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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食君之祿,愿為黎民社稷死

姜緋容冷笑。

裴讓塵繼續動作,指尖掠過一方彩釉瓷瓶時手一頓,微用力一轉,頓時一陣“咔塔”的機括聲響起,眼前的書架緩緩向兩側滑開,露出墻面的魚形鎖孔。

當魚形鑰嚴絲合縫嵌入凹槽的剎那,姜緋容的匕首也悄無聲息抵上他后心,“裴大人怎知此處有機關?”她的聲音比刀刃更冷。

裴讓塵深吸一口氣:“……”

……他怎么知道?

總不能說影視劇看的多了。

“案子查辦的多了,自然摸出一些門道,”銅制板垂落的聲音里,裴讓塵轉身,二指輕輕夾住匕首推開,“刀劍不長眼,郡主小心莫傷了玉手。”

姜緋容冷漠地看著他。這個男人總是這樣,輕佻的話與他眼底的冷靜十分反差,分明又是在掩飾什么。

“裴大人真是鬼話連篇。”姜緋容目光轉回暗格。

銅制的板子已經完全降下,露出的后面暗格,里面靜靜躺著一本殘缺冊子。陳舊封皮上烙刻的年份瞬間刺痛姜緋容的眼。

永和十三年!!!

姜緋容呼吸一窒。

就是這一年,十萬王師血染郁督軍山,長公主自刎于狼山,她家破人亡。

記憶中父親臨行前的畫面清晰如昨。

出征前一日,她還扯著父親的衣袖不依不饒,“爹爹說話不算數!明明說好開春就教我騎馬的!爹爹走了我就再也不理爹爹了!”

父親彎下腰,帶著厚繭的大手輕撫她的頭發,“容兒乖,等爹爹這次出征回來就教你,好不好?來,我們拉鉤。”

小手牽著大手,她終于笑了起來,“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父親也笑,“一百年不許變。”

不是約定好的要回來嗎?

不是說好的一百年不許變嗎?

她一直在等阿,為什么再也等不到了呢?

裴讓塵的目光在她瞬間蒼白的臉上停留。他太清楚這段經典歷史——《史記·長公主列傳》中那慘烈的一頁他讀過無數遍,幾乎倒背如流。

‘永和十三年春三月,駙馬都尉姜瀾奉詔率十萬眾,自涇州北上伐狄,連戰皆捷。冬十一月丙戌,塞外暴雪,瀾率軍轉戰至郁督軍山隘口,遭伏。王師困頓山谷,糧盡矢竭,將士寧死不降,血戰至全軍殉國。

狄人鐵騎乘勝南下,連破豐、邠二州,長公主聞駙馬敗歿,泣血請誅戎狄,帝以京畿空虛,不允。公主遂散家財募死士,親披甲胄火燒狄營,退敵百里。然援絕勢孤,終為狄軍所圍。遂引頸自戮,血濺狼山。狄人憚其忠烈,斂尸還雍。’

“別看。”裴讓塵突然按住她的手。

原本一對佳偶,一個寧死不降,全軍殉國;一個引頸自戮,血濺狼山。寥寥幾語,卻是眼前人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若冊子記錄的是這件事,無疑是當場再撕開她心頭的傷疤。

可已經晚了。

冊子在姜緋容手中嘩啦翻開,在密密麻麻的墨跡里,“軍餉”、“糧草”后綴著的一筆筆分成數目讓人心驚,姜緋容手抖得厲害。

裴讓塵目光隨之掃過,卻見其間名字還有大雍史上有名的純臣良將。

和歷史相矛盾,不合常理。究竟是史書扭曲了事實,還是有人造假賬冊?

裴讓塵心底更傾向于后者。

姜緋容死死盯著那一個個名字,目眥欲裂。

糧餉貪墨這般驚人,若王師班師回朝,定然暴露。這些蛀蟲真的會允許王師活著回朝嗎?

父親用兵向來謹慎,怎會莫名轉戰北督軍山那等絕地?

若當年是有人不想王師回朝,勾連戎狄做下死亡陷阱,再提供虛假情報,故意引王師奔赴北督軍山坑殺呢?一切似乎就合理多了。

“十萬人啊……”姜緋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兇狠執拗,“我要他們……血債血償……”

眼見她被濃郁地仇恨所籠罩,一只手突然握住她顫抖的手:“郡主,賬目真假難以分辨,但它牽扯太廣,如若現世,必定引得朝野動蕩。”

“滾開!”她反手揮開裴讓塵,充血的目光異常狠厲嚇人,“擋我者死!”

裴讓塵忽然悶哼一聲,是姜緋容揮手時匕首劃破了他的手臂。

“郡主!您冷靜些聽我說,”裴讓塵忍著痛橫臂攔住她,血色順著官服溢出,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眼神溫柔包容卻有力,“吳德明的案子足以說明有人在滅口。”

他聲音壓的很低很輕,一字一句卻盡量說明緣由,“而幕后真兇既知吳德明私藏罪證,縱使掘地三尺找不到,為何不一把火燒了吳府?還要坐等郡主來查?賬冊有蹊蹺,下官擔心郡主被人利用。”

“我沒法冷靜!”她猛地揪住他衣襟,厲聲道,“你又憑什么說賬冊有假,一切也只是你的猜測!你能保證它不實嗎?萬一呢,萬一都是真的呢?!”

“燒了這本賬冊,我幫郡主一起查,一定不會讓郡主等太久。”裴讓塵目光平靜地直視著她,緩聲道。

“你能做什么?”她冷笑,“裴讓塵,你又算什么?”

“下官愿以性命起誓,若存冤情,必讓真相大白于天下,還所有冤魂一個交代!”

“我憑什么信你?”

“就憑下官是官。”裴讓塵沒有提家中的顯赫家世,只一字一句道,“食君之祿,愿為黎民社稷死。”?他身上穿著緋紅色的長袍,補子上金線云鶴凌然生威,顯出一種近乎神圣的肅穆,莫名讓人覺得相信。

姜緋容死死盯著他的眼睛,試圖找出任何虛偽做作的痕跡,卻只看到一片赤誠。

姜緋容沒說話,咬著牙狠狠側過臉,閉了閉眼像是忍耐了什么,長久的沉默后,才復睜開眼轉回視線,聲音又啞又沉,仿佛方才失控的不是她一般,“隨你吧。”她松開了緊攥賬冊的手。

出去后,裴讓塵便取了那賬冊,當著姜緋容面,一把火點燃了。

回府的馬車上,持觴看著自家郡主用絹帕慢慢擦拭匕首上的血跡,數次欲言又止。

“想說什么?”姜緋容將染血的帕子扔出窗外,抬起眼皮。

“您就這么把那些勾結貪墨的賬冊讓裴少卿燒了,萬一……”

“裴讓塵有一句話說的沒錯,”姜緋容已然冷靜了不少,開口,“事情蹊蹺太多,賬冊不實。他今日拼死也想穩定朝局的樣子,很像父親口中的好官。”

“我不怕等,”她眺望車窗外漆黑的天色,“真相總會水落石出,而那些該死的人,一個都別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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