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程馳打開車燈,繼續(xù)往前開。江喬吃飽了,困意上涌,腦袋一點一點的,終于挺不住歪在車窗上睡著了。
等她再醒來時,車子已經(jīng)停在一家汽車旅館前。
“到了?”她揉了揉眼睛,聲音還帶著睡意。
“嗯,今晚在這兒休息。”程馳熄火,拔下車鑰匙,“明天再趕路。”
江喬迷迷糊糊跟著下車,夜風一吹,頓時清醒了幾分。她抬頭看了看這家旅館——招牌破舊,霓虹燈缺了幾個字母,勉強能辨認出“Moonlight Motel”的字樣。
“……你確定這兒安全?”她實在忍不住問出了口。
程馳從后備箱拎出一個小包,聞言挑眉,“黑手黨又不知道我們在這兒,怕什么?”
江喬張了張嘴,最終沒再反駁。
旅館前臺是個滿臉皺紋的老頭,正瞇著眼看電視里的足球賽。程馳用現(xiàn)金開了兩間房,拿了鑰匙,轉(zhuǎn)身遞給江喬一把。
“你住203,我在你隔壁205,有事敲門。”
江喬接過鑰匙,點點頭。
房間比想象中干凈,但依然透著一股陳舊的霉味。江喬檢查了一遍門鎖,又搬了把椅子抵在門后,這才稍微安心。她簡單洗漱了一下,倒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太魔幻了。
她一個普普通通的考古學博士生,居然莫名其妙成了“國際大盜”的同伙?還被迫踏上了橫跨歐洲的逃亡之旅?
太他媽的刺激了!
正胡思亂想著,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江喬猛地坐起身,抓過手機一看——
居然有信號了!
她趕緊點開郵箱,發(fā)現(xiàn)導師發(fā)來一封郵件,問她調(diào)研進展如何。
江喬手指懸在屏幕上方,猶豫了半天,最終只回復了一句:“一切順利,下周回國。”
發(fā)完郵件,她長舒一口氣,剛想放下手機,屏幕頂端卻突然彈出一條新聞推送——
《法蘭克福博物館驚爆盜竊案!珍貴藍鉆“薔薇之淚”失竊!》
江喬瞳孔一縮,手指顫抖著點開新聞。
報道里沒有提到她和程馳的名字,但附上了一段監(jiān)控錄像的截圖——畫面里,程馳的身影一閃而過,而就在他身后不遠處,一個模糊的人影正舉著手機拍照……
那個人影,是她。
江喬呼吸一滯。
完了,這下真的成通緝犯了。
江喬盯著手機屏幕,感覺指尖發(fā)涼。她放大那張監(jiān)控截圖——雖然自己的臉不算清晰,但如果警方仔細比對,遲早能查到她的身份。
她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沖到隔壁205房間,用力拍門。
“程馳!開門!出事了!”
門幾乎瞬間被拉開。程馳手里握著一把槍,眼神警覺地掃視走廊,確認沒有危險后才皺眉看向她:“怎么了?”
江喬直接把手機懟到他面前,“我們上新聞了!”
程馳瞇眼掃了兩眼,表情卻沒什么變化,只是側(cè)身讓她進屋,“進來說。”
江喬跟著他進去,發(fā)現(xiàn)房間里窗簾緊閉,床上攤開一堆零件——他剛才顯然在保養(yǎng)武器。
江喬原本是很激動的,但現(xiàn)在顯然這些實打?qū)嵉臒嵛淦鲙淼囊曈X沖擊比新聞更大。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剛才在忙。”
程馳沒回答,只是彎腰從床底拖出一個黑色背包,拉開拉鏈——里面赫然是另一本護照、一疊歐元現(xiàn)金和一把車鑰匙。
“給你準備的。”
江喬翻開護照,發(fā)現(xiàn)照片確實是自己的,但名字卻變成了“林晚”——她猛地抬頭,“你什么時候做的?”
“下午你睡著的時候。”程馳輕描淡寫,“加油站隔壁有家照相館。”
江喬不禁咂舌,赤雞,太赤雞了……
“明天一早出發(fā),直接穿過法國邊境,爭取48小時內(nèi)到巴塞羅那。”
江喬再次拿起那本“新護照”,端詳起上面的自己,很快接受了程馳的計劃。
她一向識時務,這方面程馳是專業(yè)的,那就先跟上,等到了巴塞羅那,她就搭最近的航班回國。
“不過咱們說好了,等到了巴塞羅那,咱們就散伙兒。”
天剛蒙蒙亮,程馳就敲響了她的門。江喬頂著黑眼圈開門,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換了一身打扮——黑色夾克、棒球帽,看起來像個普通的背包客。
“五分鐘后停車場見。”他扔給她一個紙袋,“換上這個。”
紙袋里是和她平時風格截然不同的衣服:破洞牛仔褲、oversize衛(wèi)衣,甚至還有一頂鴨舌帽和假發(fā)。
江喬咬牙換上,看著鏡子里瞬間變成街頭潮人的自己,恍惚間覺得真正的“江喬”正在一點點消失。
等她拖著行李來到停車場時,程馳已經(jīng)站在一輛全新的銀色SUV旁等著。見她過來,他吹了聲口哨:“還挺像那么回事。”
江喬沒心情斗嘴,悶頭鉆進副駕。程馳發(fā)動車子,駛上公路。晨霧中,汽車旅館的招牌漸漸遠去,像一場荒誕劇的落幕。
“第一課。”程馳突然開口,單手從儲物格里摸出一盒口香糖丟給她,“逃亡的時候,別留任何DNA證據(jù)。”
江喬愣愣地接住,“……什么意思?”
“你昨晚在房間掉了一根頭發(fā)。”程馳目視前方,語氣平淡,“我燒了。”
江喬瞬間毛骨悚然。
程馳卻笑了,陽光透過車窗灑在他的側(cè)臉上,竟顯出幾分溫柔的錯覺——
“停車!快停車!“
程馳一腳剎車,銀色SUV在碎石路上滑出半米。江喬沒等車停穩(wěn)就沖了出去,蹲在路邊干嘔。
“你暈車的毛病比通緝令還麻煩。“程馳靠在車門上,遞來一瓶礦泉水。
江喬接過水瓶,狠狠瞪了他一眼:“連續(xù)48小時山路飆車,F(xiàn)1賽車手來了也得吐。“她推了推滑落的眼鏡,鏡框上還沾著剛才吐的時候濺到的水漬。
她再也不說程馳溫柔了。
程馳給她遞了瓶水,“漱漱口吧先。”
江喬接過水,卻注意到他指腹有新鮮的擦傷,“你手怎么了?“
“昨晚修車蹭的。“程馳隨意地甩了甩手,“走吧博士,再耽擱天黑前到不了里昂。“
回到車里,江喬從背包里翻出酒精棉片:“手。“
“嗯?“
“傷口不處理會感染。“
程馳挑眉看她熟練的動作:“你在實驗室也這么霸道?“
“我導師說我是他帶過最較真的博士生。“江喬推了推眼鏡,突然發(fā)現(xiàn)兩人距離近得能數(shù)清他的睫毛,趕緊松開手,“好了,別亂碰臟東西。“
程馳低笑出聲:“遵命,江醫(yī)生。“
夜幕降臨時他們找到一家家庭旅館。老板娘熱情地招呼他們,眼睛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
“一間雙人房?“
“兩間。“江喬脫口而出。
“只剩一間了。“老板娘眨眨眼,“大床房,很舒服的。“
程馳掏出鈔票的動作頓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江喬。在暖黃的燈光下,他的眼睛呈現(xiàn)出琥珀般的色澤,帶著詢問的意味。
“就一晚。“江喬聽見自己說。
房間比想象中寬敞,但那張大床確實醒目得無法忽視。程馳把背包放在椅子上,狀似隨意地問:“你先洗澡?“
浴室水聲響起時,江喬坐在窗邊假裝研究地圖,卻控制不住地注意到磨砂玻璃上朦朧的身影。她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程馳出來時只穿了件白色背心,頭發(fā)還在滴水。水珠順著脖頸滑進領口,江喬突然對墻角的行李箱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
“水溫不錯。“他說著把毛巾搭在肩上,肌肉線條隨著動作舒展,“你去吧。“
浴室里還殘留著熱氣和他常用的須后水味道。江喬把冷水拍在發(fā)燙的臉上,鏡中的女人眼神閃爍,像做了什么虧心事。
當她穿著嚴實的睡衣出來時,程馳已經(jīng)在地板上鋪好了簡易床鋪。
“你睡床。“他頭也不抬地說。
“地板很硬。“
“我睡過更糟的地方。“
江喬猶豫了一下,掀開被子躺下。黑暗中,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程馳?“
“嗯?“
“為什么要做這行?“
沉默持續(xù)了十幾秒,就在江喬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低沉的聲音從地板傳來:
“有些東西丟了,總得有人找回來。“
她側(cè)過身,借著月光能看到他雙手枕在腦后,胸口平穩(wěn)起伏。
江喬聽懂了,默契得沒有問下去,在床上翻了個身,面向了天花板。
江喬在朦朧間聽到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然后是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半夢半醒中,她感覺有人輕輕為她掖了掖被角。
第二天清晨,江喬被咖啡的香氣喚醒。程馳已經(jīng)穿戴整齊,正在窗邊擺弄一臺老式收音機。陽光給他鍍上一層金邊,連睫毛都染成了淺棕色。
“早。“他遞來一杯咖啡,“給你聽個有趣的消息。“
程馳把收音機提了進來,現(xiàn)在正播放著法蘭克福博物館的后續(xù)報道,專家在分析“薔薇之淚“的歷史價值。江喬的專業(yè)本能立刻被勾起,不自覺地湊近收音機,沒注意到自己幾乎貼在了程馳身側(cè)。
“...這顆藍鉆最特別之處在于它的切割工藝,據(jù)信...“
“是18世紀威尼斯工匠的手法,“江喬脫口而出,“這種薔薇造型在當時...“
她突然意識到程馳正含笑看著她,距離近得能數(shù)清他的睫毛。咖啡杯在她手中輕微晃動。
“繼續(xù)說,“程馳的聲音很低,“我喜歡聽你講這些。“
江喬沉默,房間里,陷入一片死寂。
“那個,咱們是革命友誼對吧?”
程馳也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線了,抻了個懶腰,揮著手臂,好像要把尷尬的空氣揮散。
“呼,你吃好早飯咱們就走吧,我先把行李送下去,今天就能到巴塞羅那。“說罷程馳就拖著行李箱往樓下去。
江喬哦了一聲,端起咖啡杯打算一飲而盡。
卻沒想到程馳又沖了回來。
“有人上來了。“他迅速關上門,拉緊窗簾縫隙,“后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