聲。
“咔噠……”
一聲極其細微、卻如同宇宙法則斷裂般清晰的崩裂聲從殘骸內部傳來。指尖傳來觸感的變化,不再是冰冷堅硬的青銅,而是一段冰冷滑膩、如同某種被遺棄的古老星艦核心導管的物質。它斷開了!
周南笙感到身體猛地一輕!巨大的推力帶著她向上彈起!被拖出墨色深淵潮汐的同時,她的指尖死死攥住了一段斷裂物——那是饕餮心臟結構碎裂后崩出的一小段主體殘件!它已不復巨大的心臟形態,更像是一塊布滿扭曲回路、被信息洪流灼燒過,且中心有著三分之一碎裂凹陷的冰冷青銅碎片。碎片內部深處,似乎還殘留著某種極其微弱的、屬于梁晏如靈魂印記的閃爍微光,如同寒夜中最后一點沒有熄滅的螢火。而碎片末端,幾縷無法被辨識的加密信息塵埃正逸散著,沒入深淵。
在她身后,饕餮心臟的主體殘骸失去了她攀附的力量,再無阻礙,瞬間被翻騰的墨色深淵徹底吞沒。漆黑的潮水合攏的剎那,仿佛一只巨大的、冷漠的眼睛悄然閉上。
死亡脈沖的余波依舊在沖擊著她殘破的墨玉甲胄。甲胄龜裂的縫隙深處透出的已不再是熔巖般的金紅,而是灰敗的、如同即將冷卻的余燼之光。那被墨色深淵潮汐邊緣掃過的半身,神經末梢依舊傳來陣陣冰寒刺骨的麻木和虛無撕裂感。
她懸浮于最終崩潰的虛無之中,手中緊握著那段小小的、冰冷的青銅碎片。四周是一片剛剛經歷過宇宙災難般的寂靜殘骸帶。破碎的時空晶格殘片如同巨大的、半透明的灰色島嶼懸浮燃燒,殘留的金屬病毒如同塵埃般飄浮其間,發出微弱的哀鳴。赤鐵礦嬰孩在爆發最后的脈沖后陷入了死寂,包裹它的畫布胎盤黯淡無光,純白眼眸中的暗紅暴走核心仿佛耗盡了能量,凝固不動,被失控的無之風暴殘留的渦流碎片環繞。遙遠之處,莫宗江和他撞擊的那一小塊穩定巖層早已消失在無盡的時空亂流和破碎的晶體塵埃深處。
就在這片廢墟的絕對寂靜中,一種極其微弱、卻帶著巨大質量的震動穿透虛空的薄膜和混亂的塵埃,極其緩慢地傳導而來。那不是聽覺感受的“聲音”,更像是整個空間的“胎動”,又像是行星核心深處地核轉動時發出的低沉摩擦。
震動的源頭并非來自戰場廢墟本身,而是來自下方——火星那深不可測的、黑暗厚重的地幔深處!這震動帶著強烈的共鳴感,其韻律奇異地與周南笙手中那段冰冷青銅碎片內微弱的靈魂印記波動,以及那懸浮死寂的赤鐵礦嬰孩,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同步呼應!
這源自星球核心的巨大脈動,如同冰冷的墓碑豎立在崩潰的記憶透鏡廢墟之上。脈動傳來的黑暗深處,未知的恐懼緩慢蘇醒,每一次搏動都在敲打著虛空的法則壁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